在坚岩的指导下,云初每晚都沉浸在医理的学习中,那股求知的狂热让她暂时忘却了初来乍到的恐惧与无助。
然而,生存的本能和那个深埋心中的念头——“利用银炎完成任务,建造一个家”——如藤蔓般缠绕着她的心。
银炎是虎族兽人,高等种族的威严像无形的压力,但上次喂药的混乱记忆,那丝若有若无的异样触碰,却在记忆中泛起涟漪。
或许,征服这头冷峻的兽人并非完全不可能。云初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要主动出击。
机会出现在一个清晨。
阳光刚透进石室的缝隙,银炎已如往常般外出巡逻或处理事务,留下沉寂的住所。
云初强撑着虚弱的身体,鼓起勇气推开了那扇厚重的门。
外面的世界依旧陌生——高耸的古树,枯叶覆盖的林地——但她没有退缩。
云初寻到厨房,材料有限,只有一些草药和储藏室里的干粮:野薯、干果、风干的兽肉。
她用跳跃的轻巧身法(兔耳族的本能)攀上架子,收集食材,脑中迅速浮现出兽人世界的风味搭配:野薯烤饼撒上草药末提香,炖肉中加入苦菊调和腥味。
汗水浸湿了额角绒毛,她却哼起了小调。
傍晚,银炎如影般悄然而归,周身带着林间的寒气。
他径直走向石床,准备例行检视云初的伤势——却发现石桌上摆放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烤饼和一碗浓香的炖汤。
金黄的食物散着诱人香气,与往日不同,这次竟飘着一丝草药的清香。
银炎皱了下眉,金色竖瞳冷扫过洞口,心道:“找新厨师了?“他坐下品尝。
一口烤饼入口,外脆内软,微妙的草药味中和了野薯的粗糙;炖汤更是醇厚鲜美,苦菊的清苦完美压住了肉腥。
他神色漠然,但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三两口便将食物一扫而空。
就这样,日子在云初的主动行动中流转。
白日,她继续给银炎准备吃食:今日是野果馅饼,明日是草药熬制的暖汤,每一餐都精巧用心,仿佛在食物中融入了她的生存智慧。
银炎依旧是那副冰冷模样,却默默吃光所有,仿佛默认了新“厨师“的存在。
但云初没有松懈——夜间的油灯下,她抱着坚岩的古卷刻苦学习医理。
坚岩赞她“一点即通“,教她辨识活药草:水寒草的阴柔,石蕊花的激发作用。
知识如根植入心,让她不再是被动的羔羊,而是手握自救之刃的战士。油灯光影中,她的目光锐利而专注。
两天后,真相揭露。
银炎例行早早归来,没料到云初还在灶台旁忙碌——她正踮着小爪将一盘刚烤好的药草饼摆好。
两人瞬间四目相对。
银炎一愣,声音如冰雪碎开:“是你做的?“
云初的长耳朵因紧张而竖起,怯怯点头。
空气凝固片刻,银炎的眼神第一次在她脸上有了迟疑。
他默然坐下拿起饼咬了一口,熟悉的香气却带来了新的震撼。
这次,他吃得很慢。云
初的心咚咚直跳,偷觑过去——银炎冰冷的金瞳深处,似闪过一丝波澜。如深潭投入石子,涟漪无声扩散:他原以为这是弱者的屈服,却尝到了无法言说的细腻与坚持。
云初的生活步入节奏:白日做吃的,晚上挑灯学医。厨艺成为她靠近银炎的桥梁,医术是她自强的根本。
而银炎,在尝遍她的用心后,心底的冰层正悄然裂开一道缝隙。
石洞中,食物的香气与草药的书卷味交织,宛如一首无声的歌谣,书写着云初的下一个脚步。
霜月祭前夕,虎族冰晶广场挤满了搬运祭品的奴隶。黑尾故意将三车玄冰矿堵在银炎巡逻的必经之路上。
当银炎的玄甲卫队出现时,他斜倚着矿车冷笑:“医师大人怎么没来?莫不是治死了人?“
话音未落,突然响起奴隶的惊呼——车辕断裂!千斤冰矿轰然倾泻,直砸向蜷缩在路边的熊族幼崽。
银色残影撕裂风雪。
“锵!“
银炎的长刀悍然贯穿冰矿,飞溅的冰碴在黑尾脸上划出血痕。更骇人的是:被刀气震碎的玄冰竟悬停在幼崽头顶三寸,凝成尖锐的冰棱矩阵。
“冰魄凝形!“有战士失声喊道。
