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桑丘回到家,灯都已经熄了。
“好累啊……这些小魔精也太能藏了吧……”她一头扎在床上,连衣服都没力气脱了。
罗辛南特缓缓给她带上门,自己回到马棚里,给门关上,安心钻到自个儿的草窝里去了。
“唉……”她趴着,又歪头,望向了门边那张照片,“笑什么笑!你来你也抓不住!”
说完,她就把头埋进枕头里,生闷气去了。
不过没一会儿,她又弯起腿来,在狭窄的床上蛄蛹着,像毛毛虫。
嗯……受不了了!小魔精好可爱!你们是一碗可爱的芝麻汤圆呜呜呜!快到妈妈碗里来!
要不明天就领养一只吧?可以的吧!罗辛南特不会吃醋的!
不对,目前貌似还不能收养小魔精,因为它们害怕太阳,照顾起来也麻烦,稍有不慎就……
唉呀,我这个笨蛋!我有正义晚霞,怎么能收养它呢?这不是在害人嘛!
给我睡觉,桑丘!无论是哪一个梦,都已经结束了!
要是你实在想它们,明天就厚着脸皮,继续到湖边烤——
突然,她把脑袋从枕头里拔了出来,目光震颤。
我是不是……忘记灭火了?
完啦!那旁边就是草丛!
完啦!现在是夏天!
完啦!那是黑焰,很难熄灭哒!
完啦!要火烧连营啦!
“噔!”下一秒,她一脚踹开门,飞了出去,骑上罗辛南特,一夹腿,“驾!去救火!”
一听“火”,罗辛南特不敢怠慢,撒丫子就跑。
一转眼,他们就到了湖边。
冲天大火!地爆天星!
这里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
啊啊啊!送我下地狱吧!让我永世不得超生吧!
“啪。”魔精尾巴拍了下她的脸,“你是不是傻了。”
她冷静下来,这才发现,火早就被扑灭了。刚刚全是她的臆想。
诙笑在她的面前,一脸严肃——要是它现在笑了,那才叫恐怖呢!
呆了两秒后,她立刻下马,双膝跪地,痛心疾首。
“对不起,对不起!我差点害这里化为一片灰烬,真是罪该万死!”
“我的意思是,你该少工作点。”诙笑抬起她的下巴,把尾巴抵在她的脑门上,眯起了眼,“不要把自己累成神经病,多和小魔精交流交流,懂吗?”
多萝西不好意思和她说这事儿,就交给诙笑了。
“遵命!”
“唉……”诙笑叹息,琢磨了会儿怎么说服她,忽然心生一计,微笑起来,摇晃着尾巴,和以前一样,傻乎乎地说,“因为我也想和你一起玩儿的说!”
听完后,桑丘立刻石化了。
我这是……要被监视了?
意思就是说,以后我做任何事,它都会盯着我……用那个眼神,用那个微笑……
望见她这生无可恋的表情,诙笑头疼起来,闭上眼,尾巴捂住脑袋。
天呐,谁来救救我吧!他们两个人在心中同时喊出这一句话。
僵持半分钟后,远方传来了躁动不安的声响,像老虎,像狮子,在阴影中穿梭,并且动静越来越大……
树枝摇曳,树叶“唰啦啦”洗刷着彼此,斑驳的月光闪烁着。
诙笑淡然转过头去。
等下……今晚我没有巡逻,也没有听鸦克队长的任务报告!
桑丘猛咽一口口水,转身起立,亮出骑枪,直面阴影。
“是敌袭,诙笑大人!”她手臂颤抖,枪尖歪歪斜斜,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玩烟花棒,“都怪我今晚懈怠了,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还请先去避难吧,我一定会死战到底,以死谢罪的!”
抽枪,吐息,蓄力。
“堂吉诃德,第十式,太阳风——”
但就在她呼啸冲出的前一秒,罗辛南特挺身而出,把她压倒在地。
“嗷!”别闹!
