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丞相府的二公子、新任兵部武库清吏司郎中谢临风在回京途中遇刺重伤的消息,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在京城权贵圈层迅速激起千层浪。
虽然谢府上下严防死守,刻意模糊了伤处的具体位置,但“重伤昏迷”、“性命垂危”这些字眼已足够震撼。一时间,探病的、打探消息的、幸灾乐祸的各路人马,几乎踏破了谢府的门槛。
谢府,清风院。
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浓重的药味和血腥气混杂在一起,令人窒息。
苏新语形容憔悴,眼底布满血丝,守在儿子床前,如同一头焦躁的母狮。谢临风时而昏迷,时而因剧痛发出压抑的嘶吼,每一次声响都像刀子剜在苏新语心上。
“都给我听好了!”苏新语猛地站起身,目光扫过屋内噤若寒蝉的心腹仆妇,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二公子是遇袭伤了腰腹!就是腰腹!谁敢多嘴多舌,泄露半个不该说的字,仔细你们的皮!尤其是……”她眼神阴鸷,“尤其是不能让太子府那边知道实情!一个字都不许漏!”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中是刻骨的恐惧和算计,“这桩婚事……这桩婚事是临风最后的指望了!若让他们知道临风……他……他成了废人,这婚事......”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更深的忌惮,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补充道:“还有!绝不能让谢临渊那个小杂种知道!一丝风声都不能传到他耳朵里!明白吗?!”在她看来,谢临渊得知此事,无异于给敌人递刀子,只会让他更加肆无忌惮地嘲笑和打击她的风儿。
“是,夫人!”仆妇们战战兢兢地应下。
苏新语随即又强打精神,厉声吩咐:“去!给我广发悬赏!重金延请天下名医!只要能治好二公子,千金万金,倾家荡产在所不惜!还有那些隐世的神医,不管用什么手段,给我请来!快去!”
谢府的力量被疯狂调动起来,无数信鸽和快马带着重金悬赏和焦灼的期望,奔向四面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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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影阁,幽暗的议事厅。
烛火跳动,映照着谢临渊轮廓分明的侧脸。他斜倚在主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扶手,表情有些……复杂难言。
墨影垂首立于下首,声音平稳地汇报:“主上,谢临风遇刺的消息已在京城传开,谢府刻意隐瞒了具体伤处,只称腰腹重伤。苏氏下了严令,严防死守,尤其是不让太子府和……我们这边知晓详情。”
谢临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意味不明的弧度,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怜悯?他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声音低沉:“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伤了‘那种’地方……呵。”他没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里的含义,墨影瞬间了然。这比直接杀了谢临风,恐怕更让他生不如死。谢临渊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反而有种命运弄人的荒诞感。机关算尽,却落得如此下场,何其讽刺。
“继续。”谢临渊放下茶盏。
“是。”墨影继续道,墨影立于阶下,声音平稳无波:“主上,刺杀谢临风的,是江南盐运司前主簿方清源的长子方承嗣,纠集了一群家奴和死士。但我们的人赶到现场时,发现还有一拨人……是冲着灭口去的。我们抢先一步救下了方承嗣。”
谢临渊眼中精光一闪:“哦?灭口?”
墨影继续道:“方承嗣重伤,但清醒后供认,当日刺杀进行到关键时,有一枚极其隐蔽、速度极快的暗器突然从密林深处射出,角度刁钻,并非他们的人所为。正是那枚暗器,干扰了方承嗣原本致命的一击,导致方承嗣只重创了谢临风的下体,却未能取其性命。方承嗣懊悔不已,直言未能亲手为方家满门报仇。”
谢临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懊悔?他该庆幸捡回一条命。一个谢临风,哪来那么大的权势构陷朝廷命官、调动盐兵?他背后那只手,除了我们‘孝顺上进’的太子殿下,还能有谁?”他顿了顿,眼中寒意更盛,“方承嗣此人,对太子恨意如何?”
“刻骨铭心。他已知晓是太子在背后操纵谢临风,才导致方家灭门。”
“很好。”谢临渊指尖轻敲扶手,“此人可用。给他治伤,晓以利害,收编入‘影刃’,专门负责针对江南盐运司和太子在江南的势力。他知道的细节,对我们很有用。”
“属下明白!”墨影应下,随即又汇报另一件事,“还有一事。谢府内院柳三娘,确已怀有身孕。另外,安置在杭城的柳大、柳二……死了。”
谢临渊挑眉:“死了?怎么死的?”
“据报是‘意外’。”墨影语气平淡,“两人酗酒闹事,失足跌入杭城外的运河,捞上来时已溺毙多时。苏家本家出面料理的后事,处理得很‘干净’。”
谢临渊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意外”来得太是时候了。柳大柳二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祸害,留着就是定时炸弹。谢临风或苏新语,亦或是太子那边怕走漏风声影响联姻,都有可能授意苏家“处理干净”。手段够狠,也够利落。
墨影会意:“主上,柳三娘是否要……”他做了个隐晦的手势。
谢临渊抬手制止,眼神深邃:“不必。说到底,那也是谢家的血脉。”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冷冽:“这个陈清月,还有太子妃陈如锦,都透着股怪气。谢临风废了,她们的反应太过‘平静’,似乎早有预料?柳三娘怀孕之事,陈清月也知情……她为何不闹?反而……像是乐见其成?”
谢临渊敏锐地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好好查查陈清月和她背后的陈家,尤其是她和太子妃之间真正的盘算。柳三娘那边……”他沉吟道,“派两个机灵可靠、身手好的女卫,以照顾孕妇的名义,想办法安插进去。明为照顾,实为保护,也方便我们监控。我倒要看看,这潭浑水底下,到底藏着什么鱼!”
“是!属下即刻去办!”墨影领命,身影无声地融入阴影之中。
议事厅内重归寂静。谢临渊独自站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