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夏走出领事馆时,正撞见张曼踩着高跟鞋钻进一辆黑色小汽车。车窗摇上的瞬间,她瞥见张曼脸上那抹不经意的优越感,心里了然,看来她的家境确实不错。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这身份,是不可能开小汽车的。
这时,一辆黄包车朝她跑过来,车夫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皮肤黝黑,一笑倒露出满口白牙,态度恭恭敬敬:“小姐,丁嫂让我来接您的。”
黎夏点点头上了车,车夫主动搭话:“小姐喊我老马就行。”
“好。”黎夏淡淡应了声。
回到家,丁嫂正站在院门口张望,身边还跟着小义。
小家伙见到她,腰板挺得笔直,恭恭敬敬喊了声:“小姐,您回来了?”
黎夏忍不住笑了,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怎么这么严肃?”
小义嘿嘿笑着,手却还背在身后:“娘教我的,说给小姐干活得守规矩。”
“在家里不用这么拘束。”黎夏拍了拍他的背,“私下里喊我姐姐就行。”
小义使劲摇头:“不行,娘说必须守规矩,不然会给小姐添麻烦。”他忽然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姐——啊不,小姐,丁婶买了排骨,我娘晚上炖的,可香了,我刚闻着都流口水了。”
黎夏被他逗乐了:“那你晚上可得多吃两碗饭。”
丁嫂笑着拍了拍小义的屁股:“快去告诉你娘,小姐回来了,可以开饭了。”
小义“哎”了一声,朝屋里跑去。
“这是老马,以后就负责您出行,顺带在院里守着门。”丁嫂给黎夏介绍。
老马连忙点头:“小姐放心,我一定会把活儿干好。
黎夏点点头:“不用拘束,我这没那么多讲究。”
丁嫂继续说道:“对了,出入日租界得有通行证,这两天出入都要问好半天。”
“我知道了。”黎夏应道,“你们把户籍证明都给我,明天我去领事馆问问,看能不能办下来。”
晚饭时,黎夏让丁嫂跟她一起吃,丁嫂却坚持:“哪有帮工跟主子同桌的道理,我跟春英她们在厨房吃就行。”
黎夏没勉强,见老马端着饭碗要去门房吃饭,她要拦,丁嫂笑着说:“小姐就别管了,他们都是实在人,知道自己的本分。”
黎夏只得由着他们。
吃过饭,刘春英在厨房刷碗,丁嫂借着报账的由头,跟着黎夏上了楼。
关上门,丁嫂才沉声道:“老马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但他是自己人,绝对可靠。”她顿了一下,又问道,“今天工作怎么样?”
“还算顺利。”黎夏简单把一天的工作情况大概说了说,说完她补充道,“那个王浩看着随和,说话却滴水不漏,倒是张曼,看着厉害,脾气直,反倒好应付些。”
丁嫂摩挲着杯沿,眉头微蹙:“王浩这个人怕是不简单,你多留个心眼。”
“我明白。”黎夏应着,话锋一转,“这边有什么新情况?”
丁嫂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声音压得更低:“上次你们汇报的关于野田他们在津门的计划,已经通报给了其他地区。现在确认,沪市、东北的哈市,都发现了类似的动静,看来这是他们布的一盘大棋。”
黎夏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上级的意思是?”
“务必查清他们启动计划的具体时间,”丁嫂的眼神透着坚决,“绝不能让他们的实验成功,必须在启动前炸毁实验室,这实验太恶毒了,一旦成了,不知多少人要遭殃。”
“我明白。”黎夏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着,眉头微蹙:“领事馆里暂时没听到相关消息,商务课那边最近频繁跟英方接触,不知道是不是跟这计划有关。”
你别急着打听,先稳住脚跟。”丁嫂叮嘱道,“这事儿牵扯太大,稍有不慎就会暴露。”
黎夏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知道分寸。”
丁嫂又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才下楼去了。
黎夏站在窗前,望着院里那盏昏黄的灯,心里沉甸甸的——这些小鬼子,到底要在这片土地上折腾出多少祸事才肯罢休?什么时候才能把他们彻底赶出大夏?
第二天一早,黎夏揣着老马、丁嫂几人的户籍证明,又带上那套房子的产权证明,去了领事馆。
找到小林裕树时,他正趴在桌上翻文件,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小林课长,打扰您了。”黎夏把材料轻轻放在桌上,“有点小事想麻烦您。”
小林裕树抬起头,瞥了眼桌上的文件:“什么事?”
“我租的那房子院子太大,雇了几个帮工打理,想办几张通行证,不知道您这儿能不能帮忙?”黎夏笑得客气,把产权证明往前递了递。
小林裕树拿起产权证明,眯着眼看了半天,又抬头瞥了黎夏一眼:“法国人?”
黎夏点点头:“我是从他之前的管家手里租的,租金也是通过管家给他转过去的。”这理由是江游给她交代好的。
她住的这套房子,房主确实是法国人,但这法国人半年前离开大夏的时候在路上就死了,这房子被他的管家占为己有,之前又在赌桌上输给了军统的人,严格来讲,这房子的主人是军统。
小林裕树没再多问,拿起户籍证明,挥了挥手:“通行证我这就可以办,不过只能办普通居民。”
“普通居民就可以。”黎夏连忙道谢,“他们也就平时出去买买东西,不去别的地方。”
小林裕树叫来了办事员,嘱咐了几句,又对黎夏说:“下午来取。”
“多谢小林课长。”黎夏欠了欠身,转身往外走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小林桌上放着份文件,上面隐约有“化学”、“原料”的字样,只是看得不真切。
回到办公室,张曼正对着一份德语文件皱眉,见她进来,哼了一声没说话。
王浩倒是笑着打招呼:“来了。”
“早上好,你们都来的挺早啊。”黎夏笑着回应。
坐下后,心里却在琢磨那份文件——化学原料,会不会跟实验室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