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多，天色泛灰，炊烟袅袅升向渐凉的空气。
谭晓晓系着围裙在小厨房忙碌，三个孩子由王秀英带着在里屋嬉闹，笑声不时传出。
灶上铁锅微热，碗里土鸡蛋液金黄打散，隔夜米饭粒粒分明，翠绿葱花切得细碎。
陆霆骁去师部开冬季训练方案会，要晚归。谭晓晓想着等他到家饭正好，蛋炒饭最对他胃口——初识时，他便是被这香气吸引。
锅热舀入一勺猪油，油脂滋滋融化飘香。
倒入蛋液，金黄瞬间凝固膨胀，划散盛出。就着底油下米饭翻炒，米粒跳跃至粒粒分明、微焦，再倒回鸡蛋，加盐，撒上葱花。
熟悉的香气弥漫开来，温暖而踏实。就在她准备将炒饭盛出装盘时，异变突生。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毫无征兆地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进入空间时都要剧烈。她手一抖，锅铲差点脱手，下意识扶住了灶台。
眼前不是自家厨房，而是空间剧烈闪烁震颤的景象，如信号不良的屏幕。
十亩黑土起伏如呼吸，灵泉池水波激荡、水花四溅。
更心惊的是，黑土中央蘑菇屋上方，空气如水波扭曲，浮现模糊闪烁的影像——竟是一间厨房，却非这个时代所有：明亮LEd灯带、银色电磁炉灶台、浅灰瓷砖墙与现代整体橱柜。
一个纤细背影挽着长发，穿居家服在灶台前忙碌，哼着模糊的流行曲调。
那身形轮廓让她心脏骤缩，亲切、恐惧、荒谬与悲伤如海啸冲击意识——是2023年猝死的外贸精英自己的记忆碎片？
还是平行时空里活着的“谭晓晓”？ 空间震颤加剧，黑土似要撕裂，现代厨房影像扭曲时隐，哼歌声夹杂电器嗡鸣，随时会崩碎。
恰在此时，里屋山山、阳阳的惊恐哭声与暖暖尖细啼哭同时爆发。
孩子的哭声如锥刺破意识漩涡，谭晓晓猛咬舌尖，借剧痛清醒，用尽意志力低喝：“停下！”
仿佛按下了某个开关。
空间的剧烈震颤戛然而止。
黑土地恢复平静，灵泉池水波渐息。
现代厨房影像如被橡皮擦去，迅速变淡消散，只余下一丝臭氧与清洁剂混合的异世气味，很快被蛋炒饭香气掩盖。
一切恢复原样，可掌心冰凉的汗、狂跳的心脏，还有里屋越发急促的哭声，都在昭示那不是幻觉。
“晓晓？怎么了？”王秀英抱着哭红小脸的暖暖，领着嚎啕的两个小子匆匆出来，“孩子突然哭闹不止，哄不住……”
谭晓晓脸色苍白，强挤出笑：“没事，许是我碰倒东西吓着他们了。”她放下锅铲洗手，接过暖暖，俯身安抚儿子们。
奇的是，一到她怀里，孩子们哭声骤减。山山往她颈窝钻，阳阳抓着她衣角，暖暖把小脸贴在她脸上啜泣。
王秀英松口气：“真是吓着了。你脸色不好，累着了吧？快坐下歇着，饭我来盛。” 谭晓晓抱着孩子坐在炕沿轻拍，三个小家伙紧紧贴着她汲取安定力量，渐渐平息，只剩偶尔抽噎。
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灶台。
那盘刚刚炒好的蛋炒饭还冒着热气，金黄的鸡蛋，雪白的米饭，翠绿的葱花，再普通不过，却仿佛成了一个神秘的坐标，连接了刚才那次匪夷所思的“共振”。
陆霆骁回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他带着一身秋夜的寒气进屋，脱下军帽和大衣。
“回来了？饭刚热过，快吃吧。”谭晓晓起身，神色如常，但眼底残留的一丝惊悸没能完全掩饰。
陆霆骁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看了一眼炕上并排熟睡的三个孩子，又看向妻子：“怎么了？孩子们闹了？”
“没有，挺乖的。”谭晓晓把热好的蛋炒饭和一碗青菜汤端上桌，在他对面坐下，“就是……刚才做饭的时候，有点不舒服，可能是没休息好。”
陆霆骁拿起筷子，却没有立刻吃，看着她：“晓晓，是不是空间……”
谭晓晓将刚才的离奇经历低声描述了一遍，略去了那个背影带来的情感冲击，只提到模糊的现代厨房影像与隐约的哼歌声。
陆霆骁听完眉头紧锁，筷子无意识拨动碗中的饭粒：“又出现了……而且这次连孩子们都感应到了。”
“这次好像不一样。”谭晓晓声音微颤，“不像以前只是模糊感觉或静止碎片……更像是两个时空的‘边界’在某个瞬间变薄，发生了‘泄漏’。动静太大了。”
“你觉得和什么有关？”陆霆骁目光锐利，“当时你在做什么？”
“在做蛋炒饭，和平时一样。”谭晓晓顿了顿，“非要说特别……就是今天特别盼你早点回来，想着饭要趁热吃。还有……今天正好是秋分。”
“秋分……”陆霆骁沉吟，“阴阳平分，昼夜均等。一些古老说法里，这种天地节气转换时，特殊的‘通道’或‘缝隙’确实可能变得不稳定。”
这个解释让谭晓晓稍微安心了一点。如果是节气导致的偶然现象，那或许不必过于恐慌。
“孩子们没事吧？”陆霆骁看向炕上。
“哭了一阵，我抱着就好了。现在睡得很沉。”
谭晓晓也看过去，眼神温柔中带着忧虑，“他们好像……对空间的变化特别敏感。上次进去也是，能引发黑土地的反应。这次更是直接被‘共振’惊醒。”
陆霆骁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指尖冰凉。“别怕。不管那是什么，我们现在都在一起。空间既然选择了你，保护了你，还……接纳了孩子们，我想它不会伤害我们。至于那些影像……”
他顿了顿，“也许就像你以前猜测的，是另一个时空的碎片。我们无法控制，但可以提高警惕。”
“你是说……以后尽量不在特定时间，或者做特定事情的时候，去深度连接空间？”谭晓晓问。
“嗯。尤其是节气日、月圆夜，或者你情绪波动特别大的时候。”陆霆骁冷静地分析。
“还有，尽量不要在孩子们醒着或者附近的时候，尝试进入或动用空间的力量。他们还太小，承受不住这种冲击。”
谭晓晓重重地点头。今天孩子们的哭声，让她后怕不已。
“吃饭吧。”陆霆骁把蛋炒饭往她面前推了推，“凉了就没那个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