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的情况,还不至于让她一下子恶化,却还是让夙沙月明有些着急,陆续给她换了好几个方子,可是还是没起效果。
夙沙月明最近有事没事就在房间里翻医书,研究药方。
这让观棋发现,他们这大公子,每次给水姑娘看完诊后,眉头越皱越深。
双溪楼已经没有了,溪流又一直没踪迹,夙沙月明没有办法弄齐他们的毒药,摸不到他们制作黄泉的配方。于是,黄泉还有三种两种原料,他一直没找出来。
夙秋给他弄到了同样以用毒出名的花家所有的毒药,但是,对他解水乔幽这毒之事,也没有太大的帮助。
太医院院正文元那边,自从从楚默离那儿拿到黄泉,不用楚默离吹,对医有些执着的他也一直在研制解药,可是也同样没有得到突破性进展。
这段时日,江湖上关于宝藏与传国玉玺的话题,也一直未断。
不管是想找宝藏的还是找玉玺的,都在原阳城外找了一圈又一圈。
原阳城外的农户,发现自家田间地头差不多每日总能多那么一两个坑,周边的山上也没好到哪里去,看得本地人都有心怀疑那些寻宝的是不是打算将原阳城外的所有山头都翻一片。
这事不仅让原阳城内外开酒楼客栈、茶寮酒肆的买卖都比往年好了不少,还让郊外多了不少小摊贩,甚至就连平日里几日都不一定能见到人的地方,都有货郎抢摊位了,原阳城中的商贸莫名其妙繁荣了起来。
天霜馆不负众人所望,在西山观那尊前朝神像遭到破坏后二十日左右,通过洛家后人与一些野史调查出了,藏在那尊神像里的宝物很有可能就是大邺太祖地宫的地形图或者开启地宫必需物品之一。
就是,当晚到底是谁拿走了里面的宝物,他们也还与官府一样没有调查出来。
自从雍国使团离开后,水乔幽也没再街上偶遇过庆王。
朝廷的事情,除了袁松主动与她说的以及偶尔从外面听到的,她不会多打听,楚默离的近况,她更不会主动打听。
到了八月下旬,离入秋就不远了。
袁夫人是个好嫂子,考虑周到,特意空了日子,准备给全家老小去华锦坊备秋衣,并且不忘带上水乔幽去量尺寸。
她的热情,让水乔幽连个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去华锦坊的路上,袁夫人让水乔幽一起坐马车里陪她说话。
离得近了,她觉得水乔幽的脸色看上去与以前有点区别,关心道:“阿乔,你的脸色有点差,可是身体哪里不适?”
水乔幽否道:“昨晚休息的有点晚了。”
她的脸色不是很好,却也没有很差。
袁夫人仔仔细细看了她一圈,看她的确像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她当即道:“那要不然今日别去了,你去家里休息,养养精神。”
水乔幽阻止她喊停马车,“没事,不必。”
袁夫人再三向她确认了她的确没事,也不愿随她回袁府休息,就没坚持了,问她,“是不是最近你兄长让你干的活太多?他看你能干,又是自己妹妹,就自己不做事,尽让你帮他。”
尽管水乔幽替袁松证明清白,袁夫人还是不信,将袁松说了一通,觉得晚上回去要再好好和他唠唠这个事。
在华锦坊里,水乔幽与袁夫人再次听到了各家夫人小姐们讨论安王的婚事。
这个事情,从年头都快说到年尾了,可是还没个定论,大家都有些好奇,纷纷猜测,莫不是青皇是准备等将安王立为储君后,直接给他选太子妃。
水乔幽听着这样的话题,反应与在茶楼路边听到了一些事不关己的闲事的反应一样,只做一不上心的听客。
袁夫人听到了也不怎么插嘴,不过,一回头,又给水乔幽多做了两套衣服,多挑了几件首饰。
水乔幽看着她拿着布料在自己身上比划,看出了她心情很好。
但是,袁夫人没有问起她与楚默离的事,她也没说什么。
过了几日,袁夫人留她吃饭,等开饭的空闲里,与她聊起了要开始给她准备嫁妆的事情。
不过,袁夫人又没说是为了给她与楚默离成婚准备,只是觉得应该要给她备着了。
水乔幽有表示她目前没有成婚的打算,就算有,肯定也是不好麻烦他们的。
袁夫人却觉得她这打算不妨碍他们给她备嫁妆,还有,她一点也没虚伪地觉得,她父母已经过世,家中也无其他长辈亲人,那这事就该他们这做哥哥嫂子的操心负责。她不想嫁人,就先备好留着,她要嫁人了,那也不用着急忙慌。
水乔幽的客气,不影响她的安排。
晚上休息时,袁夫人当真将袁松说了一顿。
袁松被她指责的不明所以,他每日看到水乔幽,回想了一下,并没有觉得水乔幽脸色不好,而且,他最近好像也没派太多事情给她?
