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顷刻之间轰然倒塌的大坝，一开始的水流甚至显得有些悄无声息，可是当时间静止在那一刻，无数卷着白浪的水流飞瀑而下，怀玉脑中那被尘封多年的记忆顿时犹如春意来袭，一点一点渐渐复苏。
离了另一个人的温度，唇上顿时变得空落落的，怀玉愣在原地若有所闻的摸上自己的嘴角，眼中带着几分茫然。
无数记忆席卷而来，换作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做到能极快的坦然接受，怀玉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唐瑜并不知道自己一个吻居然有这么大威力，而是见着眼中神采黯淡下来的怀玉，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坏了！’
怀玉不会是被他亲傻了吧？
早知道就不那么着急了。
他懊恼地暗自感叹一声，一把将红盖头掀开扔在了旁边，在这过程中他还不忘替自己堪称冒犯的行为想着借口。
‘就说自己是小鬼上身了？这么说到底行不行呢？’
没有错过自家宿主心声的系统十分狗腿的点点头：
【听起来都像是能行的样子呢！】
横竖现在任务目标什么都不知道，这么说其实问题也不大的。
要是这个借口不过关，大不了宿主就说自己情难自禁嘛，顶天了任务目标也只会觉得宿主有些孟浪而已。
不过宿主要是因此被打上一顿，那就……咳咳，怎么会呢？它还是把心放回肚子里吧，它是真的不信有人能对宿主那张脸下得去手。
可唐瑜还没想好借口，系统的预想也没实现，反倒是等来了忽然上涨的任务进度——
【宿主！宿主！洗白进度已达90%！哇哈哈哈哈！宿主，不愧是你！】
相比于系统惊喜的狂叫，唐瑜本人就要成熟多了，他只是默默注视着垂着眼眸的怀玉，怎么都没想明白为什么怀玉现在还不扑过来。
如果都记起了的话，按道理说怀玉应该不是这个反应啊。
唐瑜的目光下移，见怀玉红润的唇瓣有些干燥，于是便想移步去给怀玉倒杯水，岂料脚尖才转了方向，衣角便被人紧紧拉住了。
漆黑的夜晚里红烛的光更添一层朦胧又沉沦的氛围，唐瑜转过身，就见着怀玉紧张的盯着自己，乌黑的长睫微微颤抖，一颗晶莹的泪珠便滚落而下，重重地砸在了唐瑜的手背上。
“是你救了我，对不对？”
带着疑问的话语从怀玉口中说出来却更像是无比肯定的陈述，他执拗的目光贪婪又怀念的一遍一遍描摹着唐瑜的五官，像是想补回那十几年曾缺失的遗憾。
他差点又一次忘记唐瑜。
没等唐瑜说话，怀玉便语无伦次的再次开口道：“我也不算无辜，我、我应该下地狱的——”
“所以，唐瑜，你究竟做了什么？你究竟为我又做了什么？”
怀玉攥着衣角的指骨间隐隐泛白，唐瑜毫不怀疑，要是不是自己的衣衫隔着，恐怕怀玉会生生将自己的手心掐出血痕来。
高傲如怀玉，自然无法忍受自己一次又一次相欠与他人，纵使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亲密。
唐瑜叹了口气，忽然明白为何怀玉记忆刚苏醒，洗白进度便涨了一大截，恐怕这其中是混杂了些别的感情进来吧。
怀玉那涂抹了胭脂的薄唇虽然有些掉色，但是殷红尚在，如山茶花般艳色的唇瓣微微颤抖时，像极了不堪风雨、摇摇欲坠的花朵。看着真是——
可怜极了啊。
唐瑜动作轻柔的掰开怀玉紧攥着自己衣角的手，心里还是想给人倒杯茶缓一缓，岂料他刚将衣角抽离出来，怀玉漂亮雪白的手腕便无力地垂落在床沿边，微微偏着头，难掩心灰意冷。
等等！顺序错了!
他怎么都该先说两句话的！
于是唐瑜轻叹一口气，解释道：“怀玉，我只是想给你倒杯茶而已。”
“至于你想问的问题我给不出具体的回答，但是你不必认为这些都是我做的，我哪儿有那么大本事呢。你说呢？”唐瑜温热的掌心捧住怀玉的脸，逼着人不得不看了过来。
其实系统的提醒大可不必，身为任务者基本的素养他还是有的，他当然不会随口将积分的事情说出去，而且从本心出发，那些过去了的事，他也认为没有必要说。
何必给怀玉这么大的压力呢？
这一切又为什么不可能是上天的安排呢？
唐瑜去而复返，又做出如此亲昵的动作，怀玉逐渐沉寂的心终于停止往下落，并且因为唐瑜的触碰开始有了温度。
他抬起头、声音艰涩的问：“可是除了你，我想不到有谁会帮我。本来——”
“我的命就糟糕透顶……”
忽然，那话在唇齿间戛然而止，唐瑜的手指抵在怀玉唇上，让他后面即将说出口的话彻底消失在喉间。
“谁告诉你的？如若你的命真的那么糟糕，你如今还能瞧见春日暖阳，还能听见窗边雨丝轻打，还能看见我吗？”
“别想那些了，我问你，你愿意与我同饮合卺酒吗？”
红色的烛光映在唐瑜的侧脸上，衬得那张俊美无双的脸越发温柔，刹那间，怀玉心底那些复杂的情绪忽然消散，眼前唯独只能看见唐瑜一个人。
也只想看见唐瑜一人。
这一次没有强迫和钳制，只有彼此之间心甘情愿。
那话无疑对怀玉产生了极大的诱惑，他喉头微动，终究是抵抗不住诱惑轻轻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何必想那些呢？珍惜如今的良辰美景岂不是更好？”唐瑜悠悠起身将酒壶扶正，好在那小鬼动作有些收敛，酒壶里还剩些酒，于是唐瑜晃了晃拎着两只酒杯便朝床榻的方向去。
柔光映桃花，清酒对美人。
两人挽着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