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抉择、骨髓与暗流
楚锋的办公室里，空气似乎比外面的合金墙壁更加沉重。听完林墨的提议，楚锋沉默了很长时间，只是用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审视着眼前这个眼神决绝的年轻队员。窗外的基地灯火，在楚锋身后的防弹玻璃上投下长长的、冰冷的光影。
“你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吗，林墨？”楚锋终于开口，声音平稳，但每个字都像冰锥，“这不是献血。骨髓穿刺，提取原始干细胞，配合基因层面的高风险实验性研究。你的‘钥血’特性本就特殊，任何深入介入都可能导致不可预知的变化，甚至……可能激活或扭曲你自身。这不是游戏，没有存档重来。”
“我清楚，头儿。”林墨站得笔直，声音没有颤抖，“雷克斯教官用命给我们换过时间。杰西的胳膊，磐石的脊椎，艾莉西亚的脑子……我们没有更多人可以失去了。夏瑶在外面，每分每秒都可能被找到。敌人不会等我们慢慢研究。常规血液样本的研究速度，太慢了。”
他迎着楚锋的目光，继续说道：“博士说过，我的血液有效，但只是抑制，不是根治。骨髓是源头，是制造血液的地方。用它，才有机会研发出真正能修复神经、逆转重创的东西。哪怕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一，也值得用我去赌。何况，这不只是为了救人。”
林墨深吸一口气：“如果，如果能成功。基于我骨髓研发出的高恢复力药剂，不仅能救磐石和艾莉西亚，也能给我们每个队员一份‘保险’。更重要的是，夏瑶……她需要更强的自保能力，不是一次性的基础强化。如果这种药剂能安全地、可控地提升人体恢复和适应能力，哪怕只有我的一部分效果，对她，对整个小队，都是质的飞跃。这是我自愿的，也是我……请求的。”
楚锋的手指在金属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他在权衡，在计算风险和收益，在衡量一名核心队员的潜在牺牲与整个团队未来的生存概率。
“陈博士的初步风险评估报告，我看了。”楚锋缓缓道，“风险等级：极高。对你个人健康的长期影响：未知。技术成功率：基于现有理论模型，乐观估计不超过百分之十五。而收益……正如你所说，可能是扭转我们目前技术劣势的关键。”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林墨，望向外面夜色中零星的光点。“我会把你的提议，连同陈博士的初步报告，提交给最高指挥部和伦理委员会。最终决定权不在我，甚至不完全在陈博士。但在我这里，林墨……”
楚锋转过身，目光如炬：“我只有一个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个方案通过了，进行了，并且成功了。基于你骨髓研发出的东西，被用在了你的战友身上，甚至可能用在未来更多需要它的人身上。你可能会被视为一个‘资源’，一个‘样本’，而不仅仅是一个战士。你准备好承受这种可能的目光和压力了吗？你确定，这不会扭曲你加入‘逆刃’的初衷？”
林墨几乎没有犹豫，他想起雷克斯最后的背影，想起磐石病床上的监护仪，想起艾莉西亚维生舱里微弱的光标。
“我的初衷，就是和队友一起活下去，把该做的事情做完。”林墨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如果我的血，我的骨髓，能让大家活得更久，做得更多，那我就是武器的一部分。武器，不怕被使用，只怕不够锋利。至于别人怎么看……头儿，我们从加入那天起，不就已经是‘非人’的工具了吗？只要能保护该保护的人，摧毁该摧毁的东西，我不在乎。”
楚锋深深地看了林墨一眼，那目光中有审视，有评估，最终，化为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复杂情绪——或许是赞许，或许是怜悯，又或许，只是一名指挥官对部下决意的最终确认。
“好。”楚锋最终点头，“在命令下来之前，配合陈博士，做最全面的术前检查和预案准备。另外，这件事，仅限于我、你、陈博士，以及必要的高层知晓。对其他队员，包括夏瑶，严格保密。尤其是对夏瑶，不能让她知道这药剂的来源可能与你如此深入的牺牲有关。明白吗？”
“明白。”
就在林墨的骨髓提案进入漫长而严苛的审批流程时，外部局势并未停歇。
沃尔特提供的基金会账目密钥，经过艺术家和夏瑶的联手验证与追踪，确实挖出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几条隐蔽的资金流，最终指向了几个与“代达罗斯工坊”有疑似关联的东欧地下生物材料黑市。这为后续打击提供了线索。
然而，对夏瑶安全屋的试探性侦察并未停止。尽管夏瑶已转入更隐蔽的“堡垒”，但那些如同幽灵般、时隐时现的追踪信号，表明有顶尖的专业团队在持续作业。压力始终存在。
