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石碑血印，祖魂低语
谷地死寂，唯有寒风呜咽，刮过黑色岩石地面，发出干涩的摩擦声。
小伟和素心站在那黑色石碑前，警惕地打量着这突兀而诡异的存在。石碑高耸，黝黑的碑身仿佛能吸收周围本就暗淡的光线，使得它所在之处更显幽暗。顶端那狰狞兽首张着大口，空洞的眼窝俯视下方，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漠然。
石碑基座周围，累累白骨在幽暗光线下反射着森冷的光。有人类纤细的指骨、碎裂的颅骨，也有大型野兽粗壮的腿骨、獠牙。这些白骨新旧不一，有些已经风化发黄，有些却还带着暗红的血丝和未完全腐烂的筋膜，显然是不久前才留下的。
一股混合了血腥、腐朽与某种古老威严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小伟怀中的马家令牌越来越烫，背面的红光透过衣物隐约可见。而那枚被封印的黑色碎片，也传来更加清晰的共鸣颤动，仿佛要挣脱束缚，投向石碑。
“这石碑……有古怪。”素心低声道，长剑斜指地面，冰寒的剑意蓄而不发，“它似乎在……召唤或者吸引着与它有关的东西。”
小伟点了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过石碑表面的刻痕。那些刻痕极其古老，扭曲盘结，不似文字，更像是一种原始的图腾或符文，充满了蛮荒、祭祀与死亡的气息。他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向石碑，却如同泥牛入海，被一股厚重、冰冷、排斥一切探查的力量阻挡在外。
不能用神识，那就用眼睛看。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刻刀，一寸寸划过石碑表面，不放过任何细微的异常。
终于，在石碑背面，接近基座的位置，他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那里的黑色石质，颜色似乎比其他地方更深沉一些，隐隐透出一种暗红的色泽。石面上，有一个极其模糊、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掌印？
掌印不大，略显纤细，似乎是一个女子或少年的手留下的。印痕极浅，若非小伟目力惊人且刻意寻找，根本难以发现。更奇异的是，那暗红的色泽，并非石料本身的颜色，而像是……干涸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血迹浸染而成！
在这血迹掌印下方，还有几行更加细小、几乎被岁月磨平的刻字。刻字用的是一种非常古老、但小伟却莫名觉得有些眼熟的篆文。
他蹲下身，仔细辨认。
“‘余……马氏第三十七代守陵人……马秀兰……以血脉为引，封镇于此……后世子孙，非血脉纯正、心志坚毅者，勿近……勿启……’”
马秀兰！
奶奶的名字！
小伟的心脏猛地一缩，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这石碑，竟然与奶奶有关？奶奶是……马氏守陵人？守的是什么陵？为何从没听她提起过？还有这“封镇”……封镇的是什么？
巨大的震惊与疑问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脑海。他死死盯着那模糊的血色掌印和刻字，仿佛能看到当年奶奶那并不强壮、甚至有些枯瘦的手，坚定地按在冰冷的石碑上，以自身血脉为引，完成某种封印仪式的景象。
“马秀兰……是你奶奶？”素心也看到了刻字，清冷的眸子中充满了讶异。
小伟缓缓点头，声音有些干涩：“是她。她从未对我说过这些……守陵人……封镇……”
他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着，想要去触碰那个血色的掌印。
“小心！”素心连忙提醒。
小伟的手停在半空。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奶奶留下警告，“非血脉纯正、心志坚毅者，勿近勿启”。他是奶奶的孙子，血脉无疑。心志……他自问历经磨难，从未动摇。或许……这石碑，是奶奶留给他的一道门？或者……一个考验？
他看了一眼怀中愈发滚烫的令牌，又感受了一下那黑色碎片的共鸣。这一切，似乎都指向这里。
或许，答案就在石碑之中。
他不再犹豫，将手掌缓缓地、坚定地，覆在了那个血色掌印之上。
大小，竟然完全吻合。
就在他手掌与那血色掌印接触的刹那——
“嗡！”
整个黑色石碑猛地一震！顶端那狰狞兽首的双目之中，陡然亮起两点猩红的光芒！
一股庞大、古老、冰冷、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怆与执念的意志，如同沉睡的巨龙被惊醒，顺着小伟的手掌，轰然冲入他的识海！
不是攻击，而是……信息的洪流！记忆的碎片！以及……一道苍老、疲惫、却无比熟悉的灵魂低语！
小伟的意识仿佛被拉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虚空。
虚空中，无数光影碎片飞速闪过——
他看到了一片比北邙山更加宏伟、更加苍凉的古老山脉，山脉之巅，矗立着一座恢弘无比、却残破不堪的青铜巨门，巨门之上锁链缠绕，符文密布，散发出镇压诸天的恐怖气息……
