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山脉的夜,浓得像化不开的墨。矿脉两侧的营地看似沉寂,实则暗流汹涌,连风都带着淬毒的寒意。
苏夫人的帐篷内,灯火摇曳。她斜倚在软榻上,指尖捻着一枚银针,银针的尖端泛着幽蓝——那是测试毒物的“探毒针”。帐篷外传来轻微的衣袂破风声,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眼底却无半分意外。
“倒是比预想的早了一刻钟。”她轻声自语,将探毒针放回锦盒,指尖在榻边的暗格上轻轻一按,一道细微的机括声响起,帐篷的角落悄然弹出一个不起眼的通风口。
张虎带着十个心腹,像狸猫般潜至帐篷外,借着岩石的阴影隐匿身形。他从怀中摸出那个黑色瓷瓶,拔开塞子,一股微不可闻的腥气弥漫开来——正是毒蝎谷的“化功散”,无色无味,却能在半个时辰内瓦解武者的真气,哪怕是王者境,中招后也会功力大损。
“记住,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张虎压低声音叮嘱,示意一人上前掀开帐篷的角落缝隙,他则小心翼翼地将瓷瓶中的粉末倒了进去。
粉末遇风即散,无声无息地融入帐篷内的空气。张虎等人做完这一切,迅速后撤,隐入暗处,只等半个时辰后,苏夫人功力尽失,便冲进去将其活捉。
帐篷内,苏夫人看着那股无形的粉末飘来,非但没有躲闪,反而深吸一口气。她运转体内真气,丹田处的王者境中期真气如江海般翻腾,在经脉中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这是她早已准备好的“护心罡气”,虽不能完全免疫剧毒,却能暂时压制毒物的蔓延。
“张猛这点手段,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她冷笑一声,故意放缓呼吸,装作中招的样子,身体微微晃了晃,靠在榻上,气息逐渐变得微弱。
暗处的张虎等人见状,心中一喜——成了!
半个时辰后,张虎做了个手势,十人立刻抽出兵刃,如饿狼般扑向帐篷:“苏妖妇,受死吧!”
帐篷被利刃划破,露出里面“昏迷不醒”的苏夫人。张虎狞笑着上前,伸手就要去抓她的衣领。
就在此时,“昏迷”的苏夫人突然睁开眼,眼中寒光暴射!
“就凭你们?”
她身形如鬼魅般弹出,绯红色的纱裙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指尖凝聚着凌厉的真气,快如闪电般点向张虎的胸口!
张虎大惊失色,他没想到苏夫人竟没中招,仓促间举刀格挡。
“噗!”
指风与刀锋相撞,张虎只觉一股沛然巨力传来,震得他虎口开裂,长刀脱手飞出,胸口更是如同被重锤击中,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襟。
“退!”张虎惨叫一声,转身就跑。
其他九人也被苏夫人的气势吓破了胆,哪里还敢上前,纷纷四散逃窜。
苏夫人没有追击,她能感觉到体内的“化功散”正在突破护心罡气的压制,真气运转开始滞涩——这毒比她预想的要霸道。
“张猛,你好得很!”她咬了咬牙,强提真气,转身朝着矿脉深处掠去。她必须尽快找到玄铁精矿,那里的精纯能量或许能暂时压制毒性。
暗处观察的张虎见苏夫人逃走,虽心有余悸,却也松了口气:“快!通知爹,苏妖妇中了毒,已经跑了!”
……
铁刀帮营地,张猛得知苏夫人“中毒逃窜”,顿时大喜过望,提着长刀冲出帐篷:“兄弟们,随我杀过去!抢占矿脉,活捉苏妖妇者,赏黄金百两!”