与此同时，陈博士团队在获得更明确的“骨髓研究”方向后（尽管正式授权未下），开始了近乎疯狂的前期技术攻关。他们利用现有的林墨血液样本和“天使-I型”数据，尝试模拟骨髓干细胞的分化与“钥血”特性的表达，并着手设计一套理论上能安全提取、培养并引导其修复效用的生物反应流程。霍华德总工也被拉了进来，负责研发配套的超精密无菌提取与封装设备。
基地内部，气氛是外松内紧的压抑。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碌，消化着白鹰堡之战的收获，舔舐着伤口，等待着下一步的指令。
磐石的状况在顶级医疗护理下缓慢稳定，但依旧昏迷。艾莉西亚则靠着“稳定剂γ”和林墨定期提供的血液维持，生命体征如履薄冰，陈博士团队与时间的赛跑进入了最残酷的阶段。
林墨在等待审批和配合检查之余，将所有精力投入了新装备的适应性训练和自身能力的进一步挖掘。
霍华德的工作效率惊人。短短几天，第一代“折光菱盾”的实战适配型已经完成，更轻、更坚固，展开和收缩速度快了零点一秒。林墨将它装在左前臂，在各种极端姿态下练习瞬间展开格挡，从模拟子弹到训练用的低功率激光，力求将这种防御融入战斗本能。
“破甲者”多功能战术棍\/斧也经过了优化，重心调整得更加完美，与林墨护甲的能量无线耦合更加稳定高效。林墨在训练场挥汗如雨，练习着将高速移动、瞬间格挡（折光菱盾）与凌厉致命的“破甲者”挥击结合，形成一套适合他自己的、迅疾如风又兼具攻坚能力的全新近战风格。他甚至在尝试，在极短时间内将“钥血”的力量灌注到武器挥击的瞬间，以换取更强的爆发——虽然极耗体力，且难以控制，但威力初现端倪。
这一天，林墨刚结束一轮高强度的综合战术训练，正在擦拭“破甲者”上的模拟污迹，陈博士的紧急通讯接了进来。
“林墨，立刻来中心实验室！有情况！”陈博士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激动和一丝不确定。
林墨心中一凛，难道是骨髓提案有结果了？还是艾莉西亚出事了？
他立刻赶往实验室。只见陈博士和几位核心研究员正围在中央一个隔离操作台前，全神贯注地盯着里面。操作台内，不是艾莉西亚，而是一个透明的小型生物反应器，里面悬浮着一些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细胞团簇。
“这是……”林墨走近。
“我们用你最新一批血液样本中提取的、活性最高的那部分造血干细胞前体，在模拟骨髓微环境的培养器中进行了诱导。”陈博士眼睛发亮，指着旁边屏幕上瀑布般流下的数据，“看这里！在加入了我们根据‘天使-I型’部分稳定技术逆向推导出的‘调和因子’后，这些细胞的自我更新能力和分泌特定生命信号因子的效率，出现了爆发式增长！而且，这种增长是可控的、定向的！”
他调出另一组对比图像，那是两段受损的神经组织模拟样本。一段用普通培养液，修复缓慢。另一段滴入了从这个反应器中提取的微量上清液。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滴入上清液的神经样本，断裂的轴突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加速显微镜下）尝试性地伸出新的突触，并向彼此靠拢！虽然远未达到连接的程度，但那种活跃的、趋向修复的生命力，是之前任何实验都未曾达到的！
“虽然离真正的修复还差得远，但这证明了方向是对的！”一位年轻的研究员兴奋地说，“林墨的骨髓干细胞，在合适条件下，确实能产生远超血液的强大修复诱导能力！”
陈博士却相对冷静，他看向林墨，目光复杂：“这只是最理想的体外模拟。距离应用到活体，尤其是艾莉西亚那样复杂的神经损伤，还有十万八千里。但这无疑大大增加了你那个提案的……理论成功权重。上面看到这个，可能会更倾向于批准。”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但林墨，这也意味着，一旦提案通过，你需要提供的，可能不仅仅是‘一些’骨髓干细胞。为了确保研究连续性和应对可能出现的实验损耗，我们可能需要建立一个小型的、活体的干细胞库，这意味着……你可能需要经历不止一次提取。而且，为了研究不同分化方向的潜力，过程可能会更……深入。”
林墨看着屏幕上那努力试图“愈合”的神经影像，又想起艾莉西亚苍白的脸，磐石身上的管线。
“需要多少，什么时候，告诉我流程。”他的回答依旧简单，但眼中的火焰，似乎更加沉静，也更加炽热了。
为了那百分之一的希望，他愿意支付百分之百的代价。
而基地之外，遥远的某个加密通讯频道中，一行简短的信息正在传递：
“‘钥匙’骨髓活性确认，潜力超预期。‘方舟’表示兴趣。接触‘公主’计划，优先级提升。沃尔特渠道可用，但需谨慎。”
平静的水面下，来自不同方向的暗流，正在加速汇聚、碰撞。
（第96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