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当那两道代表着华山派两代最强者的剑光,在半空中轰然相撞时,整个戒律崖,竟是陷入了一片诡异的,令人心悸的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放慢。
所有人的眼中,只看到那一道温润如霞的紫色剑气,与另一道霸道绝伦的紫金雷光,如同两条首尾相衔的巨龙,互相撕咬、吞噬、湮灭!
嗤……嗤嗤……
刺耳的、如同琉璃破碎般的声音,从两柄长剑交接之处传来!
以剑锋为中心,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气浪,向着四周疯狂扩散!
崖坪之上的碎石、草木,在这股无形的能量冲击之下,无声无息地,化作了最细微的齑粉!
岳不群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之色!
他感觉自己手中的,不是一柄剑,而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一股精纯、霸道,且品质远在他之上的异种真气,正通过剑身,疯狂地向他体内倒灌而来!
他苦修了数十年,引以为傲的紫霞神功,在那股紫金二色的奔流面前,竟是如同溪流入海,连一丝一毫的抵抗都做不到,瞬间便被冲得七零八落!
“不……不可能!”
他心中的信念,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咔嚓——!”
一声清脆的悲鸣,骤然响起!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岳不群手中那柄跟随了他半生,象征着“君子剑”威名的精钢长剑,剑身之上,竟是出现了一道细密的裂纹!
紧接着,裂纹迅速蔓延,最后,“哐当”一声,彻底碎裂成了漫天飞舞的铁片!
“噗!”
本命佩剑被毁,气机牵引之下,岳不群如遭重击,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向后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落在地,脸色惨白如纸。
而李逸,也并非毫发无损。
他持剑而立的身影,微微晃了晃,嘴角,同样溢出了一丝鲜红的血迹。
那柄紫电神剑上的雷光,也黯淡了不少。
硬撼一位老牌宗师的毕生功力,即便他有神功神兵之助,也并非毫无代价。
但他,终究是站着。
而岳不群,已经倒下了。
胜负,已分。
“爹爹!”
“师兄!”
岳灵珊和宁中则同时发出一声悲呼,连忙冲上前去,将狼狈不堪的岳不群扶起。
岳不群颤抖着,看着自己手中那仅剩半截的剑柄,又看了看远处那个持剑而立,眼神平静得可怕的弟子,那张儒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如同死灰一般的绝望。
他败了。
败在了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剑法之下。
败在了自己最看重的紫霞神功之上。
败得体无完肤,败得再无半点翻身的可能。
李逸缓缓收剑入鞘,那一声清越的剑鸣,如同最后的丧钟,敲碎了岳不群心中最后的一丝幻想。
他没有再去看那个失魂落魄的身影一眼。
他走到令狐冲的身边,俯身,捡起了那件被令狐冲解下的,染血的长衫,亲手为他披上。
“师兄,”他看着令狐冲那复杂的眼神,微微一笑,那笑容,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洒脱,“这华山,太小了。山下的江湖,才更大,也更有趣。”
他顿了顿,对他伸出了手。
“还喝酒吗?我请你。”
令狐冲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加掩饰的真诚与邀请。
他缓缓地,缓缓地,笑了。
那笑容,一如往昔,充满了洒脱与不羁。
他没有去接李逸的手,而是自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拍了拍膝盖上的石屑,仿佛拍掉的,是这十数年来,束缚在他身上的,所有的枷锁。
“喝!”他朗声笑道,声音响彻了整个戒律崖,“当然要喝!不醉不归!”
“逸儿!冲儿!你们……”宁中则看着眼前这一幕,心痛如绞,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李逸转过身,对着这位待自己视如己出的师娘,深深地,郑重地,行了最后一个大礼。
“师娘,保重。”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而后,他与令狐冲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转身,并肩而行,向着下山的路,大步走去。
他们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被拉出两道长长的、坚定的影子。
一个,飘逸若仙,却又锋芒内敛。
一个,豪气干云,终得挣脱牢笼。
“站住!你们不能走!”岳灵珊哭喊着,想要追上去。
却被宁中则死死地拉住。
“别追了……”宁中则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悲伤与疲惫,“留不住的……华山,已经,留不住他们了。”
她看着那两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那个失魂落魄,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的丈夫,只觉得天,在这一刻,塌了下来。
华山之巅,风,依旧凛冽。
只是,吹散的,是那早已名存实亡的师徒恩义。
留下的,是一个破碎的门派,和一个坐在权力废墟之上,孤家寡人的“五岳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