黑尾的狞笑僵在脸上。他苦心设计的杀局,在绝对力量前如同儿戏。
银熔金瞳孔扫过满地冰棱,每根冰刺都精准倒映出黑尾惨白的脸:“再有下次——“刀尖轻挑,冰棱瞬间汽化,“碎的就不是矿石了。“
当夜,北风裹着药香钻进石堡。云初正用银针挑破伤员溃烂的伤口,淡绿药膏随她指尖抹过,化脓处竟生出肉芽。
“石蕊花激发再生,水寒草遏止溃烂。“坚岩捏着胡须点头,“三天掌握活药反应,你这小兔崽子倒像生来吃这碗饭的。“
云初的长耳朵因专注而绷直。治疗台旁躺着高烧的熊族奴隶,正是白天被银炎救下的幼崽之父。她将苦菊汁混入雪莲芯药汤,突然转头:“再加半钱火棘果?“
坚岩瞳孔骤缩:“你想以毒攻毒?“
“寒气入骨引发高热,火棘果能逼出深藏骨髓的阴毒。“她掌心托着赤红果实,绒毛沾满药渍,“但需用冰魄之力裹住心脉——就像队长那样。“
石室蓦然寂静。银炎抱臂立在阴影里,玄甲覆着薄霜。
七日后的霜月祭,当云初用骨针救活呛血的幼崽时,奴隶群中第一次响起“云初医师“的呼喊。坚岩破例让她背着药箱走在祭祀队伍前列,虎纹披风下露出颤抖的兔耳。
黑尾在高台上捏碎冰杯。
他盯着那抹白色身影穿过人群,突然对亲卫咧开尖牙:“派人盯紧医庐。那小东西治好的伤员...“染血的冰渣在掌心碾磨成粉,“该出点了。“
寒风卷起祭坛的火把,将扭曲的影子投在冰墙上。银炎的金瞳倒映着跳跃的火焰,指尖无意识摩挲刀柄——那里新刻了道细痕,形状像极了一只竖起的兔耳。
风雪裹挟着祭坛的火星拍打在银炎肩甲上,那片落在兔耳刻痕上的冰晶倏然汽化。
他注视着云初白斗篷消失在奴隶队伍中,金瞳转向高台——黑尾正将染血的冰碴抹在祭旗上,与亲卫耳语时尖锐的犬齿闪过寒光。
祭祀鼓声震落檐上冰锥时,医庐方向突然爆出惨叫。三名裹着绷带的熊族奴隶滚下冰阶,伤口汩汩涌出蓝黑色毒血。
“云初医师的药毒死人!”黑尾亲卫踩住抽搐的伤者嘶吼,“把这兔崽子拖去冰刑柱!“
人群炸开的骚乱瞬间冻结。
云初的斗篷被狂风掀飞,火棘果粉从袖袋撒落,却在触及冰面时蒸腾起赤雾。她踏着毒血冲向伤员,指尖银针快过所有卫兵的长矛。
针尖刺入伤者心脉的刹那,赤雾精准钻进翻卷的皮肉,竟将蓝黑色毒血逼成冰珠弹出体外!
“不是用药错误。“她舔掉嘴角的血渍,举起从绷带夹层抠出的玄冰屑,“有人把碎魂草汁冻进伤口——这才是寒气入骨的真相。“
高台上响起骨裂声。银炎的刀鞘不知何时卡进黑尾亲卫咽喉,那兽人正试图将碎魂草汁筒掷向云初后背。
悬在空中的毒汁筒骤然覆满冰霜,筒壁裂纹里绽出细小冰棱,每一根都折射着银炎瞳孔里的金焰。
“碎魂草遇火则爆。“银炎的声音压过风雪,“祭司大人,您背后的火把抖得太厉害了。“
祭坛顿时死寂。所有目光聚焦在黑尾颤抖的右爪——他正攥着滴落毒汁的冰筒,身后火炬将毒液映成幽蓝。
若银炎未冻结毒筒,飞溅的碎魂草汁碰触火把的瞬间,半个祭坛的奴隶都会化成血雾。
坚岩的咆哮打破僵局:“拿下这亵渎祭典的...“话音未落,三道被治愈的熊族奴隶突然暴起。他们伤口上未散尽的赤雾凝成锁链,直扑黑尾面门!
云初的药箱在此时迸裂。
预先混入药粉的石蕊花遇血疯长,带刺藤蔓捆住黑尾双足。当奴隶的拳头即将砸碎黑尾鼻梁时,银炎刀尖轻点地面。
嗡——
暴怒的熊族奴隶被冰晶结界弹开,黑尾脸上却多了五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银炎的冰魄之力裹住那些伤口,冻结的鲜血凝成微型冰棱矩阵,恰似那日悬在幼崽头顶的死亡阵列。
“你的命换祭典三百人。“银炎踏过凝固的毒血,玄甲沾着云初撒落的赤色药粉,“很划算。“风雪卷起他刀柄上的兔耳刻痕,在冰面映出利齿交错的影子。
石堡最深处的囚牢里,黑尾脸上冰棱矩阵突然融化。溃烂的伤口中钻出石蕊花嫩芽,花苞里渗出苦菊汁混着火棘果的味道——那是云初药箱破裂时,溅入他血液的“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