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黑爷
记账本上那潦草扭曲的字迹，如同毒蛇爬过的痕迹，烙印在小伟的眼中。“阴料”、“黑爷”、“特殊料”——这些隐晦的词汇指向一个隐藏在城市污秽角落的、为黄家与幽冥服务的黑暗网络。那个被称为“黑爷”的存在，无疑是这个网络中的一个关键节点。
必须找到他。
小伟没有急于行动。他如同最老练的猎手，深知打草惊蛇的后果。他将那本记账本小心藏好，再次将自己沉浸在《清心咒》的修习与伤势的恢复中。力量每恢复一分，感知每清晰一丝，找到“黑爷”并将其连根拔起的把握便大上一分。
三天后，他感觉体内的力量恢复了约莫五成，虽然距离全盛时期相去甚远，但至少不再是之前那般虚弱。脑海中那缕“心焰”在《清心咒》的滋养下，也稳定了许多，如同风中残烛变成了豆大的稳定灯焰。
是时候了。
他没有再回那个废品回收站。那里只是末端，惊动了反而会让“黑爷”警觉潜藏。他要从源头，从那些为回收站提供“阴料”的人身上入手。
夜幕再次降临。小伟换了一身更不起眼的、沾着些许油污的工装，将周身那冰冷的死寂气息收敛到几乎与街头流浪汉无异，再次融入了城市的夜色。他如同一个游荡的孤魂，专门穿梭于那些阴暗的角落、混乱的夜市、人流复杂的车站码头，全力运转《清心咒》与那特殊的感知，搜寻着那独特的“幽痕”。
这一次，他有了更明确的目标——寻找身上带着新鲜“幽痕”，且行为鬼祟、可能从事不法勾当的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城北一个非法形成的、专门交易些来路不明物品的黑市角落，他锁定了一个目标。
那是一个身材干瘦、眼神飘忽、穿着破旧夹克的中年男人。他蹲在一个角落里，脚边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不像是来买东西，倒像是在等人。在小伟的感知中，这人身上散发着淡淡的、与废品回收站里那些“阴料”同源的“幽痕”，而且这“幽痕”相对“新鲜”，似乎是不久前才接触过类似的东西。
就是他！
小伟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如同潜伏的阴影，在远处静静观察。他看到那干瘦男人不时焦急地看表，又紧张地四下张望，显然是在进行某种见不得光的交易。
约莫过了半小时，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戴着鸭舌帽、看不清面容的高大男子走了过来，低声与干瘦男人交谈了几句。干瘦男人连忙点头哈腰，将脚边的蛇皮袋递了过去。黑衣男子接过袋子，掂量了一下，随手塞给干瘦男人一叠钞票，然后转身迅速离开，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
交易完成！
小伟目光一凝，立刻放弃了干瘦男人（这只是个小角色），锁定了那个离去的黑衣男子！此人行动干脆利落，气息沉稳（虽然刻意隐藏，但在小伟的感知下依旧无所遁形），身上除了那股“幽痕”，还带着一丝极其淡薄的、属于修行者的能量波动，绝非普通混混！
他，极有可能就是“黑爷”，或者至少是“黑爷”的直属手下！
小伟立刻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黑衣男子的警惕性很高，专挑人多眼杂的小路走，不时突然停下，假装系鞋带或买东西，观察身后是否有人跟踪。但小伟的追踪技巧远超常人，他如同附骨之蛆，始终与目标保持着安全的距离，气息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穿过几条狭窄的巷道，黑衣男子最终走进了一家位于背街、门脸狭小、招牌上写着“老张五金店”的店铺。店铺已经打烊，卷帘门拉下一半，里面透出微弱的光线。
小伟没有靠近，他在对面一栋居民楼的楼梯拐角阴影处停下，将感知聚焦于那家五金店。
店铺内，除了黑衣男子，还有另外两道气息。一道气息微弱，像是普通老人（可能是店主张老头），另一道气息则让小伟眼神瞬间锐利起来——阴冷，狡诈，带着浓重的黄家妖气！虽然也刻意收敛了，但那特有的腥臊味，瞒不过他的感知！
果然是黄家的人！“黑爷”就在这里！
他耐心等待着。约莫过了一刻钟，店铺的卷帘门被完全拉开，黑衣男子率先走了出来，左右看了看，快步离开。紧接着，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身形微胖、梳着油亮背头、手里盘着两个铁核桃的中年男人，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他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眼神却如同毒蛇般阴冷锐利，周身那收敛的妖气，昭示着他黄家妖仙的身份！