他看到一群身着古朴服饰、气息强大的人，围绕在巨门之前，举行着庄严而悲壮的祭祀，其中为首一人的面容，隐约与他有几分相似，手中高举的，正是那枚暗红色的马家令牌……
他看到巨门之后，是无尽的黑暗与混乱，有难以名状的恐怖阴影在撞击门扉，每一次撞击，都让山河震颤，星辰摇曳……
他看到时光流转，青铜巨门越发残破，守门一族（马家？）逐渐凋零，为了维持封印，一代代族人前赴后继，以血脉和生命加固门上的锁链与符文……
他看到画面陡然一转，来到了近代。一个年轻的男子（父亲马国栋？）手持一卷古老图册，与一个面容阴鸷的老者（黄守道？！）在某处隐秘之地激烈争执，最终不欢而散，年轻男子带着图册匆匆离去……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间简陋的棚屋里。年轻的奶奶马秀兰，怀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自己？），脸上充满了慈爱、担忧，以及一种决绝的坚毅。她对着婴儿低声诉说着什么，然后将一枚古朴的玉佩（似乎就是令牌的原型？）小心地藏在婴儿的襁褓深处……
“孩子……”
一个苍老、疲惫、却又带着无限温柔与牵挂的声音，直接在小伟的灵魂深处响起，与记忆中奶奶的声音重叠。
“奶奶……是您吗？”小伟的意识在虚空中急切地呼唤。
“是我……留在石碑中的……一缕即将消散的残念。”奶奶的声音带着虚弱的回响，“你终于……来了。比奶奶预想的……要早，也要……强。”
“奶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马家……守陵人……青铜巨门……父亲……”无数问题涌上心头。
“时间……不多了。孩子，听我说。”奶奶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我马氏一族，自古便是‘归墟之门’的守陵人。那扇门……连通着不可名状的恐怖与终结。先祖以‘定界珠’为核心，布下无上封印，世代看守，防止门后之物降临此世。”
“然……封印历经万载，日渐松动。数十年前，黄家不知从何处得知此秘，勾结幽冥，觊觎门后之力，更妄图掌控‘钥匙’，彻底开启大门。你父亲……国栋，他天赋卓绝，本是最有希望加固封印的下一代守陵人。他发现了黄家的阴谋，与之周旋，却终究……遭了毒手……”
奶奶的声音充满了悲痛与恨意。
“他临死前，将最重要的‘定界珠’核心碎片线索和一封血书，托人秘密带给了我。我知黄家绝不会罢休，便带着尚在襁褓中的你，隐姓埋名，躲入俗世。我将那线索和血书，连同马家信物，封入了你的血脉深处，只有当你成长到一定程度，遭遇特定刺激时，才会逐渐苏醒……”
“这石碑，是我当年离开北邙山前，以最后的力量和血脉所立。既是一个标记，也是一道考验，更是一重……保险。唯有身负纯正马家血脉、且心志足够坚定者，才能触发我留下的残念，得知真相。”
“孩子，你体内的‘钥匙’之质，并非偶然，而是马家血脉与‘归墟之门’漫长牵连下，在你身上产生的异变。黄家与幽冥想要利用你，但你要记住，你首先是马家的子孙，是守陵人的后代！你的力量，应用于守护，而非开启！”
奶奶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黑色碎片……是黄家以邪法污染的一块‘定界珠’边角料，他们以此追踪马家血脉，更想以其为引，污染核心，破坏封印……你要小心……北邙山深处，‘幽冢’之地，便是当年封印‘定界珠’核心的秘窟之一，也是……你父亲最后失踪的地方……”
“去那里……找到真正的核心……加固封印……阻止黄家与幽冥……这是你的使命……也是……奶奶和你父亲……未完成的……”
声音渐渐低不可闻，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彻底消散在黑暗虚空中。
那庞大的信息洪流也缓缓退去。
小伟的意识重新回归身体，他依然保持着手掌按在石碑上的姿势，但眼中已充满了无法形容的复杂情绪——震惊、恍然、悲痛、愤怒，以及……一种沉甸甸的、仿佛跨越了无数代人的责任。
他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马家的宿命，明白了奶奶隐姓埋名的原因，明白了父亲死亡的真相，也明白了自己这“钥匙”体质的由来。
这一切，都源于那扇镇压在北邙山深处、连通着恐怖“归墟”的青铜巨门！马家世代守护，黄家与幽冥则千方百计想要打开它！
而他，既是守陵人的后代，也是对方眼中开启大门的“钥匙”！
“奶奶……父亲……”小伟低声呢喃，眼眶发热，却强行将泪意压下。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他缓缓收回手。石碑顶端兽目的猩红光芒已然熄灭，石碑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是那血色的掌印，似乎变得更加黯淡了一些。
“你……看到了什么？”素心关切地问道。她方才只见小伟身体一震，双目失神，气息剧烈波动，却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
小伟将奶奶残念告知的一切，简略地转述给了素心。素心听得心神震动，清冷的脸上也布满了凝重。
“原来如此……归墟之门，守陵世家，世代恩怨……”她喃喃道，“那我们现在，必须去‘幽冢’？”
