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由纯粹怨念化成的黑色乌云,如同天空塌陷,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朝着林风当头压下!
它所过之处,空气被抽空,光线被吞噬,连时间都仿佛凝固了。林风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座无形的山脉压住,连呼吸都变得奢侈。他的骨骼在呻吟,他的灵魂在战栗。
逃,无处可逃。
躲,无处可躲。
在这片被怨念彻底掌控的领域里,他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代替我……承受这痛苦吧……”
女子的声音,已经不再是咆哮,而是一种来自地狱深处的、冰冷的耳语,直接在他的灵魂深处响起。
林风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他看到了无数破碎的画面:一个男人在灯下雕刻着人偶,脸上带着疯狂的笑容;一个女人含着泪,躺进了一个木制的模具里;一把铁钉,缓缓地钉入眼角……
无尽的痛苦、无尽的悔恨、无尽的等待……这些负面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要将他也变成一个被痛苦填满的空壳。
不……不能……
林风的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发出了最后的呐喊。
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还要找到枫,还要完成他的使命,还要守护绘里那样善良的人……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了万分。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伸进了怀中,紧紧地握住了那本冰冷的符书。
“枫……我需要你的力量……这一次,不是为了战斗,是为了……送她一程。”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祈求,符书猛地一震,一股前所未有的、精纯而温和的灵力,从书中涌出,顺着他的手臂,流遍他的全身。
这股力量,不像之前那样冰冷,而是带着一种如同月光般皎洁、如同春风般温暖的气息。
它不是用来战斗的,它是用来……救赎的。
林风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看着那片即将吞噬自己的黑色乌云,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悲悯。
他缓缓地抬起手,那张被他一直贴身收藏的、用自己精血绘制而成、从未使用过的“安神符”,此刻,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你的痛苦,我感受到了。”林风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怨念的咆哮,传遍了整个仓库,“你的爱,你的恨,你的等待,我都明白了。”
“但是,都结束了。”
“他骗了你,你用一百年去惩罚一个不值得的人,也用一百年来折磨自己。这太久了,太苦了。”
“现在,忘了他吧。”
“放下你的执念,去往你该去的地方吧。”
林风将那张“安神符”,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额前。
“以我之名,引渡往生。尘缘已了,魂归净土。敕令!”
他口中念出的,不再是简单的经文,而是一段古老而晦涩的咒文。这是符书中,关于“超度”的最高法门。
他手中的“安神符”,无火自燃!
一团金色的、柔和的火焰,从符纸上燃起。这火焰没有温度,却散发着世间最纯净、最温暖的光芒。
金色的火焰,如同一轮小小的太阳,从林风的额头升起,缓缓地,飘向了那片遮天蔽日的黑色乌云。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势均力敌的对抗。
当那团金色的火焰,触碰到黑色怨念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那片狂暴的、足以撕裂一切的怨念,在接触到金色火焰的刹那,就像是被阳光照射的积雪,开始无声地消融。
“啊……”
女子幽魂的身影,再次从黑气中显现出来。她不再咆哮,不再疯狂,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团靠近自己的金色火焰。
火焰中,她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男人第一次对她微笑的样子;看到了他们在樱花树下牵手漫步的样子;看到了他承诺要给她一个家的样子……
那些被怨恨和痛苦掩盖了近百年的、最珍贵的记忆,在这一刻,全部回来了。
她的脸上,那狰狞的表情,一点点地褪去。她那流着血泪的左眼,也停止了流血。
她抬起手,似乎想要触摸那团温暖的火焰。
“原来……我等的,不是你的归来……”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充满了释然。
“我等的……只是……一个……结局……”
一滴晶莹的、不再夹杂任何怨恨的、纯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
泪珠在空中,被金色的光芒照得透亮,然后,化作了一个小小的光点。
紧接着,她的整个身体,都开始变得透明,化作无数个飞舞的光点,如同夏夜的萤火虫,围绕着那团金色的火焰,缓缓地旋转。
“谢谢你……”
这是她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连同那片遮天蔽日的黑色怨念,彻底消散在了空气中。
整个仓库,恢复了寂静。
那股刺骨的寒意,消失得无影无踪。空气中,只剩下淡淡的、温暖的阳光的味道。
那团金色的火焰,在完成了它的使命后,也摇曳了一下,化作点点星光,彻底熄灭。
林风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体内的灵力,已经被抽空了,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
但他看着眼前恢复平静的仓库,看着那两个静静地躺在地上的、再无任何邪气的人偶,他的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疲惫而欣慰的笑容。
他做到了。
他不是用战斗,而是用理解和慈悲,送走了一个痛苦的灵魂。
仓库的门,被猛地推开。
“林大师!你没事吧?!”健太拿着一根棒球棍,一脸惊恐地冲了进来。他显然是被刚才那巨大的动静吓坏了,鼓足了勇气才敢进来。
当他看到仓库里一片狼藉,但林风好端端地站着,而那股让他毛骨悚然的阴冷气息已经消失不见时,他愣住了。
“结束了。”林风对他笑了笑,然后,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向后倒去。
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似乎听到了健太惊慌的呼喊声。
这一次,他不再害怕了。
因为他知道,黎明,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