袁夫人听他辩解,则认为男人果然普遍眼瞎。
翌日,袁松特意留意了水乔幽。
他瞧着她脸色好像是差了一点,他认真反思了一下自己,他似乎的确因为她太能干给她派的差事有点多了。
于是,他接下来两日,他尽量减少了给她的差事。
可过了两日,他发现还是她办的差事更让人放心,不自觉又逐渐让能者多劳。
水乔幽倒没觉得有辛苦,没有在意。
九月初,水乔幽随着袁松回府,又被袁松夫妇留在了府上用晚饭。
面对袁家老小的热情,她没有拒绝。
用完饭,水乔幽随着袁松去了书房。
水乔幽以为他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她,袁松却是问她,可要他给她取个字。
男子一般弱冠取字,女子一般则是行笄礼,或者未许嫁者会稍晚。
故而后有说法,待字闺中。
有些家中父母长辈重视的,也许会早给他们取。
袁松先前听水乔幽说家中父母去世得早,没来得及给她取,觉得她若是要嫁人了,他既承了她兄长之称,还是应该先替她取一字,不知她其实有字。
只是因为她当时还小,她的父亲打算等她成婚之前,再将她的字上到族谱之上。于是,就先当她的小名叫着,那个时候也只有家里几个人知晓。
后来,她的父母突然出事,俞父也出了事情。除了俞白和连遗书,再也没有人会唤她‘阿乔’了。父母离世,她也没再向其他人提起过她的字,族谱上的她,一直都只有名。
这也是为何,后世史书没有这项记载。
水乔幽听袁松再次提起这事,稍稍走了一下神。
很快,她又醒神。
她安静片刻,对袁松道:“兄长,今日,我亦有一事想与你说。”
这话水乔幽很少主动说,一说一般都是有重要的正事。
袁松闻言,先止了想给她取字的想法,“何事?”
水乔幽告知道:“我想向兄长请辞。”
袁松一愣,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请辞?”
“是的。”
水乔幽脸上是正色的,袁松与她对视了两息,确定了自己没有听错。
他很是惊诧,“……为何?”
她突然来这么一句,让他彻底忘记他们聊的前一件事了。
“好端端的,为何突然提请辞?”袁松很有觉悟的立即反思了自己,“可是为兄哪里做的让你不满意?”
不然,这好端端的提出这种让人震惊的事情。
水乔幽出声止住了他的自我反思,“此事与兄长无关。”
“那……”
袁松更不解了,与他无关,为何不干了?
水乔幽透露道:“我要离开中洛了。”
袁松猜测原由的想法停住,“……离开中洛?”
“是的。”
袁松诧异更多,“为何?”
水乔幽还未说话,袁松自己有了猜想。
“不会是与安王有关?”
水乔幽沉吟两息,刚要说话,袁松又开了口。
“最近,有很多关于安王婚事的议论,我知道,你肯定也听到了一些。”
主要安王最近也没与他提起过,他承诺会向青皇求得娶她为正妃的旨意一事的相关进展,弄得他也不好随便与她说这事。
虽然她表明说不在乎,可他最近听袁夫人说过一话,女人的心思有时候是会与她表面上表现的反应相反的。
他想,她不会是因为这样,心慌了?