“必须去。”小伟眼神坚定，“那里不仅有‘定界珠’核心，可能还有父亲留下的线索。而且，黄家和幽冥的目标也是那里。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前面，至少……要知道里面到底什么情况。”
他将怀中的马家令牌取出。此刻令牌不再发烫，背面的红光也收敛起来，但之前那抽象的地图线条，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丝，隐约能看出与北邙山的部分地形轮廓对应，一条蜿蜒的虚线，指向山脉更深处。
而那枚黑色碎片，在奶奶残念消散后，也停止了异常的共鸣，重新归于沉寂。
“石碑是奶奶留下的路标和考验，我们已经通过了。”小伟看着令牌上的地图，“接下来，按照地图指示，前往‘幽冢’。”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地图指向谷地的另一侧，那里是更加深邃、雾气也更加浓郁的群山。
两人不再迟疑，稍作调息，便准备动身。
然而，就在他们转身，背对石碑的刹那——
异变突生！
谷地边缘，那片原本平静的灰雾，毫无征兆地剧烈翻滚起来！紧接着，三道凌厉无比、带着刺骨阴寒与死亡气息的黑色箭矢，如同三条毒蛇，破开浓雾，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分别射向小伟的后心、素心的后颈，以及小伟手中的马家令牌！
偷袭！来自灰雾之中！
而且时机拿捏得极其刁钻，正是两人心神稍懈、背对危险、准备离开的瞬间！
“小心！”
小伟虽惊不乱，混沌力场瞬间感应到危机，自行膨胀！同时他猛地转身，左手将素心向旁边一拉，右手混沌之力凝聚，化作一面灰色的盾牌，挡在身前！
“噗！噗！噗！”
三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射向令牌和素心的两支箭矢，被混沌力场偏移了方向，擦着两人的身体射入旁边的黑色岩地，箭矢没入岩石大半，箭尾兀自颤动不休，箭身萦绕的幽冥死炁将岩石腐蚀出嗤嗤白烟。
而射向小伟后心那一箭，则结结实实地钉在了混沌之力凝聚的灰色盾牌上！
“嗤——！”
箭尖与盾牌接触，爆发出激烈的能量湮灭声！那箭矢显然非同一般，蕴含着极强的穿透与腐蚀之力，灰色盾牌剧烈波动，表面出现细密裂纹，竟被钻入了一小半！冰冷的死炁顺着箭杆蔓延，试图侵蚀小伟的手臂。
小伟冷哼一声，手臂一震，混沌之力汹涌而出！
“碎！”
灰色盾牌连同那支黑色箭矢，同时炸裂开来，化为漫天灰黑交织的能量光点消散。
然而，偷袭并未结束。
灰雾翻滚之中，三道身影如同鬼魅般闪现而出，成品字形将小伟和素心围在中间！
为首一人，正是那个如影随形、始终未曾真正露面的灰袍人！此刻他依然笼罩在宽大的灰袍中，看不清面容，但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不再是之前的隐晦平淡，而是如同出鞘利剑般冰冷锐利，赫然达到了金丹后期的程度！而且其气息阴冷晦涩，与幽冥功法同源，却又更加精纯古老！
他身旁两人，同样身着灰袍，气息稍弱，但也有金丹中期，眼神阴鸷，死死锁定着小伟和素心。
“反应不错，钥匙。”为首灰袍人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不枉我跟踪你们这么久。看来，马秀兰那老婆子，确实给你留下了点有用的东西。”
他目光扫过小伟手中的马家令牌，又看了看那座黑色石碑，眼中闪过一丝忌惮，随即化为贪婪：“守陵人的血脉印记……果然只有你才能触发。省了我不少功夫。”
小伟眼神冰冷地看着他，混沌之力在体内奔腾流转：“你就是黄守道派来的？还是……幽冥那个‘主上’的走狗？”
“主上之名，岂是你能直呼？”灰袍人声音一寒，“我乃‘幽冥左使’，奉主上之命，前来‘请’你去该去的地方。顺便……接收马家看守了这么多年的‘遗产’。”
他特意加重了“请”字，杀意毫不掩饰。
“就凭你们三个？”小伟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方才接收了奶奶的部分记忆和信息，他心中悲愤与责任交织，正需要一场战斗来宣泄和印证！
“加上这个呢？”幽冥左使冷笑一声，忽然抬手，掌中出现一枚与小伟手中那枚相似、却更加漆黑、符文更加复杂的定界珠碎片（污染版）！
他猛地将碎片按向自己的胸口！
“幽冥祭礼，血骨为凭，恭请……‘门之影’降临！”
随着他嘶哑的吟唱，那枚黑色碎片竟如同活物般，直接融入了他的胸口！他周身气息瞬间暴涨，灰袍鼓荡，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浮现出无数漆黑扭曲的符文，双眼彻底化为两团燃烧的幽绿火焰！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邪恶、仿佛连接着某个无尽深渊的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他身旁两名灰袍人也同时低吼，各自取出一枚稍小的黑色碎片，按入自己体内，气息也随之暴涨，眼中绿火燃起，如同失去了自我意识的傀儡！
“吼——！”
三名气息暴涨、形态诡异的灰袍人，带着滔天的死炁与邪恶威压，如同三头苏醒的凶兽，朝着小伟和素心，猛扑而来！
真正的恶战，在这被灰雾隔绝的诡异谷地中，轰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