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星月黯淡。项天与刘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临时居所,屋内的烛火在夜风中摇曳不定,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刘妍倚在门边,望着窗外沉寂的庭院,眉头深锁:“明日岛主便要公布调查结果,我们真能洗清嫌疑吗?”项天沉默片刻,走到窗前,月光落在他坚毅的侧脸上:“真相不会永远被掩埋。但眼下……”他话音未落,远处隐约传来几声急促的脚步声,又迅速消失在夜色中。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这一夜,无人安眠。
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第一缕天光还未撕开夜幕,一声凄厉的怒喝骤然划破寂静:“就是他们——这些祸乱蓬莱的宵小之徒!”声音未落,一道青色身影已如离弦之箭从假山后窜出,手中长剑寒光迸射,直取项天咽喉!
项天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侧身翻滚,剑锋擦着他的衣襟掠过,带起一道刺骨寒风。他顺势拔刀,漆黑的刀身在昏暗中划过一道暗沉弧光,刀锋未至,凛冽的煞气已扑面而来,震得那率先发难的弟子连退三步。
“结阵!”那弟子稳住身形,嘶声高喊。
顷刻间,庭院四周人影憧憧。灌木丛哗啦作响,屋顶瓦片轻颤,回廊立柱后闪出一道道青色劲装身影——足足数十名蓬莱岛弟子如鬼魅般现身,手中刀剑映着将明未明的天光,泛起一片森冷铁色。他们步伐整齐,呼吸低沉,显然早有预谋,转眼间便将整座院落围得水泄不通。空气中弥漫开铁锈与尘土混合的气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陷阱的腥甜。
“蓬莱岛便是如此待客的?”项天横刀而立,声音冷如寒冰。刘妍已闪至他身侧,双手结印的速度快得带出残影,淡蓝灵力自她指尖流泻而出,在两人周围形成一圈若隐若现的光晕,照亮了她紧绷的唇角与眼中跳动的怒意。
屋内众人闻声而动。木门被猛然撞开,弑天盟成员鱼贯而出,迅速在外围结成战阵。北漠冰原部落首领低吼一声,巨斧轰然顿地,震得石板迸裂,斧刃上未擦净的暗红血渍在晨雾中格外刺目。长老佝偻的身躯挺直了几分,枯瘦的双手虚按地面,以他为中心,白霜如活物般向四周蔓延,地面凝结的冰层发出细微的咔咔声响。
乌江老渔翁无声无息地滑至院落一角,那根暗沉钓竿在他手中轻颤,顶端鱼钩闪过一丝诡异的银芒。巫族圣女缓步走出,五彩宝石匕首在她掌心悬浮旋转,其上符文依次亮起,漾开一圈圈涟漪般的秘力波动;四名巫族高手分立她四周,结成一个古老的守护阵型,周身气息晦涩如深潭。
归墟探秘者联盟的成员们武器最为奇特:有人手持青铜罗盘,指针疯转;有人展开一张绘满星纹的皮卷,荧光流淌;还有人握着一截似玉非玉的骨笛。洪荒遗族几位高手则沉默地站定,他们手中的武器或为青铜巨钺,或为石质长矛,古朴粗糙,却散发着苍凉厚重的威压。东海龙宫三公主最后一个现身,她手中那柄由整块深海寒冰髓雕琢而成的长剑甫一出鞘,院中温度骤降,剑身周围凝出细碎冰晶,纷纷扬扬。
“何必多言!”包围圈外,一名面容阴鸷的弟子头目厉声道,“尔等潜入蓬莱,暗施毒手,破坏灵脉,戕害同门——桩桩件件,皆有人证物证!今日若不伏诛,天理难容!”
“欲加之罪!”项天怒极反笑,“要战便战!”
