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吟脸色不太好看,向黎况解释道:“司使,其实你去岭南这段时间,我们一直都严密守着。”
“岭南?你也去了岭南?”赵月揽终于回过头,但两条腿依然不曾放下。
黎况拖来一张椅子,在赵月揽面前坐下:“是啊,和沈烟一起去的。”
赵月揽正欲去拿茶杯,手在半空停顿了一下,而后缓缓摩挲着杯子。他道:“那敢情好,她一人去我还不放心呢。”
黎况笑:“看来九王爷对我放心的很。”他漫不经心说着,褪去了稚气和赧然,再也不是低着头、易害羞的九王府侍卫。他与赵月揽年纪相差好几岁,但两人四目对视,谁也没弱半分,一时间竟有种火星四溅的意味。
赵月揽眼底碎影闪烁着,修长的手指握住了杯子,将杯子放在唇边喝了一口,并没有邀请黎况和秦吟来一杯的打算。
秦吟候在一旁,心里急得要命。九王爷和司使,这两人一来一回的,怎么净在说小沈兄弟的事?老蔡头的案子,到底还办不办了?
秦吟实在等不住了,低声说着:“司使,那案子只剩一天了。”
黎况还没说话,赵月揽竟笑起来:“只剩一天了?日子过得真快。”
“听闻九王爷设了一局,如何了?”
“鱼儿上钩了。”
“哦是吗?”
“老蔡头徒弟名叫李复,我已派人在暗中护着了。同时,我故意泄露了他住处,目前已在那里发现了有人踩点的痕迹。”
黎况陷入深思:“看来要动手了。”
这时,他问向赵月揽:“九王爷似乎已经胸有成竹,很有把握了。”
秦吟使劲挠了挠头皮,从头到脚的懵。
他们在说什么呀?
哪里来的鱼?哪里来的钩?
谁料这时,赵月揽忽道:“没有把握。”
黎况蹙了蹙眉:“没有把握?那你……”
“有可能没有鱼来上钩,有可能来了条小鱼,只有运气最好的时候,才能逮到大鱼。”
黎况揉了揉眉心,有点看不懂赵月揽了。
赵月揽总算将腿放了下来,侧着脑袋看黎况:“我能做的,就是尽全力撒下这张网。”
黎况心头动了动,缓缓站了起来。
他顾自拿起一个杯子,倒满了茶,而后又往赵月揽空了的杯中补上茶水。拿起自己手中那个茶杯,黎况举起:“希望我们一切顺利。”
赵月揽没动,只是看了黎况一眼。
这一眼,让一旁的秦吟汗都流下来了。若是九王爷一动不动,那司使大人会很尴尬吧?如此一来,皇城司的面子岂非也……
终于,赵月揽嘴角扬起了浅浅的笑意,举起自己面前的杯子,与黎况重重碰了下。
跟着黎况离开的时候,秦吟心有余悸地问着:“司使,你们方才都在打什么哑谜呀?”
黎况笑起来:“你不知道?那就算了。”
“啊算了?”
“是啊,坐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秦吟使劲擦了把脑门上的汗,喃喃着:“我怎么感觉我这几天的日子过得有点混?似乎干吃皇粮的样子。”
“不瞒你说,我也有这样的感觉。”黎况回身望了望那幢小楼,目中现出一丝复杂之意。
夜深了,老蔡头徒弟李复家中的烛火还亮着。
这火似是要灭了,在黑夜里一闪一闪的,总让人担心它会在某个时候彻底灭了。
火光愈发微弱,终于在剧烈的摇曳中陷入沉静,熄灭了。
李复家中陷入黑暗,屋内只听得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他在摸黑寻着备用的蜡烛。
刚一抹微光亮起,窗前忽地闪过一个黑影,屋内发出一声低呼,烛火倏地又灭了。
窗外的破空声愈发响亮,惊彻了屋前整片林。
“上!”不远处的屋顶上,黎况沉静的面容亦隐在夜幕下,一声低叱之后,身后众人纷涌而动。
那些人迅疾一字排开,像天罗地网般逼近,此时一个轻微的声响在黎况耳畔响起。
黎况眉头皱了皱,知道身后有人按捺不住搭箭了。
“先别射箭。”黎况回头,一见最沉不住气的人是秦吟,不由瞪了他一眼。
话音刚落,一道雪白利刃划破长空,秦吟被黎况目光所慑,手中的箭一个哆嗦射了出去。
“太快了!”黎况低骂一声,只能示意身后的人围拢收网。
“啊!”李复屋前一声痛呼,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听这声音,众人便知道,箭射中了。
秦吟面上一喜,想着速战速决、将功补过,一溜烟地直奔过去。
正当他一脸得意地向那道黑影抓去时,忽见面前冷不丁地扬起一片白烟,熏得他够呛。
“别往前,速速后退!”黎况一惊,迅速抓着身边众人,挡住他们去路。
幸好,烟无毒,除了挡住他们视线之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但就是这么一晃眼的功夫,女子身影已远去。
“她受了伤,跑不远的。”黎况面色发冷,朝着人影消失的方向狠狠盯着。
但凡跟在黎况身后的人,都感觉到浑身一冷,不敢置信地望向黎况。
这通体的寒意,是从黎况身上散发出来的,此时的他,像是围捕狩猎之人,眼里只有猎物。
一路追至江边深林,江畔灯火通明,照亮了跌倒在地上的女子身影。一支箭笔直插在她身上,箭身已染成了红色。
黎况走上前:“既然跑不动,就别跑了。”
女子满头长发披在肩上,乱糟糟的一蓬,她转头,一张惨白的脸对着面前众人。
黎况一怔,呼道:“你是何人?”
这人,竟不是顾烟烟!
那她是谁?
秦吟倒吸一口凉气,忽叫道:“我认得她!她是兰苑的丫头!”
在秦吟的提醒下,黎况也想了起来,他也见过这人。
他甚至还记得她名字,叫圆圆。
黎况的眉头深深皱起来,想起了顾烟烟送圆圆珍珠之事。难道就是那些珍珠,让圆圆甘愿在今晚跑腿?还是说,圆圆本就是离殇门的人?
一想到这里,黎况冷冷问道:“何人指使你来?”
圆圆摇头:“无人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