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烟不由笑了:“这都叫什么话呀?”
“实话啊。有无媒妁之言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四字。”
沈烟瞥见赵月揽手肘上尚未擦干净的墨汁,再次笑了。
她知道赵月揽写起字来一贯龙飞凤舞,少有如此工整的。她此时见到的这份聘书,恐是他写了无数遍的成果。
沈烟抿着嘴角,将目光移至赵月揽右手。
右手上垂着一条项链,正中心坠有一块玺,雕成了凤凰模样,凤凰通身璀璨金色,羽翼绽出七彩之芒,像星河闪耀长空。伴随着它在赵月揽手中轻微摆动,凤凰羽翼上的辉芒不住流转,华彩入眼,叫沈烟一颗心不住跃动。
更叫她心惊的是,她在最下面看见了四个字:云萝之凤。
“云萝?”沈烟低呼一声,带着不敢置信的神色,“这是云萝皇后……”
赵月揽点头:“不错,这是我母后生前之物,她留给我,就是希望我亲手将它戴在她儿媳的脖子上。”
沈烟呆呆看着云萝之凤,忽然想起一事:“我记得先皇封后之时,曾耗费半国之力锻造一块玺石,莫非就是它?”
“可不是嘛。这块云萝之凤,可比我九王府整个身家都值钱多了。”
沈烟听在耳里,有点晕眩,一时没站稳,摇晃了一下。
胳膊被赵月揽轻轻扶住,他在沈烟耳畔柔声说着:“现在,我可以为你戴上它吗?”
沈烟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涨红着脸说着:“可是还缺高堂和媒人呢。”
“这个嘛,我早有安排。”赵月揽出门唤了一声,“伯父伯母,请进来吧。”
“什么?”沈烟一阵失神,赵月揽找来了黎况的养父养母?
果然,他们两人先后入屋,个个带着笑意。
“沈姑娘,恭喜啊。”养母依然有些局促,她的脸竟有些红了。
忽然间,沈烟明白了。难怪一早上他们两人怪怪的呢,原来是因为这个……
想到这里,沈烟不由娇嗔地瞪了赵月揽一眼:“想不到你竟收买了伯父伯母。”
“这怎么能叫收买呢?”赵月揽正色道,“今早我郑重其事地自我介绍,并拜托两位长辈为我们证婚。他们立刻就同意了。”
沈烟听得好笑,敢情是赵月揽亮明了自己身份,这两位都是老实的庄稼人,一听赵月揽堂堂九王爷身份,哪里还敢拒绝?
沈烟目光转向养母,她知道,养母一直希望自己和黎况有个好归宿,她不由问道:“伯母,您当真愿意为我们证婚?”
养母握住了沈烟的手:“沈姑娘,不瞒你说,之前你在我家中住的时候,我早已将你视作自己女儿。虽说……我心中还是有点遗憾,但见你寻得真心爱你之人,我打心眼里替你高兴。”说这话时,养母的眼眶不由红了。
这时养父笑道:“九王爷请我们证婚,这是我们的荣幸,自然责无旁贷。不过我一早也与九王爷说过,若是沈姑娘不愿意,这个婚咱们是证不了的。我书读的不多,讲不出太文绉绉的话来,沈姑娘,我就想问问你,九王爷愿娶你,那你呢?你愿嫁吗?”
一时间,连赵月揽都有些紧张起来,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沈烟,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
沈烟被养父如此直白的问话弄得很是局促,一下子连耳根都红了。
她抿了抿嘴唇,又轻轻看了赵月揽一眼,随后笑起来:“看在九王爷将最值钱的家当都带来的份上,我就勉强同意了。”
赵月揽松了口气:“最值钱的,难道不是我这个人吗?”
养母欢喜地擦了把眼泪:“好!好!”
赵月揽道:“你我皆无高堂在世,如今面前只有这两位长辈。既然伯母将你视作女儿,那既算高堂,又算媒人,我们就向他们二老跪拜吧。”
沈烟微微点头,任由赵月揽拉着自己,完成了一整套礼仪。
起身时,沈烟望着对面之人,有点恍惚。
这套礼仪,她是第二次做了,面对的竟是同一人。唯一不同的是,她如今再没有顶着任何人的身份,也再没有假扮任何人的容颜。
她就是她自己,沈烟。
而站在她面前的,将是她此生的夫君,赵月揽。
这时,赵月揽将手中的云萝之凤挂在了沈烟脖子上。肌肤瞬间传来一阵冰凉之感,但凉的恰到好处,并没有叫人心觉不适。沈烟轻轻抚摸贴在胸口的凤凰,抬头只见赵月揽炽烈如火的眼底。
沈烟心里颤了颤,只觉曾被烙过的心底又一次被灼了。
她见惯了赵月揽淡漠疏离的神情和冷冰冰的深瞳,几乎以为他整个人将会一直是这样。直到今天这一眼,她终于想起,原来这才是赵月揽的底色,浓墨重彩。
黎况的养父养母在完成这些见证之后,识趣地离开了。赵月揽见沈烟正在走神,不由刮了刮她鼻子:“想什么呢?”
“我在想……”沈烟将目光移至赵月揽脸上,“世界真奇妙,兜兜转转一圈,站在我面前的人依然是你。”
赵月揽懒洋洋地将脑袋靠在沈烟肩头:“听起来,似乎有些失望的样子。”
“是啊,”沈烟故意道,“看来看去都是一张脸。”
“虽说是同一张脸,可谁说不会有变化呢?若干年后,这张脸会老会丑,到那时候……”
沈烟心里一软,环住了赵月揽的腰:“到那时候,就一起变老变丑。”
赵月揽笑起来:“好说,好说。”
说话间,他伸出手,轻轻拉住沈烟的小指,勾了勾。
这时窗外的天边响起一个声音,沈烟一转头,眼底映入了一片华彩。
沈烟惊呼:“快看!是烟花!”
赵月揽犹赖在沈烟肩头不肯动,沈烟无奈扶起他脑袋,拉着他走到窗边。
不远处的天幕之上,数朵姹紫嫣红尽情绽放,将整片天映得红彤彤的。
沈烟激动之余,开着玩笑:“敢情是老天爷知道我们今日成亲,特意用烟花为我们庆祝?”
话音刚落,天边升起一道拖着金边的焰火,呼啸而上,直入九天。在它没入之后,随即又有道一模一样的金边拖尾焰火,顺着同样的轨迹飞上云霄
一道接着一道,竟有十道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