话音落下的刹那,战斗轰然爆发。
项天率先突进,黑色长刀卷起狂暴煞气,如一条苏醒的恶蛟扑入人群。刀风过处,空气嘶鸣,三名迎上来的弟子手中长剑应声而断,人被狠狠掀飞,撞塌了半截石栏。但更多弟子悍不畏死地填补空缺,剑光、刀影、枪芒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向他笼罩而来。
刘妍灵力全开,纤指连点,一道道湛蓝光束如疾雨散射,精准地打在敌人手腕、膝弯、兵器衔接处。一时间金属坠地声、痛呼声不绝于耳。然而蓬莱弟子训练有素,前排受挫,后排立刻补位,更有数人远远站定,挽弓搭箭,淬毒的箭镞带着尖啸破空袭来,迫使刘妍分心构筑灵力护盾。
弑天盟众人陷入苦战。他们虽个体强悍,但蓬莱弟子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彼此呼应,时而从假山孔洞中刺出冷剑,时而借屋檐高度凌空下击。北漠首领战斧狂舞,旋风般绞碎近身兵刃,却防不住暗中射来的弩箭,肩头已然见红。长老的冰霜领域被几名擅长火系术法的弟子联手压制,冰火相交蒸腾起大片白雾,视野愈加模糊。
乌江老渔翁的钓竿神出鬼没,银钩时而勾走兵刃,时而直取眼目,刁钻狠辣。但两名持盾弟子死死缠住他,盾面符文闪烁,竟能偏转钩锁轨迹。巫族圣女吟唱声渐急,匕首上五彩光华大盛,一道扭曲力场扩散开来,靠近的弟子动作顿时迟缓如陷泥沼。可对方阵中亦响起清越铃音,竟是一件破邪法器,与巫力相互消磨,滋滋作响。
归墟联盟的探秘工具在混战中显出局限性,罗盘磁针乱转,皮卷被刀风撕裂,骨笛吹出的音波敌我不分。唯有洪荒遗族高手稳扎稳打,他们力量奇大,招式简朴却有效,青铜钺每次劈砍都令地面震颤,但围攻他们的弟子越来越多,如蚁附膻。
东海三公主剑光如雪,每一剑都带着深海极寒,剑锋所点,冰棱丛生,暂时逼退了身周之敌。可她气息已显紊乱,额角见汗——龙宫秘法在陆上本就消耗甚巨。
时间在血腥厮杀中流逝。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晨曦照亮了院中惨烈的景象:石板碎裂,花木摧折,血迹溅洒得到处都是。项天身上添了七八道伤口,最深的一处在左肋,鲜血浸透黑衣。刘妍灵力接近枯竭,脸色苍白如纸,支撑护盾的手臂微微发抖。
弑天盟已有三人重伤倒地,余者皆带伤苦撑。北漠长老被一道火符击中胸口,冰霜法术几乎溃散。乌江老渔翁左臂软软垂下,似是骨折。巫族圣女嘴角溢血,维持力场对她负担极大。归墟联盟一人昏迷不醒,洪荒遗族中那位最年长者被长枪刺穿大腿,半跪于地。三公主的寒冰剑域缩小至身周三尺,剑势已不复最初凌厉。
包围圈缩得更紧了。蓬莱弟子虽也有伤亡,但人数优势明显,后续仍有援手从外围赶来。那阴鸷头目站在后方高处,冷眼俯瞰,嘴角噙着一丝残酷笑意。
“项天……怎么办?”刘妍靠向项天后背,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项天环视四周浴血的同伴,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愤怒、或疲惫、或绝望的脸,胸腔内一股灼热的怒意与不甘熊熊燃烧。他握刀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刀身嗡鸣不已,仿佛感应到主人心意。
“不能死在这里。”他嘶哑道,眼中骤然迸发出骇人凶光,“跟我——向东南角突!”
最后一个字吼出的同时,他周身煞气轰然爆发,如墨浪翻涌,竟暂时逼退了正面之敌。黑色长刀高举过头,所有残余力量灌注其中,刀锋震颤间发出鬼哭般的厉啸!
这一刀,将是破围的希望,亦可能是终结的开始。
晨光刺破云层,照亮了院内每一张染血的面孔。项天怒吼劈刀,身后众人嘶声响应,残存的力量汇聚成一股决死的洪流,向着铁壁合围的东南角,狠狠撞去——
生死一线,皆系于此击。而蓬莱岛深远处,更高的楼阁上,几道模糊身影正静静注视着这场围杀,默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