“怎——不用担心我!死战是我的宿命,我绝不会再贪生怕死!让我去吧,罗辛——”
“唰啦!”眨眼间,危险便冲破树丛,杀至面前。
糟糕,来不及了——
“是的我们回来了,孩子们!”“嘎!”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凯旋的骑士,与他潇洒的战马!
马斯骑着闪电鸦,扛着球棍,戴着头盔,头盔上还有树枝和叶子,风尘仆仆,但又满面春风。
闪电鸦昂首挺胸,无比自豪,抖了抖眉毛。
“欢迎回来,马斯。”诙笑微微笑。
“你好,诙笑,你看起来又——呕!”
然而,还没装酷几秒,他们俩就应声摔倒在草丛里,上气不接下气,喘得肺都快被榨干了。
他们大夏天狂奔千里,翻山越岭,鸦鸦累了就让马斯扛着它跑,还来了一场无木筏版本的激流勇进,连饭都顾不得吃,总之就是一秒都不敢耽搁,只为了能及时回到这里。
桑丘惊醒过来,忙到湖边打了两桶水,泼在燃尽的两人身上,给他们降温。
“教堂给你们留了饭,的说。”
“帮大忙了……咳咳!”马斯边咳边爬,竭力上来一口气儿,伸出了手,仿佛一具埋了五十年,终于从墓里爬出来的僵尸,声音颤抖地低吼着,“我……找到他们了!”
闻言,诙笑立刻呆住了,脸颊抽动,尾巴僵硬,定了五秒才敢凑上前问。
“是妹妹们……的说?”
马斯点头,目光矍铄。
“在哪的说?”诙笑贴近他,埋下头,仿佛又变成了当初那个小傻瓜。
“在,在——额……”话未出口,他们俩就一起晕了过去。
“送医……多萝西!”桑丘飞奔了出去,先去找医生了。
罗辛南特扛起马斯,诙笑充气变大扛起闪电鸦,一路呼啸,拖到了医院。
直到到了急救室里,他们才发现,他们俩伤得不轻,半路上没晕倒真是奇迹。
经过多萝西,阿罗娜,外加一众医生鸦的专家会诊之后,他们的状况稳定了下来。
“天呐……”见马斯苏醒后,多萝西双腿一软,贴着墙滑倒下来,几乎要哭了,“你要吓死我吗?”
“抱歉,老婆……”马斯摘下了呼吸面罩,撑起身体,把枕头竖放,再靠了上去,长舒一口气,“但这事儿,我真不能耽搁。就和之前那几次一样,我感觉我但凡晚去一秒,他们就……总之,我不能停!”
诙笑就在床尾,紧张又热切地盯着他。
病床旁,桑丘站在角落里,抿紧了嘴。
多萝西搓着手,自言自语了一句谁也听不见的话,而后叹了口气,十指相扣,殷切地望向他。
“孩子们都还活着,对吧?”
“是。百分百活着!”
“在哪里?”
“在这儿。”
他从兜里翻出了一只精致的老式信封,还带着火漆印的那种,鸦梨小镇这半年来一切努力的结晶。
他们打通了诸多交通要道,联络了无数情报网,承袭了黑暗皇帝未竟的事业……终于,他们在茫茫大海之中,捞到了一根针。
这只信封很奇怪,会发白光,还盖着一张白色的火漆印,在这昏暗的环境里很显眼。
上面的血迹深深浅浅,有的开得正鲜艳,有的已经“生锈”了,还有污渍,墨汁和褶皱……
2号探险队为护送这封信,全员丧命。其余几支探险队也各有伤亡。
直到到了钢铁厂,得到了游骑兵团的支援,马斯才摆脱了追兵。
团长劝他明天坐火车鸦回去,但他不顾伤势,硬是要冲回来。
多萝西接过信,双手颤抖,竭力抑制住眼泪。
这封信没有任何收件人和寄件人的信息,也没有任何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