就是他！“黑爷”！
小伟强压下立刻动手的冲动。这里还是闹市边缘，动手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也可能会惊动黄家更高层的存在。他需要找一个更合适的地点。
“黑爷”似乎并无察觉，他悠闲地踱着步，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看样子是准备回家或者去下一个据点。
小伟如同最耐心的影子，远远缀在后面。
“黑爷”穿街过巷，最终走进了一个看起来管理相对严格、环境也安静许多的老式单位家属院。他熟门熟路地走进其中一栋楼，上了三楼，用钥匙打开了一扇普通的防盗门。
就是这里了！
小伟确认了目标的位置，没有立刻行动。他退出家属院，在附近找了一处可以观察到那扇窗户的制高点，再次潜伏下来。
他需要摸清“黑爷”的行动规律，确认屋内是否还有其他人，选择最合适的动手时机。
接下来的两天，小伟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石像，日夜不休地监视着“黑爷”的动向。他发现“黑爷”生活很有规律，白天大多待在五金店或者外出“办事”，晚上则准时回到这个住所，屋内似乎只有他一人居住。而且，他每次回家时，都显得十分放松，警惕性降到最低。
时机成熟。
第三天，深夜。
月黑风高，万籁俱寂。家属院里只剩下零星几盏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小伟如同真正的鬼魅，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避开监控，如同壁虎般沿着楼体外墙，轻松爬上了三楼“黑爷”家的窗外。
窗户里面拉着厚厚的窗帘，但缝隙中透出微弱的电视光线和声音。“黑爷”似乎还没睡。
小伟没有选择破窗而入。他伸出手指，指尖萦绕着一丝极其细微的、蕴含着“虚无”特性的黑气，轻轻点在窗户的金属插销上。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插销如同被无形的手拨动，悄然滑开。
他轻轻推开窗户，身形如同滑溜的泥鳅，悄无声息地潜入室内。
客厅里，电视正播放着嘈杂的综艺节目，“黑爷”穿着睡衣，歪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半罐啤酒，似乎有些醉意朦胧，眼皮耷拉着，完全没有察觉到不速之客的降临。
小伟站在客厅的阴影里，如同死神降临。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目光冰冷地扫视着这个看似普通的居所。
在他的特殊感知中，这个房间里弥漫着比外面浓郁数倍的“幽痕”之气！尤其是在卧室的方向，那股气息更是凝而不散，显然存放着不少“阴料”或者与幽冥相关的东西。
确认了目标，也确认了没有其他埋伏。
小伟不再隐藏，周身那收敛的气息如同解开了封印的猛兽，冰冷的死寂感瞬间充斥了整个客厅！
“谁？！”
“黑爷”猛地一个激灵，醉意瞬间吓醒了大半！他如同受惊的兔子般从沙发上弹起来，惊恐地看向阴影中的小伟！当感受到小伟身上那令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冰冷气息，尤其是那双左黑右明的诡异眼睛时，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是……是你？！‘钥匙’？！”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得尖利扭曲！
“看来，你认识我。”小伟缓缓从阴影中走出，声音沙哑冰冷，如同寒冬的风，“那就好办了。‘黑爷’？”
“黑爷”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后退，撞在身后的沙发上，语无伦次：“你……你想干什么？我……我警告你！这里是黄家的地盘！老祖不会放过你的！”
“黄家老祖？”小伟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讽，“他若在此，我倒省了去找他的功夫。”
