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乔幽没有愧疚地指出,“这话是你哥说的。”
夙秋与她对视一眼,不再与她多说,利落上了屋顶,原路离开。
四周恢复安静,水乔幽又靠着柱子坐下,继续补眠。
这日,雍国的丹河郡王与使团,带着两国签订好的盟约与青皇给雍皇及兰苍王准备的厚礼,离开了中洛,踏上回国的旅程。
看到使团队伍浩浩荡荡地驶出城门,大家开始议论,盟约签订,青雍两国以后是不是就从此安定下来了。
雍国使团这一走,中洛城中,大家少了不少可以茶余饭后谈论的新鲜事,朝堂之上,大家则有更多精力去关注颖丰的问题牵引出的一系列大事。
从何家大公子及郑家全府都被下狱到雍国使团离开已经有了一段日子,因为此案越查牵连的越广,致使朝中各职各部的运转多多少少都受到了一些影响,接下来的几日朝会之上,便接连有人暗指安王与御史台办事不够高效,并给青皇例举了好几起因为这事给耽误的大事,明里暗里奉劝青皇,为了江山社稷考虑,不管这郑勉有罪没罪,都应早日让这件事情结束,以免影响安邦治国的大事。
另外,还有人提出了郑勉在牢中重病的事情,上奏‘听说’此事实乃安王将人屈打成招所致,御史台与京兆府隐瞒不报,实属藐视律法尊严,违背了青皇治国之理念,提议这种行为,不应助长。
楚默离站在最前面,听着一个个义正言辞、长篇大论,并未生气,也未急着辩解。
可御史台的人就不是那么好脾气了,尤其是听到还有他们的事后,听出了这些人不仅是在阴阳安王能力不行,还是在讽刺他们懒政怠政。
这对御史台老老少少来讲,是最大的侮辱,当即都发挥了他们各个都通读史书经典的优势,引经据典地和有想法的人进行了友好地辩论,一人说的口干了,另外一人立马顶上,充分证明了,他们御史台每个人每月的俸禄都不是白拿的。
青皇看着自己的臣子,都为这江山社稷怀揣着满腔热血,一个个突破了年岁的阻碍,朝气蓬勃,没有制止任何一方的施展,认真聆听了各方的看法。
京兆府尹反在旁边沾了个光,难得地感受到了御史台对他办差态度与能力的肯定,最后是看了个热闹。
朝会上各方争论了几日,在雍国使团离开中洛的第四日,青皇命吏部调换了颖丰境内七成官员,并于同日下旨,颖丰境内所有大小官员以后均由朝廷派遣,属朝廷管辖,公主府,不得再参与任何地方政务,令至施行。
虽然青皇暂时还未对颖丰公主个人的失职做出处罚,可这已经表明了青皇对这些案件的重视与不满。
同样是这一日,御史台在安王的督促和指导下,找到了一处私自冶炼铁矿的黑作坊,并查抄了不少兵器。
楚默离接到御史台送过来的‘喜讯’后,亲自去了大牢,将青皇收回公主府权力,让颖丰政务又归属朝廷管辖的旨意,送给了何大公子。
面容憔悴的何大公子听了楚默离所说,看出他似乎不是在骗他,有些错愕,连忙从角落里爬了起来,走至楚默离旁边,向他打听,“那公主呢?”
