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三年的初夏,天气渐热。朱元璋为督促武备、提振军心,决定亲赴京郊大校场巡视京营操练。自然,他也带上了最疼爱的孙儿朱雄英,意在让其自幼感受军旅之气,见识大明雄师之威。
旌旗招展,号角连营。偌大的校场上,数千精锐将士顶盔贯甲,列成整齐的方阵。阳光下,枪戟如林,反射着森然寒光;将士们身披厚重的铁甲,动作整齐划一,喊杀声震天动地,气势恢宏磅礴!
朱元璋身着戎装,外罩明黄龙纹披风,立于点将台上,目光如炬,检阅着麾下雄师。他微微颔首,对将士们的精气神颇为满意。
朱雄英穿着特制的小号戎服,站在祖父身侧,小脸上满是兴奋和好奇。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这么多军人,听到如此震撼的喊杀声,看到如此整齐的队列和闪着寒光的兵器。
「哇!好威风!好整齐!这就是古代的军队吗?真是太有气势了!」他内心赞叹不已,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操练项目一项项进行:长枪突刺、刀盾格斗、弓弩齐射、骑兵冲阵……将士们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命令,动作刚猛有力。然而,随着时间推移,烈日当空,气温升高,朱雄英渐渐注意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
许多士兵,尤其是那些身披厚重“札甲”(由大量铁片串联而成的重型铠甲)的步兵和骑兵,在完成一套激烈的劈砍或冲锋动作后,呼吸明显变得粗重,动作也开始显得有些迟滞,汗水不断从盔檐下滴落。卸下头盔休息时,无不脸色通红,大口喘气。
甚至有一位负责演示的魁梧将领,在演练一套复杂的马背刀术后,下马时脚步竟微微踉跄了一下,需要亲兵搀扶才能站稳。他卸下那身看起来极其沉重的华丽铠甲时,内衬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能清晰地看到肩膀和后背被甲片边缘勒出的深红印记。
朱雄英的小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这些盔甲……看起来好重啊……铁片子这么多,一层层的,穿在身上得多累啊?夏天这么热,还不闷坏了?打仗的时候,穿着这么重的家伙,还能灵活走动吗?跑得动吗?追得上敌人吗?」
他联想到前世在电视上看过的现代军人装备,虽然也重,但更注重灵活性和防护面积均衡。又想到一些历史纪录片里,似乎有一种盔甲,是把铁片嵌在布里面的?
他努力回忆着,小脑袋瓜飞速转动:
「好像……好像有一种叫‘布面甲’的?对!布面甲!就是把一块块小铁片缝在厚厚的棉布夹层里面!外面看起来就是一件厚棉袄,但里面藏着铁片!这样是不是能轻便很多?而且棉布还能缓冲一下冲击力?好像蒙古人就用过类似的?后来明朝也有发展?」
他觉得这个想法很有意思,忍不住拉了拉祖父的披风角,仰起小脸,用带着稚气却十分认真的语气说道:“爷爷,那些将军和兵士叔叔的盔甲,看起来好重好热啊!”
朱元璋正全神贯注于操练,闻言低头,看到孙儿皱着小脸,便笑道:“英儿也看出辛苦了?披坚执锐,保家卫国,自是辛苦差事。然无此重甲,何以抵挡刀箭?”
朱雄英摇摇头,指着远处一个正在卸甲擦汗的士兵:“可是爷爷,穿着这么重的铁甲,走路都费劲,怎么打仗呢?跑也跑不快,追也追不上,敌人要是跑了怎么办?”
他努力组织着语言,试图表达自己的想法:“爷爷,能不能……能不能把铁片片……藏在厚厚的布里面?就像……就像把豆子包在饺子里那样?外面是布,里面是铁片!这样是不是就轻多了?也凉快些?打仗的时候,动作也能快些?”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外面是布,里面是铁片!铁片藏在里面!” 他反复强调着“藏在里面”这个核心想法。
「布面包铁片!轻便!灵活!防护也不错!应该能行!」他心里笃定地想着。
朱元璋起初只当是孩童稚语,但听着孙儿那虽稚嫩却条理清晰的描述,尤其是“铁片藏在布里面”、“轻便”、“灵活”这几个词,以及孙儿心中那笃定的「布面甲」概念,他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起来!