数百名铁刀帮帮众如潮水般涌向苏夫人的营地,却发现那里早已人去营空——苏夫人的护卫早已接到命令,提前撤离,与她在矿脉深处汇合。
“追!她中了毒,跑不远!”张猛一马当先,朝着矿脉深处追去。他认定苏夫人已是强弩之末,只要抓住她,玄铁精矿就彻底归铁刀帮了。
……
矿脉深处,幽暗潮湿,只有岩壁上偶尔闪烁的矿石发出微弱的光芒。
苏夫人捂着胸口,踉跄着前行,嘴角溢出一丝黑血。化功散的毒性正在蔓延,她的真气已十不存三,王者境的威压荡然无存,只剩下狼狈。
“咳咳……张猛……毒蝎谷……”她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没想到毒蝎谷的毒药竟霸道至此,更没想到张猛会如此决绝。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警惕地抬头,却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岩石后探出头来——竟是雪尘。
“姐姐?你怎么了?”雪尘“惊讶”地看着她,小脸上满是“担忧”,“你的衣服……流血了!”
苏夫人一愣,随即认出这是自己留在听风苑的那个小孩,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听护卫大哥说你出事了,就偷偷跑来找你。”雪尘跑上前,小手拉着她的衣袖,“姐姐,你是不是被坏人欺负了?我带你去找护卫大哥吧!”
看着雪尘清澈的眼睛,苏夫人心中的戒备松动了几分。或许是毒性发作让她心神恍惚,或许是这孩子的“纯真”让她暂时放下了防备。
“我没事……”她摇了摇头,强撑着说道,“你先回去,这里危险。”
“不要!我要跟姐姐在一起!”雪尘固执地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馒头,“姐姐,你是不是饿了?我这里有馒头。”
看着那个脏兮兮的馒头,苏夫人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些莫名的触动。她征战多年,见惯了阴谋诡计,却从未想过,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陪在身边的竟是这样一个“普通小孩”。
“谢谢你,小尘。”她接过馒头,却没有吃,只是紧紧攥在手里,“你若想活命,就顺着这条路往回走,不要回头。”
说完,她不再管雪尘,转身朝着矿脉更深处走去——那里是玄铁精矿的方向,也是她最后的希望。
雪尘看着她踉跄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没有跟上去,也没有离开,只是站在原地,仿佛被吓呆了。
片刻后,张猛带着人追了过来,看到雪尘,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苏妖妇呢?”
雪尘被他一吼,吓得缩了缩脖子,指着苏夫人离去的方向,结结巴巴地说:“她……她往那边跑了,好像……好像很不舒服,走路都歪歪扭扭的。”
“好!”张猛大喜,拍了拍雪尘的头,“你这小娃娃倒是有用!等老子抓住苏妖妇,赏你糖吃!”
他没再多想,带着人朝着雪尘指的方向追去。在他看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根本翻不起什么浪。
待铁刀帮的人走远,雪尘脸上的“害怕”瞬间消失,眼神变得平静。
他没有跟着张猛,而是转身走向另一条岔路——那是苏夫人的护卫撤离的路线。
他知道,苏夫人虽然重伤,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张猛想轻易抓住她,没那么容易。而铁刀帮倾巢而出,他们的老巢,此刻正是最空虚的时候。
“引狼入室,说的大概就是张猛这种人吧。”雪尘轻笑一声,身影一闪,消失在幽暗的矿道中。
……
铁刀帮总舵,此刻只剩下十几个老弱病残守着。张猛志得意满,认定苏夫人插翅难飞,根本没留精锐看守。
雪尘悄无声息地潜入总舵,像个幽灵般穿梭在院落中。他的目标很明确——铁刀帮的宝库。
张猛多年劫掠积累的财富,还有从矿脉中开采的黑石,都存放在总舵的地下宝库中。这些东西,对藏锋阁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收获。
他避开巡逻的守卫,来到一处假山前,按照藏锋阁暗卫提供的情报,在假山的第三块石头上轻轻一按。
“咔哒”一声,假山后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入口。
雪尘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里面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尽头是一扇铁门。他从怀里摸出一根细铁丝——这是他之前“玩耍”时捡的,此刻却成了开锁的工具。
片刻后,铁门被打开,一股浓郁的金属气息扑面而来。
宝库内堆满了木箱,里面装满了黑石、金银珠宝,还有一些低阶兵器。雪尘眼睛一亮,意念一动,将大部分黑石和金银收进早已准备好的储物袋中——这储物袋是海鲨给他的,容量不大,却足够装下这些“战利品”。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眼角的余光瞥见角落里的一个木箱,上面刻着“毒蝎谷”三个字。
他好奇地打开,里面竟是几瓶和张猛用来暗算苏夫人一模一样的“化功散”,还有一封信。
信上是毒蝎谷谷主写给张猛的,大意是说,这次的化功散加了“料”,不仅能化功,还能让人产生幻觉,若苏夫人被活捉,可将其献给谷主,谷主愿以十斤玄铁交换。
“原来如此。”雪尘恍然大悟,难怪苏夫人中毒后反应那么剧烈,原来是毒蝎谷和张猛早就勾结,想一石二鸟。
他将化功散和信收好,这可是能让张猛和毒蝎谷反目的好东西。
离开宝库时,雪尘故意在总舵的粮仓放了一把火。
“着火啦!着火啦!”
