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烟被他瞧得不自在,不由嘴上说着事:“昨晚上王爷唤你来的时候,你怎么也不知道撑个伞或是找个地方避雨?”
“王爷没说,我便只能站着。”
沈烟手里握着勺子,不由停住了:“我本想叫你赶紧躲屋檐下的……”
“没事,粗糙惯了,这些雨算的了什么?”
“月揽这人就是这样,待人冷了些,偶尔闹个小脾气,但没有坏心,你别放在心上。”
“说笑了吧,我怎会记恨王爷?他是高高在上的九王爷,不管如何待我,我都无二话。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没有想到,你对王爷如此了解,还费心为他说话,看来你们确实情深。其实,你不必向我解释的。”
沈烟不说话了,用勺子漫无目的地拨弄着碗里葱花,看汤水泛起一道道涟漪。
黎况的目光静静落在沈烟脸上:“听说昨晚深夜时分,王爷带大队人马出了府,莫非出什么事了?”
沈烟脑中浮现出浇水丫头死时的惨样,眼神不由黯了:“我身边熟悉的人都离开了……”
“这话指的是?……莫非与昨晚有关?”
沈烟忽然停住了,笑笑:“王爷办的事,哪是我们能操心的呀?至于我方才说的,不过随口一说,我熟悉之人除了楚楚,可不就是你吗?楚楚走了,如今你也走了,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黎况眼神黯了下来:“是啊,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不说这些了,说点高兴的。你知道吗,罗云丰被我们给……”沈烟得意地扬起了眉,勺子在半空划了大大的叉。
黎况笑道:“是吗?是怎么对付的?”
沈烟正要开口,忽然顿住了。赵月揽设计的那桩好戏,关乎九王妃真假身份,绝不能跟黎况说,否则会引起猜疑的。
她笑笑:“还不是多亏了楚楚,让许文静撞见罗云丰去了花月楼,两人闹翻了。后来吏部考试,罗云丰的名字直接被踢出了名单,这下他心心念念的仕途被卡住了。”
黎况“哦”了一声,问道:“他如今还在秘书省做校书郎?”
“秘书省都留不得他了,这会儿恐怕是在流放西南的路上。”
“流放西南?”黎况不由惑道,“这得犯了事才会被流放吧。”一时间他纳闷地看着沈烟,心里隐约觉得关乎罗云丰的不仅是花月楼那一场戏,以许文静和她爹吏部尚书的能耐,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罗云丰的名字不在考生名单里,是无法赴考的,想不到他大闹考场,出言不逊,自然被处置了。”沈烟怕黎况接着问,便轻描淡写地说着。
黎况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原来是这样。这人最在意的就是仕途,如今等同于被人扼住了喉咙,大快人心。”
“是啊,原本该早些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只是一直没有时间……如今也好,一桩心事放下了。”
黎况凝神看着沈烟,忽指着沈烟的碗笑道:“馄饨不够吃吗?看你都快把碗里的葱给拨烂了。”
沈烟亦笑:“别闹,我已吃饱了。那就走吧?”
黎况站了起来:“烟烟,送到这里,就够了。别送了。”
沈烟诧异:“为何?外城不就在前头吗?”
“你能来送我,陪我吃早饭,还让我叫你烟烟,我已很满足了。”
沈烟垂下目光,不愿与黎况对视,嘴上说着:“哪有送人送到一半的?”
“一半正好,过满则亏。若到了城头再目送你离开,我怕我……”
“既然你说算了,那便算了。”沈烟飞快说着,生怕他再说什么让人招架不住的话,“记着,是你自己说不必再送的,可不是我半途开溜。”
她说罢,在桌面放下一些碎银:“这馄饨,算我请你的。”
黎况低头笑了下,替沈烟牵来了马,随后指了指外城方向:“我走这边。”
沈烟翻身上马:“我走那边。说好了,谁回头,谁是小狗。”
黎况点头应着,看沈烟的马晃晃悠悠向着九王府方向踏去。
忽然,黎况的身影动了,他将一身修为提到了极致,极轻极快地掠过大街小巷,风一般到达了外城。他跃上墙头,看沈烟的背影,恰好仍在他视线范围之内。
他之所以跑得如此飞快,也不过是为了这一瞥而已。
下一刻,沈烟连人带马拐进了另一条巷,这下黎况看不见了。他垂下目光,喃喃着:“我这样,不算回头吧?”
沈烟回到九王府时,听闻赵月揽尚未回来,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她出门那会儿,赵月揽已出府了,这下他便不知自己外出送了黎况。否则,这位九王爷还指不定怎么闹腾呢。
沈烟忽然觉得,她如今怎像是哄着小孩儿似的哄赵月揽?并且越来越在意这位九王爷阴晴不定的性子了呢?
……
沈烟一时无事,独自一人在书房练着字,瞥见桌上的花有些萎蔫,不由皱眉:“这花缺水了吧?”
她不由放下笔,走向屋门口,唤人道:“浇水的丫头呢?让她来书房浇个水吧,花都快枯了。”
“咦,今日未曾见过她……夫人稍等,奴婢这就去叫她。”
“等等。”沈烟忽然沉声,缓缓道,“不必了。”
她想了起来,那个浇水的丫头,已在昨晚上被射成了筛子……一时间,沈烟胃里面又开始犯恶心,脸色有些难看,扶着椅子坐下来。
她抚着胸口,却还是抑不住胃里的翻腾,捂着嘴一脸难受。门口被她叫来的丫头,本都要退下了,结果看见九王妃如此模样,赶紧上前:“夫人怎么了?不会是有了吧?”
沈烟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哪知这时胃里的恶心劲窜到了喉咙,她都来不及说话就“哇”一声,将今天的早饭全吐了出来。
“夫人,不如奴婢请大夫来吧……啊王爷!”
赵月揽刚回九王府,走到书房门口听得屋里的动静,一个箭步冲了进来。
“怎么回事?要不要叫大夫?”赵月揽蹲在沈烟椅边,揉着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