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大脑一片空白,惊骇如冰水兜头浇下。
他不是在……他不是在……
那恐怖的猜想还在脑海成形,口中被强行渡入的、霸道无比的药味就粗暴地告诉她一个无法理解的事实——
他居然在喂她药?!
以如此……以如此惊世骇俗、匪夷所思的方式!
剧烈的呛咳被那只冰冷手掌死死压制在喉咙深处,化作了无声的痛苦震颤。
滚烫的身体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强制“入侵”而剧烈地挣动了一下,但立刻被那如山般稳固的手臂和覆盖全身的冰冷气息强行镇压。
那微弱的、带着震惊和被冒犯的呜咽,被淹没在更为强劲苦涩的药汁洪流中。
银炎维持着俯身的姿势,熔金色的兽瞳如同冰冷的光源,清晰地映照着她眼中翻腾的痛苦、呛咳、以及那份如同被风雪冻结的震撼与难以置信。
他毫不动容,感受着口中的药汁彻底渡送完毕,甚至在她喉头本能滚动的瞬间,用舌尖强韧却精准地将最后一点药渍也推入了她的食道。
直到确定这一口药毫无浪费地被送了下去。
他才缓缓、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冰冷唇瓣从那干裂滚烫上移开。
空气重新涌入云初的肺腑,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但这都及不上她心中的惊涛骇浪。
“……你……”云初的声音嘶哑破裂得不像自己的,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烧的痛楚和无法言喻的颤抖。
她瞪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熔金眼瞳,里面充满了被侵犯的震惊、迷惑,以及一种被彻底颠覆认知的混乱,“……做……什么……”
回答她的,是银炎漠然用手背擦去自己唇边最后一丝湿痕的动作。
他目光深沉地在她因咳嗽和震惊而剧烈起伏的胸口停留了一瞬,仿佛在确认药汁被吸收的迹象。
那眼神,没有丝毫狎昵或尴尬,只有冰冷的审视和确认任务完成的果决。
“救你的命。”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像坚冰摩擦,不带一丝多余的温度。
仿佛他刚刚所做的一切,与他之前指挥作战,或一刀斩落敌人头颅的行为没有任何本质区别。
最后一口药,就盛在陶碗边沿,色泽更深,浓郁的药香几乎化为实质的苦涩,在昏暗的油灯下微微荡漾。
云初刚刚从那场暴风骤雨般的强制喂药中缓过一口气,撕心裂肺的呛咳让她几乎虚脱,只能无力地伏在他有力的臂弯里喘息。
肺腑间的烧灼感和喉咙的剧痛仍在肆虐,但神智却前所未有地清醒了——清醒地记得那恐怖的侵略感,那冰冷强硬的碾轧,那被彻底冒犯的屈辱和无法理解的混乱。
她看着他伸向那最后一点药液的手。
也许是劫后余生的虚弱,也许是药力终于稍稍压下了高热的迷障,一丝微弱的希望挣扎着升起。她已经醒了,她可以自己……
“我自己……”那嘶哑破裂的声音几不可闻,仿佛只是气流摩擦过烧红的炭。
银炎熔金色的竖瞳只是低垂着瞥了她一眼,目光掠过她因剧烈咳喘而剧烈起伏、泛着病态潮红的胸口,掠过她嘴角因呛咳而溢出的点滴苦涩汁液。
那眼神里依旧是一片冻结的坚毅,仿佛她虚弱的声音不过是蚊蚋振翅。
他的手没有丝毫停顿,修长冷硬、覆着细鳞的手指稳稳端起碗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那粗糙的陶壁。
然后,他饮下了那最后一口。
云初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像坠入无底的冰窟。绝望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全身,让她的脊背不由自主地绷紧僵硬。
他俯下身,阴影再次将她完全笼罩。那带着浓郁苦辛药味的冰冷气息再次贴近。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等待着那熟悉的、毫无感情的、如同炼金仪器般精准而残酷的碾压。
冰冷依旧。
蛮横依旧——托着她后颈的手掌力量不减,不容她有任何退缩。
但……有什么不一样了。
当那覆盖着冰冷鳞甲的唇再度强硬地压上她滚烫干裂的唇瓣时,云初那早已麻木到只剩下防御性僵硬的身体,却捕捉到一丝转瞬即逝的……异常。
这一次的覆盖,最初的触感依旧是纯粹的寒冷与坚硬,但就在他破开她最后一丝微弱抵抗、唇齿相接的瞬间,在那熟悉的、裹挟着极致苦寒的药汁汹涌灌入之前……
那冰冷的唇瓣上,似乎蕴藏了一丝极其短暂、几乎难以察觉的……热度?