身为马上得天下的皇帝,朱元璋深知军备优劣对战争的影响!现行重甲防护虽强,但沉重、闷热、机动性差的弊端也显而易见!若非如此,为何精锐骑兵往往选择更轻便的锁子甲甚至皮甲?孙儿这看似异想天开的想法……或许真有其独到之处?!
“布面包铁片……藏于内……”朱元璋沉吟着,目光扫过校场上那些汗流浃背的将士,脑中飞速权衡。若真能造出一种既保证关键防护,又大幅减轻重量、提升灵活性的甲胄,大明军队的战斗力必将提升一个台阶!
“好!英儿此想,颇有新意!”朱元璋抚掌赞道,眼中精光闪烁,“是否可行,一试便知!”
巡视一结束,朱元璋回到宫中,立刻传召工部军器局大使及几名技艺最精湛的老工匠。
他将朱雄英的想法(以自己总结的口吻)告知众人:“朕观军中重甲,虽坚却沉,于士卒负累甚大,亦碍机动。尔等可曾想过,以厚实棉布为表,内嵌精铁甲叶,以铜钉固之,制成‘布面甲’?如此,或可兼得防护与便捷?”
工匠们闻言,先是面面相觑,觉得此法闻所未闻。但仔细琢磨,又觉似乎大有可为!将甲叶藏于布内,可防锈蚀,布层可缓冲力道,整体重量势必减轻,穿戴也必然更舒适灵活!
“陛下圣明!此想法……确乎奇妙!”老工匠首领激动道,“臣等即刻尝试!以不同厚度棉布、不同形状大小甲叶(方形、柳叶形)、不同编织方式试制!必尽快拿出样品,供陛下御览!”
朱元璋颔首:“此事交由尔等,务必用心!若能成,于我大明军士,乃一大幸事!”
数日后,几件不同规格的“布面甲”样品送至御前。朱元璋命人选了几名体型相近的侍卫,分别穿着新旧甲胄,进行对比演练。
结果令人惊喜!新式布面甲重量普遍比同等防护面积的札甲轻三成以上!穿戴更为便捷!侍卫们活动明显更加灵活,奔跑、劈砍、格挡动作流畅许多!虽防护面积略小于全身重甲,但对胸、背、腹等要害的保护并未减弱多少!且因其外观如普通棉袄,在特定环境下(如夜间、丛林)更具隐蔽性!
朱元璋亲自查看了甲胄内部结构,摸了摸那坚实而富有弹性的布面,以及那紧密排列的甲叶,龙颜大悦!
“好!此甲甚好!”朱元璋赞道,“传旨军器局,择优定型,小批试制,配发精锐边军及夜不收哨探试用!收集效用反馈,逐步改进完善!”
很快,这种被朱元璋命名为“布面甲”的新式护甲,开始在少量部队中试用,获得了军士们的一致好评!尤其是需要长途奔袭、执行侦察任务的夜不收和边军骑兵,对其轻便、灵活、兼具良好防护的特点赞不绝口!
消息传回,朱元璋心中对孙儿的激赏更甚!
「英儿此子,真乃天赐祥瑞!不仅洞悉天机,竟于军国器用亦有如此奇思妙想!此布面甲若推广开来,我军战力必增!省下的辎重,更能惠及无数士卒!」
他再次深刻体会到,孙儿那看似孩童的言语和想法中,往往蕴含着超乎想象的巨大价值!
而朱雄英,在得知祖父真的采纳了自己的“饺子包铁片”想法,并且造出来的甲胄很受军士欢迎后,只是开心地觉得帮到了那些辛苦的兵士,并未多想。他很快又被新的玩具吸引了注意力。
唯有朱元璋,站在巨大的《大明疆域图》前,目光深邃。孙儿带来的“布面甲”,只是其价值的冰山一角。未来,还有多少这样的“奇思妙想”,能助他打造更强大的帝国,以应对那“洪武十五年”的死劫?
他抚摸着地图上山川河流的脉络,心中那份守护的决心,愈发坚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