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十一日子时,冀山庄,外凉亭。
夜空中残破的云彩遮住月亮,曦冀山成为远方的一道黑色剪影,一缕墨香穿过凉亭,被对饮的萧恒和杜杉闻到。
“庄主,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怪味?”杜杉皱着眉头,用力去嗅空中的气味。
“墨水的味道......”萧恒环顾四周,疑上心头。“这是哪传来的?”
残月又现,一暗一明之间,一个模糊的身形陡然出现在萧恒身后。
“庄主...你后面!”
杜杉指着萧恒支支吾吾地说道,但话音未落,那模糊的身影便出剑架在萧恒的脖子上,剑刃划过,鲜血喷溅,萧恒横尸在地。
一切不过发生在一息之间,杜杉被这一幕吓到,他从石凳上仰倒,向那身影定睛看去。那人身着一袭黑衣,头戴蓑笠,脸上还覆着半块假面。
江姿寒随手甩了甩手中长剑,将杜杉完全无视,收剑入鞘,从袖下掏出一根毛笔,在萧恒的脖子上沾了血液,而后点在其额头上。
“啊!!!”杜杉拔出身后短刀,壮着胆子冲杀上去。
没有抬头,甚至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江姿寒点完血迹,收起墨笔,在杜杉刀锋逼近的上一瞬,他微微挪动脚步,闪身躲过挥砍,伸出脚一拐便将前冲的杜杉绊倒,而后抽剑砍出。
杜杉下意识的去捂自己的脖子,却发现双手动弹不得,灼烧般的痛感从小臂上传来,定睛一看,两只手的手筋已被尽数挑断,血流的满胳膊都是,杜杉跪坐在地,用无力的手腕支撑着向后爬,脸上布满惶恐的神情。
“你,你究竟是谁?!”杜杉质问道。
“你,不配,问。”江姿寒提着剑,一步步逼近地上的杜杉。
像是驱赶一般,江姿寒并没有急着了结杜杉的性命,反而是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始终保持几丈远的距离,杜杉见状,艰难地从地上站起,仓皇向主寨居逃窜。
“救...救命啊!快来人啊!!!”
一路上,杜杉的呼救声惊醒了庄内的不少工人,他们零零散散地举着火把从舍内出来查看情况,却只看到了那惊悚的一幕,杜杉在前面跌跌撞撞地逃命,而身后跟着一个提剑的黑衣男人。
而被惊醒的伐木工们意识到事情不对,连忙抄起家伙支援上去,举着火把将江姿寒团团围住,显然,他们低估了来人的威胁。
伴随着微弱的液体融化声,人群中的江姿寒化为地上的一滩墨水,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回头察看情况的杜杉立刻傻了眼,围着的众多伐木工也一头雾水,搞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就在下一瞬,一道墨迹在人群中穿梭,绘出一个细窄环形。
那并不是墨迹,而是快如瞬影的黑色剑气,片刻之后,惨叫声和呻吟声霎时响起,包围上来的伐木工捂着脖子纷纷倒地,无一例外地被割断了喉咙,可剑锋又是那样恰到好处,只切进一寸,任其流血而亡,却不斩落首级。
江姿寒用剑挑起地上掉落的火把,随手甩向路边的木制居舍,不一会便燃起阵阵火光。
有几个后来赶到的伐木工,被一地的尸体和哀嚎吓到,转身拔腿就跑。江姿寒用余光一瞥,锁定几人,挪转脚步,如离弦之箭般闪身而出,剑刃如挥毫的墨笔,光影变换间,血花飞溅,那几个逃跑的工人也被斩破喉咙,惨叫着倒地不起。
不远处的杜杉已然被眼前的恐怖景象吓的崩溃,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继续朝外逃去。迅速处理掉靠近的伐木工,江姿寒重新跟在杜杉身后,依旧不紧不慢,目光清冷的看着杜杉逃跑的背影,似乎像是在享受这种追猎的过程。
......
与此同时,主寨居,二楼客房。
对于瑾妍来说,熬夜不是什么少见的事,但失眠是,平常晚上累了都是倒头就睡,可今天不一样,她在床上躺了一个时辰,愣是没睡着。不仅如此,由于瑾妍频繁的在床上辗转,弄得一旁的苏念雪也没睡好觉。
再一次被木床的吱呀声吵醒后,苏念雪终于不堪其扰地坐起身来,戳了戳侧躺着的瑾妍。
“小妍,你怎么还不睡?”苏念雪揉了揉眼,看一眼墙壁上的灵石钟。“已经子时五刻了,咱们明天还要赶路呢。”
“苏苏......我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浮现一些杂乱无章的景象,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瑾妍被折腾得快神经衰弱了,带着哭腔抱怨道。
苏念雪无奈地拍了拍瑾妍的肩膀,安慰道:“可能是因为白天消耗太多内力了,内力亏空是会失眠多梦......”
“怎么办啊,我不想明天在马车上补觉,会被颠死的。”瑾妍扶着额头苦笑。
紧接着,从门外传来一声模糊的呼喊。
“救...救救我!”
瑾妍被声音吸引,晃了晃重新躺下的苏念雪:“外面好像有什么声音,你听见了吗苏苏?”
“有人在呼救?”
两人坐起身,对视一眼,默契地保持安静,果不其然,又传来一声呼救声。
“有情况,快出去看看。”苏念雪立刻从床上爬起,披上外套,将佩剑扔给瑾妍。
本来就睡不着的瑾妍这下更不用睡了,拾起佩剑,简单穿上外衣便跟着苏念雪走出客房,走廊里,秦铮也将门开出一道缝,探出个脑袋察看。
“发生什么了?”秦铮挠着头问。
“这声音,好像是杜杉?”苏念雪判断道。
三人快步跑到二层的厅堂,由于上到二层的楼梯设计的很宽,靠在栏杆旁就可以清晰看到一层的情况,透过厅堂的窗子,这才发现山庄内燃起了大火,黑烟已弥漫到了主寨居。
而朝下看去,主寨居的大门敞开着,门口站着一个男人,他的影子被外面的火光拉得格外长。在影子笼罩下,杜杉宛如一只丧家犬,用膝盖和手肘撑着身体向前缓慢移动。从他跑进主寨居的那一刻起,脚筋也被江姿寒出剑挑断,他只能一边绝望地哀嚎,一边奋力向前爬,地上拖出一道暗红的血迹。
似乎是看到了二层的几人,杜杉用尽气力喊出最后一句话。
“快,快跑!”
在三人注视下,那柄黑色的剑锋直直刺入杜杉的后背,贯穿心脏,一击毙命。
“路,带得,不错。”江姿寒扶正假面,缓缓将剑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