楚默离看着他没有说话。
何大公子看他态度,明白了,就算青皇暂时还没有下旨处罚颖丰公主,以后的处罚定然也不会轻。
他忍不住质问楚默离,“你不是说,只要我和她和离,她就永远是这青国最尊贵的大公主。”
楚默离神色不动,“那时,你并没有说,你让她背上了谋朝篡位、大逆不道的罪名。”
何大公子呆住。
楚默离不再与他多说,转身离开了。
郑勉的罪名还未被查实,却先病了,朝中上下都在猜测,这郑勉会不会案子还没查清楚,就先病死了。
大家猜测多种多样之时,郑勉因病糊涂了,差点摔死在牢房里。
摔死不稀奇,摔死在牢房听着着实有点稀奇,毕竟,牢房总共就那么大点地。
可这人若是真的病的行动不便了,摔一跤,然后就死了,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不过,幸亏狱卒发现地早,帮他又捡回了一条命。
而且,他那身体,居然又渐渐有了好转。
没过两日,有在牢房有人脉的人打听到了内部消息,郑勉差点摔死那日,大夫查出他喝过的药多了一味容易让人四肢无力、心悸的药。
那个抓药的伙计说是他学艺不精,将里面一味与其相似的药给弄混抓错了,并不是有意为之。
这些内部消息流出之时,青皇收到了对谢家小姐成婚始末的二次调查结果。
这次的深入调查,与第一次的原由有了点差别。
谢家小姐之所以成婚了,的确是有谢家担心她年岁渐长,若是没有被选为安王妃又不好婚配的原因,但是更多的原因是三个月前,谢氏一族的地位在士族门阀中受到了一点威胁,宫中迟迟没有明确的消息,为了解决家族麻烦,谢家不得不采用氏族争斗中常用的联姻之法来缓解家族危机。
巧合的是,与这谢家暗里争斗的另一方正是青皇给楚默离新看中的王妃人选所在家族。
他们这地位之争,暂时还没有个胜负。
若是对家突然多了位皇亲女婿,极大可能以后还是储君的女婿,那这谢家无疑就得输了。这对家若是借机对谢家穷追猛打,必定造成士族门阀之间的失衡,又有皇家背景助势,很快就可一家独大,往后影响甚至会超过今日谢家。
这些都是青国的肱骨,既然这是他们自己内部的矛盾,青皇是不好去拉偏架的。
听到此事的汇报,青皇对于二次挑定的儿媳妇人选,又有了动摇。
那位守孝的姑娘,倒是真的需要守孝。而且她的母亲其实已经病了多年,本来是想熬到女儿出嫁的,家中用名贵药材硬是多给她吊了几年命,可无奈这择选安王妃的事情一波三折,拖得时日太长,病人实在是熬不下去了,也可以说,是这位姑娘没有这个命。
不过,三年后,若是局势没有太大变化,再议此事,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现在这姑娘反正是要被排除在候选人之外了。
至于其它的……
谢家这祸,不仅牵动了这两家所在地方势力跟着明争暗斗,还引起了其它不少士族门阀的关注与参与。
它们之间的较量没有分出胜负之前,不管是支持谢家的还是支持对家的,哪怕是不站队纯属看戏的,最好都不应该出现一丝外力助长的变化,否则很有可能影响它们这场内部矛盾的最后结果。
于是,从雍国使团离开中洛返国,过去了一个月,指定安王妃的旨意还是没有下来。
这一个月里,楚默离带领御史台办的案子,有收获也有不如意的地方。
御史台查明了确实有人开采矿石私自囤积兵器,这可是可以归为谋逆的大罪,郑勉虽然还是死咬着没有承认,但是因矿山与郑开儒的关系,他开不开口,都已经不再影响郑家上下受到牵连。
小镇上失踪的人,八星司与京兆府找了多日都没找到,后来有渔夫在城外四十里的大河中,却捞到一具已经高度腐败的男性尸体。
经过多方查验、推测与对比,八星司怀疑那尸体就是他们在找的人,显然人也是早就被灭口了。
于是,这找人一事,终于也告了一段落。
这尸体发现后的第十日,安王府再次在郊外发现了溪流的踪迹。
这一次与先前有所不同。
她的身边,还多了一位女子。
但是,最后关头,还是被两个都擅长用阴招的女人给逃走了。
秦鸣一连三次都要人逃走,气愤不已。
在他讨厌的人中,水乔幽在他心中的分量滑落到了第二。
不过,他也没有替自己推脱责任,回去之后,向楚默离主动请罪,怀疑另外那个女人是溪流在双溪楼中同她一样侥幸活下来的下属。
可是,有一点,他又觉得有点奇怪。
他们发现两人时,另外那个女人好像是被溪流控制住的。
她们见到他们后,那女人却又帮着溪流对付了他们,随着溪流一起逃跑了。
楚默离听着他说了溪流身边多出的那个蒙面女子的一些情况,注意力却放在了此人身上。
虽然庆王治府有方,庆王府众人口风都严。
五日前,时礼还是从与郑侧妃院里伺候的人里打听到了庆王安置那位胡姬的院子里,她们先前随郑侧妃去时见到的就是与红绮相像的女子。
这件事让楚默离意识到,庆王每次偶遇或者特意请水乔幽喝茶,绝对不是只是想要招贤纳士那么简单。
他们之间,或许也是如水乔幽与杨卓之间一样,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们之前一直找不到这人,楚默离与水乔幽谈过之后,想过这人或许其实也落在水乔幽手里了。
听到秦鸣说的这事,他骤然有了新的猜测。
难道是那红绮自己跑出来了,可还没跑出中洛,就又落到流窜的溪流手里了?