他一步步逼近，那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峦，压得“黑爷”几乎喘不过气，体内的妖力在这纯粹的等级压制下，运转得无比滞涩！
“告诉我，你们收集那些‘阴料’，炼制幽冥法器，到底想做什么？”小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还有，黄家与幽冥勾结，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个办事的！”“黑爷”惊恐地大叫，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手中悄悄掐诀，一股微弱的妖气试图冲向卧室方向，似乎想触发什么警报或者机关。
但小伟的速度更快！
他身影一晃，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黑爷”面前，覆盖着淡薄黑气的手掌，如同铁钳般扼住了他掐诀的手腕！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啊——！”“黑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妖力瞬间溃散！
“我的耐心有限。”小伟凑近他，左眼的漆黑仿佛要将他吞噬，“说，或者，死。”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针，刺入“黑爷”的骨髓。他看着小伟那非人的眼睛，感受着那绝对的力量差距和毫不掩饰的杀意，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我说！我说！”他涕泪横流，瘫软在地，“是……是老祖和幽冥使者的命令！他们让我们大量收集蕴含阴煞之气的尸骨遗物，用幽冥秘法炼制‘引魂桩’！”
“引魂桩？”小伟目光一凝。
“是……是的！”“黑爷”慌忙解释，“据说……据说是为了布置一个覆盖整个城市的‘九幽聚阴大阵’！用这些‘引魂桩’作为阵眼，汇聚阴脉死气，接引……接引幽冥本尊降临！或者……或者是为了彻底炼化某个被封印的‘洞天’入口！具体的……具体的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只是负责收集材料的小角色！”
九幽聚阴大阵？接引幽冥本尊？炼化洞天入口？
小伟心中剧震！黄家和幽冥的图谋，竟然如此之大！他们是想将这座城市，乃至更大范围，都化作幽冥的领地？！或者，是为了强行开启并掌控那个所谓的“孽障渊薮”？
“阵图在哪里？其他阵眼布置在什么地方？”小伟厉声追问。
“阵图……阵图只有老祖和几个核心长老才知道！其他阵眼……也都由不同的人负责，彼此不通消息，我……我真的不知道啊！”“黑爷”哭喊着求饶，“放过我吧！我知道的都说了！”
小伟看着脚下这个如同烂泥般的黄家妖仙，眼中没有丝毫怜悯。他知道，这种人留着也是祸害。
他抬起手，覆盖着黑气的手指，点向“黑爷”的眉心。
“不——！！！”
在“黑爷”绝望的尖叫声中，一股冰冷的、蕴含着“虚无”与“死寂”的力量，瞬间涌入他的识海，吞噬了他的妖魂，湮灭了他所有的生机。
他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眼神迅速黯淡，最终化为一片死灰。
小伟看也没看他的尸体，转身走向卧室。
在卧室的床底下，他找到了一个隐藏的暗格。打开暗格，里面果然堆放着十几件尚未完全炼制完成的“引魂桩”，以及一些记录着交易往来和部分低级幽冥符文的册子。他将这些证据连同之前那本记账本放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他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住所，消失在浓郁的夜色中。
回到藏身的阁楼，小伟的心情没有丝毫轻松，反而更加沉重。
“黑爷”只是这条黑暗链条上的一个小环节，拔掉他，或许能暂时延缓对方的进度，但根本无法阻止那庞大的阴谋。
九幽聚阴大阵……接引幽冥……炼化洞天……
敌人的手段，比他想象的更加疯狂，也更加可怕。
他必须尽快找到剩下的钥匙碎片，也必须想办法破坏这个大阵！
他将收集到的证据小心藏好，眼中闪烁着冰冷而决绝的光芒。
风暴，即将来临。
而他，必须在这场毁灭性的风暴中，找到一线生机，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这座即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