凄厉的叫喊声划破夜空,守在总舵的老弱病残顿时乱作一团,哪里还有心思管别的。
雪尘趁乱溜出总舵,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铁刀帮的宝库被洗劫,粮仓被烧,等张猛回来,怕是要气吐血了。
……
矿脉深处,张猛带着人追了半天,却连苏夫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爹,我们是不是追错方向了?”张虎气喘吁吁地问道。
张猛也有些不耐烦:“不可能!那小娃娃明明说她往这边跑了!”
就在这时,一个帮众慌慌张张地跑来:“帮主!不好了!总舵着火了!宝库……宝库好像也被人偷了!”
“什么?!”张猛如遭雷击,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谁干的?!”
“不知道……我们赶到时,粮仓已经烧起来了,宝库的门被打开,里面的东西少了一大半!”
张猛气得浑身发抖,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中计了!那个看似无害的小娃娃,指的方向恐怕是错的,而总舵的火,说不定也是他放的!
“畜生!我饶不了你!”张猛怒吼一声,哪里还顾得上苏夫人,转身就往总舵跑,“所有人,跟我回去!”
看着张猛气急败坏的背影,躲在暗处的雪尘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他刚才指的方向,确实是苏夫人逃走的方向,只不过他算准了张猛追不到人,又算准了总舵会出事,这才能让张猛“竹篮打水一场空”。
……
另一边,苏夫人终于逃到了玄铁精矿的入口。
这里果然如她所想,蕴含着精纯的能量,吸入一口,体内的毒性竟暂时被压制了几分。她靠在岩壁上,喘息着,眼中闪过一丝后怕。
若不是及时察觉,若不是这玄铁精矿的能量,她今天恐怕真的要栽在张猛手里。
“张猛……毒蝎谷……”她咬牙切齿,心中杀意翻腾。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她警惕地望去,却看到雪尘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裹,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姐姐!我找到你了!”雪尘看到她,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外面好乱,我不敢回去,就来找你了。”
苏夫人看着他,眼神复杂。这个小孩,出现在这里的次数太巧了,巧得让她不得不怀疑。
但她此刻重伤在身,根本没有力气再去深究。
“你……”她刚想说话,却猛地咳出一口黑血,眼前一黑,竟真的晕了过去。
雪尘连忙上前,扶住她,探了探她的气息,确认只是昏迷,松了口气。
他看着昏迷的苏夫人,又看了看身后黑漆漆的矿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看来,这黑石城的戏,还得继续演下去。
而他这个“平凡小孩”,又多了个需要“照顾”的人呢。
至于铁刀帮的张猛?大概正忙着救火和哭丧吧。
雪尘摇了摇头,扶着苏夫人,走进了玄铁精矿的深处。
夜色依旧浓重,矿脉中的厮杀与算计暂时停歇,却没人知道,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而那个看似无关的小孩,早已在棋盘上落下了关键的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