至于,溪流从庆王府里劫人,以她的能力,应该还是不可能的。
若真是如此,楚默离能理解溪流为何会抓这红绮。
只是,这人这么巧,就落到她手里了?
案子查了多日,御史台也查到了一点那些消失的银子的线索。
郑侧妃那次去牢中看望过郑勉之后,青皇未再允许过与庆王相关的人去探望郑家任何一个人。
雍国使团离开后,御史台虽然没有查到庆王与郑家做的这些事有关联,青皇暂时也未给庆王派过重要的差事。
在庆王闲了多日后,青皇终于给他派了个活,却是去修纂史书的‘重活’。
有人猜测,青皇终究还是有些不信任庆王了。
庆王本人却不在意,青皇不给他指派差事,他也没有不满,青皇让他去修纂史书,他兢兢业业去做,从不抱怨。
颖丰公主依旧被青皇禁足在府,多日来,青皇也未召见过他。
楚默离给何大公子带去青皇收回了公主府管辖颖丰的权力的消息后的第七日,何大公子写下了认罪书,指出一切都是他的错后,在牢房上了一次吊,但是因为被狱卒及时发现,没死成。
又过了五日,他又割了一次腕,最后关头,却还是没死成。
这一个月内,他前前后后通过各种方式,自尽了四次,可是,最后都被尽职尽责看守的狱卒从阎王那里拉了回来。
因他这份不屈不饶求死的坚韧,成为了京兆府大牢的重点照顾对象。
不过,这何大公子求死认罪的心虽然很坚决,可私铸兵器的罪名,他是打死不认,也坚决表明此事与颖丰公主没关系,坚持声称,此事他们都不知晓。
作为父亲,尚书令何道痛心他走上歧路的同时,也知,有罪当罚。他忍痛秉持正义地向青皇及办案的各方表明了,不必顾忌他,他既有罪,一切按照律例办就行了。
这一个月里,都水台虽然时不时还是要配合御史台调查,可总体已经比先前好了很多,上上下下都轻松了不少,水乔幽算是清闲地过了一月。
她那后院邻居家里也未再出现过不请自来的客人。
另外,这些日子,水乔幽都有按时去找夙沙月明复诊。
夙沙月明消息渠道广,她每次过去,都能从他那听到雍国使团已经行至了何处。
虽然这些水乔幽从来没有托他打听过。
她那小院门口的药每日早晚两次,从没有断过,她与甜瓜,也照旧没见到过一次送药的人。
楚默离更是没再去找过她,也未再与她在外面偶遇过。
若不是那每日早晚准时出现的药,两人好像真的是从来都不熟,没有了交集。
那些药,水乔幽依旧从未喝过,早上的,甜瓜负责倒,晚上的,她都喂给了那棵红皮榕树。甜瓜给她熬的,她也没喝。
这便让夙沙月明有些奇怪,她如今次次都按时来复诊了,也没以前那么忙了,身体怎么反而好像变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