袁松忙安抚她,“不过,你也要相信安王,既然他承诺了,就一定不会娶别人的。”
“兄长误会了。”水乔幽平声同他道:“这件事,我并不介意。”
袁松却理解岔了,“你相信他就好。”
水乔幽耐心再次道:“兄长,我说过,我与他是不会成亲的。”
袁松再次一愣,这话她的确是说过。
“可是……”
可他先前问她与安王如何了,她不是与以前一样?
与以前一样,难道不就是和好了?
水乔幽从袁松的话语与态度中,看出了楚默离还没有跟他提起过,他与她之间的矛盾。
“那若是。”袁松同她假设道:“安王向陛下求得了旨意?”
书房里只有他们,外面也无人,水乔幽没有直接回应他这一问,而是道:“兄长,能够深得陛下信任,必然清楚,这江山虽属皇家,但士族门阀其实是皇权运作的基础。”
不说远了,也不说以后,至少目前在青国,此事毋庸置疑。
“皇家若想朝局稳定,安心防范雍国,安抚好各地氏族乃是前提。”
水乔幽与楚默离第一次去淮北,他说过的一些话,她还是很赞同的。
世人都以为世家大族是依托朝廷生存,实则,朝廷、皇族、宗室都只是他们为了家族荣耀所借助的工具而已。
哪怕是天子,对他们来说,亦是这般作用。
同样的,天下之大,大到实则有许多皇权不可覆盖之地,历任天子要想坐稳江山,亦少不了这些氏族的支持。
各氏各族都以自家利益为第一要务,有各自的打算,可若这个集体的利益将遭到损害,他们会比任何人都团结。
若是有人要损害他们集体的利益,必定遭到他们报复,即使那人是天子也不例外。
“士族门阀根基深厚,皇家若是随意损坏氏族利益,反易给自己带来麻烦。安王,他必定成为青国储君,他的婚事,不是他个人的事。他的王妃,是皇家与士族门阀之间维系关系的重要途径,是天子安抚他们的重要手段。”
即使历朝历代的帝王应该都不喜士族门阀对皇权的制约,但是他们的存在远比总是改朝换代的皇室要久,他们的地位是皇权不能轻易撼动的。
就目前青国的情况而言,皇室更不应该去得罪他们。
“他个人的想法,已经不重要了,若是他的想法不能维护青国的稳定,那就更不应该有。”
袁松想要回应,张嘴却还没想到怎么回。
他不得不承认,水乔幽平缓的声音下,每一句话都说得十分有道理。
他也听明白了水乔幽同他分析这些的另一个意思。
即使安王真的有能力求得那份赐婚的旨意,不管是为青国还是为安王,亦是为袁家,他都应该在他办成此事前,劝阻他。
袁松沉思了许久,问水乔幽,“阿乔,那若他娶了别的女子,你可会难过?”
水乔幽神色没有变化,却也真诚道:“我真心希望,他以后会是这青国之主,更希望他,早日实现青皇宏愿,一统天下。”
袁松望着她良久,无奈地叹息了一声,“阿乔,若是当初,安王没有将你的户籍落在为兄这里,而是落到了哪家大族就好了。”
她每句话都说得很对。
但是,她不知道,她也真的很适合做那一国之母。
只是……
袁松忽然觉得,好像是他这没有建树的兄长拖累她了?
袁松又重重叹息了一声。
水乔幽听着他叹气,没再接他的感慨,静默少时,同他道:“兄长,还有一事,其实我骗了你。”
心中愁闷可惜的袁松抬起头来,有些疑惑。
水乔幽实话说道:“当初,我在临渊城所中之毒,其实并没有解。”
袁松身体下意识坐直起来,注意力当即被转移。
她上次在临渊城所中之毒,那可是剧毒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