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中,死一般的寂静。
戒严的钟声,如同催命的符咒,一声声,沉闷而压抑,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换衣服。”
李逸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凝重。
他没有丝毫废话,转身走向那几个布满蛛网的破箱子。
“刺啦——”
他扯开一个箱盖,一股浓烈的樟脑和霉味扑面而来。
“呸!这……这是人穿的吗?”令狐冲凑过来看了一眼,只见里面尽是些破旧、褪色,甚至带着虫蛀破洞的粗布短打,看样式,似乎是旧时这家主人的仆役所穿。
“总比你身上的‘囚’字,和我们身上的臭味要好。”李逸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随手抓起一件灰不溜秋的短褂,抖了抖灰,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还算干净的狱卒服。
“令狐师兄,”李逸忽然开口,“你我换一下。”
“啊?”令狐冲一愣。
“我的狱卒服,虽然显眼,但在戒严令下,‘官家人’反而比‘百姓’更容易在街上行走。”李逸飞快地分析,“而你的囚服,是催命符。”
“有道理!”令狐冲立刻开始脱衣服。
片刻之后,李逸穿上了那身破旧的囚服,外面又套了一件更破的灰色短褂,将“囚”字遮了个七七八八。
而令狐冲,则穿上了李逸的狱卒服。
“你……”任盈盈看着李逸,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他竟然主动穿上了最危险的囚服。
“盈盈,向右使,你们也换上。”李逸指着箱子里另一些还算完整的衣物。
很快,四人“焕然一新”。
李逸成了带伤的“逃犯”,令狐冲成了追捕他的“狱卒”,而任盈盈和向问天,则换上了仆役的衣服,任盈盈还细心地用锅底灰,将自己和向问天的脸都抹得黑一道白一道,看上去就像是刚从火场里逃出来的难民。
“咳……咳咳……”向问天靠在墙上,气息越来越弱,“李少侠……老夫怕是……撑不到三坊七巷了……”
“你撑不到,我们就抬着你走。”
李逸走到向问天面前,蹲下身,沉声道:“向右使,得罪了。”
“你……!”
不等向问天反应,李逸已一把将他背到了背上!
向问天虽然虚弱,但武者的骨架仍在,体重不轻。
可李逸背起他,竟是纹丝不动,气息不乱。
混元功那浑厚绵长的内力,缓缓透入向问天体内,竟让他那几近枯竭的经脉,得到了一丝滋润。
向问天浑身一震,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
好……好浑厚的内力!
这年轻人……竟是在用自己的内力,为他吊命!
“令狐师兄,”李逸背着向问天,站起身,“你开路。盈盈,你居中。我断后。”
“好!”令狐冲此刻也收起了所有玩笑之心,他握紧了剑柄,点了点头。
“听我指挥。”
李逸闭上了双眼,“气感”如水银泻地,瞬间穿透了地窖,笼罩了方圆百丈!
“……左侧街道,三十丈,一队巡兵,十人,正往东去。”
“……正前方,五十丈,屋顶,两名弓箭手,在戒备。”
“……右侧,那队骑兵绕回来了,在八十丈外,速度不快……”
地窖内,令狐冲和任盈盈听得目瞪口呆。
“我们从后面走。”李逸的“气感”,在地窖后方,找到了一条堆满杂物的死胡同。
“那里是死路!”令狐(狐)冲一愣。
“死路,才没有兵。”
李逸背着向问天,当先走出了地窖。
三人如同鬼魅,无声无息地翻出了小院的后墙,落入了那条死胡同。
胡同里,堆满了腐烂的垃圾和破旧的家具,几乎无处下脚。
“钟声……停了。”任盈盈忽然低声道。
李逸的脚步,也猛地一顿。
“不好。”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钟声停了,并不代表戒严结束。
这代表……
“宵禁开始了。”李逸的声音,冷得像冰,“从现在起,任何在街上发出的声音,都将是唯一的靶子!”
“那……那我们……”
“嘘!”
李逸猛地一摆手!
他的“气感”中,一股冰冷、锐利的气息,如同雷达扫描一般,正从远处的天空,极速扫过这片区域!
是卓不凡!!
他没有在地面,他在城中最高的那座钟楼上!
他在用宗师的感知,居高临下,搜索全城!
“屏息!收敛全部内力!”李逸用气音低喝,“把自己想象成一块石头!一堆垃圾!”
三人心中大骇,立刻照做。
令狐冲甚至将独孤九剑那锋锐的剑意,都强行压回了剑鞘。
四人,就这么僵在了垃圾堆中,一动不动。
那股恐怖的宗师感知,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缓缓地,从他们藏身的胡同上空,一寸寸扫过……
令狐冲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任盈盈紧张得心脏都快停止了跳动。
李逸背上的向问天,更是死死咬住了牙关,不敢发出一丝喘息。
“嗡——”
那股感知,在胡同口,停顿了足足三息!
似乎……它察觉到了什么?
令狐冲的右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李逸的左手,也已扣住了几枚石子。
只要卓不凡的气息敢锁定这里,他会毫不犹豫地,拼死一搏!
三息。
如同三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那股冰冷的感知,似乎没有发现这堆“垃圾”有何异样,缓缓地移开了。
“呼……”
令狐冲几乎要虚脱在地。
“别动。”李逸依旧没有放松,“他还会扫回来。”
“那我们就在这儿待到天亮?”令狐冲绝望了。
“不。”
李逸的“气感”,如同最细的绣花针,在卓不凡感知的间隙中,疯狂地探索着。
“卓不凡的感知,集中在主干道和屋顶。”
“他没有,也不可能,去感知每一家的后院。”
“令狐师兄,”李逸低声道,“看到左边那堵墙了吗?”
令狐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一堵民宅的院墙。
“我们要闯进去?”
“不。”李逸摇头,“我们要‘穿’过去。”
“从这家,穿到那家。从那家,再穿到下一家!”
“卓不凡在天上,封锁了面。”
“官兵在地上,封锁了线。”
“那我们就从这万家灯火的里子,给他挖出一条通往三坊七巷的路!”
李逸的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又冷静的光芒。
“令狐师兄,你负责开路。不要用剑,用这个。”
李逸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撬棍。
“盈盈,照顾好向右使。”
“我们开始串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