像寒冰下骤然裂开的一道微渺缝隙,泄露出一星半点地底熔岩的余烬。
这热度并非物理上的温暖,而是一种……一种难以形容的触感电流,穿透冰冷的鳞甲传递进来。
随之而下的药汁依旧苦涩霸道,刺入骨髓的寒意依旧让她控制不住地颤抖。
可这一次,在那苦寒洪流之后,紧追而上的,不再仅仅是渡送药物的强硬舌尖。
在确认药汁已经完全灌入、在她喉头本能滚动吞咽的刹那,那只修长有力的、覆着鳞片的手掌依旧冰冷地固定着她的头颈。
然而他侵入她口中的舌尖,在完成推送任务后,却没有像先前那样果决地、毫无留恋地撤离。
它似乎……顿住了?极其短暂的瞬间。
像一头巡弋的猎食者,在执行完精准打击后,意外在猎物染血的伤口边,嗅到了一丝从未闻到过的、令人迷惑的异样芬芳。
那强韧的舌尖尖端,不是撤离,而是带着一种与治疗无关的探索意味,极其轻微地、几乎是本能地、在她温热柔软的口腔壁上若有若无地划了一下。
不是狎昵,不是情欲,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确认?一种在冰冷机械的执行命令后,对这“容器”本身生出的极轻微的好奇与停顿?
如同精密战争傀儡的运行程序里,毫无征兆地迸裂出的一粒微不可见的冰屑。
这转瞬即逝的触碰轻若鸿毛,带着鳞甲特有的微妙粗糙感,掠过她滚烫的口腔内侧软肉。
“唔!”云初猛地睁大了眼睛。
这不是被灌药的呛咳,而是一声短促到只剩尾音的、饱含着极深震骇和更深一层混乱的呜咽。
那是什么?!
惊愕、屈辱、荒谬感像海啸般再次将她淹没,几乎压过身体的痛苦。
但这一次,混乱的深处,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微小却炽热的火星。
那短暂异样的触感所带来的刺激,比先前那纯粹的强制渡药更令她灵魂震颤,某种未知的、更加危险的东西在那冰冷的入侵之后悄然滋生。
银炎终于抬起了头,唇瓣移开,带走了那窒息般的压迫感和那一丝诡异的异样。
空气涌入,云初剧烈地喘息着,生理性的泪水汹涌而出,顺着滚烫的面颊滑落,滴在他冰冷坚硬的臂铠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她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瞪视着他,那双被泪水模糊的眼睛里,燃烧着的不再仅仅是惊骇和被冒犯的怒火,还有一丝彻骨的茫然和被无形之物攫住心脏的战栗。
银炎对上她的视线,熔金色的竖瞳依旧深邃冷硬。
他漠然地抬起手,指背用力擦拭着自己的唇,拭去药汁残留,动作干脆利落。
只是,在那擦过的瞬间,他的指尖似乎在自己的唇上微不可察地停顿了几乎无法捕捉的十分之一秒。
他看着喘息不止、泪眼婆娑,却用陌生眼神死死瞪着他的少女,低沉冰冷的声音像坚冰投入滚水:
“现在,你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