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比他更快,稳稳地凌空抓住了那卷下坠的竹简。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阿弃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距离那竹简,只有寸许之遥。
他能看到竹简边缘尖锐的毛刺,能闻到那上面陈旧的墨香和灰尘味道。
差一点……就差一点……
一股强烈的失落感,混合着未能得逞的焦躁,猛地涌上心头。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瞳孔因为那瞬间的期待落空而微微扩张。
厉霆握着那卷竹简,目光从竹简上移开,落在他僵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手指上,然后,
缓缓上移,对上他来不及完全收敛神色的眼睛。
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意外,也没有丝毫怒意。
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了然。
他看到了。
看到了他那一刻下意识的伸手,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对可能到来的“疼痛”的渴望。
阿弃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手,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
他慌乱地低下头,不敢再与那双眼睛对视。
厉霆没有说什么。
他只是将那卷竹简随手放在一旁较低的书架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小心些。”他开口,声音依旧平淡,“这里的书简,年代久远,损毁了,你赔不起。”
这话语里听不出任何关切,只有对物品价值的陈述。
阿弃死死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点自残带来的微弱痛楚,在此刻巨大的难堪和莫名的委屈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说完,他不再停留,迈步离开了藏书阁。
那冷冽的信香,随着他的离开,并未立刻消散,依旧如同幽灵般盘旋在空气中,
缠绕在阿弃的周围,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
阿弃脱力地靠在高大的书架上,粗重地喘息着。
汗水已经浸湿了他背后的粗布衣衫,冰冷的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熟悉的、却再也无法让他沉浸其中的反向刺激。
厉霆的“时常过来”,像一把悬在他头顶的利剑。
他在这里唯一的“喘息之机”,也被剥夺了。
从此以后,他每一次的“享受”,都可能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变成一场公开的、无声的刑罚。
他慢慢滑坐在地上,将脸埋进膝盖。
粗布裤子摩擦着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
可这一次,这刺痛再也无法带给他慰藉。
他只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和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接下来的几日,厉霆果然如他所说,时常会出现在藏书阁。
有时是清晨,阿弃刚开始劳作之时;有时是临近午时,他疲惫不堪之际。
他停留的时间或长或短,有时只是站在门口看一会儿,有时则会走进来,随手翻阅一些书简,目光却总会若有若无地扫过阿弃忙碌的身影。
阿弃试图忽略他的存在,将自己完全投入到劳累之中。
他更加卖力地擦拭,搬运更重的书简,用更冷的水。
可无论他如何尝试,都无法再找回最初那半天独自一人时,那种近乎忘我的酣畅淋漓。
厉霆的存在,像一根无形的线,始终牵系着他的神经。
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肌肉的酸痛,每一次冷水的刺激,都仿佛被那双眼睛记录、审视、评判。
那反向的愉悦,因此而变得不再纯粹,总是掺杂着提心吊胆和挥之不去的羞耻。
他甚至开始害怕那种愉悦的到来。
当强烈的酸痛感席卷手臂时,当冰冷的井水冻得他手指发僵时,他会下意识地绷紧身体,
试图抵抗那即将升腾的快感,仿佛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
这种抵抗是徒劳的。
身体的反应根植于他扭曲的感知,无法以意志转移。
于是,他常常陷入一种极其矛盾的状态:身体因为“舒适”的劳作而微微战栗,脸上却因为努力压抑和内心的羞耻而显得痛苦扭曲。
他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落在厉霆眼中,是何等光景。
厉霆从未对此发表过任何评论。
他就像一座沉默的冰山,只是存在着,用他的目光和信香,在这方寸之地,与阿弃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极其不对等的角力。
这角力消耗着阿弃的心神,比单纯的肉体劳累更让人疲惫。
他眼下的青黑日益加重,即使在劳作中获得了身体的“满足”,精神却始终处于一种紧绷的、濒临断裂的状态。
这日午后,阿弃正费力地擦拭着一个高大书架顶部的灰尘,脚下垫着几块叠起的砖石。
连日的劳累和心神损耗让他有些精力不济,脚下微微一滑,砖石晃动,他整个人重心不稳,向后仰倒!
惊呼卡在喉咙里,预期的坠落并未到来。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揽住了他的腰,将他稳稳地从摇晃的砖石上带了下来。
后背撞进一个坚实而冰冷的胸膛。
玄色的衣料贴着他还被汗水浸湿的粗布短打。
冷冽的松针气息瞬间将他包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浓郁、直接。
阿弃浑身僵硬,如同被冻住一般。
厉霆的手臂还环在他的腰间,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无法挣脱的禁锢感。
他的体温隔着衣料传来,是一种偏低的热度,与他信香的冰冷截然不同。
这正常的、略带温热的接触,对阿弃而言,却是难以忍受的折磨!
那怀抱的坚实,手臂的环绕,都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舒适”,引发他感知里强烈的、反向的排斥和恶心感。
他几乎是立刻开始挣扎,想要脱离这个怀抱。
“别动。”
低沉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阿弃的身体僵住,挣扎的动作停在半途。
他能感觉到厉霆呼吸时带起的微弱气流,拂过他敏感的耳垂。
那感觉……让他头皮发麻。
厉霆没有立刻松开他,反而低下头,目光落在阿弃因为方才惊吓和此刻接触而微微泛红的侧颈。
那里,粗布衣领摩擦着皮肤,留下浅浅的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