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海中，激战过后，一片狼藉的能量乱流缓缓平复，只留下漂浮的陨石碎片和尚未完全消散的鬼气黑烟。海渊散人捂着胸口，气息紊乱，看着眼前这位笑眯眯、仿佛只是随手拍飞了几只苍蝇的李慕云，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咳咳……多谢李小友……不，李前辈救命之恩！”海渊散人郑重地躬身行礼，语气中的“前辈”二字咬得极重。之前还觉得对方是个有趣的晚辈、潜在的合作者，现在看来，这分明是个深不可测、游戏人间的老怪物啊！一个喷嚏破掉幽冥殿的百鬼幡？这手段，怕是龙宫那几位镇守使都做不到！
“诶，别客气，顺手的事。”李慕云摆摆手，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海渊前辈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还被幽冥殿的人盯上了？我看他们出手狠辣，不像临时起意。”
海渊散人苦笑一声，服下一颗疗伤丹药，脸色稍稍好转，这才缓缓道来：“此事说来话长。老夫此番离开瀚海界，本是为了追查一件与我故人相关的旧事线索。根据一些古籍记载，线索指向了这片‘星云海’。却不料，刚抵达不久，就被这幽冥殿的贼子盯上。他们似乎早有预谋，在此设伏，若非李前辈……咳，李小友恰好路过，老夫今日恐怕凶多吉少。”
“故人旧事？”李慕云心中一动，想起了星尘也曾提到需要“古神之血”中的神性与法则碎片来修复“故人之物”。难道……海渊散人追查的，也和“古神”或者某些上古遗物有关？
他没直接问，而是换了个话题：“幽冥殿？听起来像个反派组织，他们什么来头？”
海渊散人神色凝重：“幽冥殿，乃是近千年来悄然崛起的一股神秘势力，行事诡秘，手段歹毒，专精于鬼道、诅咒、炼魂等阴邪之术。其成员行踪不定，多以黑袍鬼面示人，势力范围似乎遍布多个界域，专门针对一些身怀上古秘宝、或者知晓某些古老秘辛的修士下手，夺宝杀人，无恶不作。其背后，疑似有更古老的势力支持，可能与深渊有关。”
又是深渊？李慕云挑了挑眉。看来这幽冥殿，跟深渊教团、鬼龙族，很可能是一伙的，或者至少是同盟关系。他们都在疯狂搜寻“古神”相关的东西。
“前辈追查的线索，莫非也与‘古神’有关？这才引来了幽冥殿的觊觎？”李慕云试探着问。
海渊散人深深看了李慕云一眼，似乎觉得这位“李小友”知道得不少，也不再隐瞒，点头道：“不错。老夫追查的，是上古一位执掌部分‘水’与‘命运’权柄的古神‘沧溟’的踪迹。据说‘沧溟’陨落前，曾将一件重要的‘信物’留在了这片星云海的某处。那信物，或许能解开老夫故人当年失踪的谜团。”
又是古神，又是命运……李慕云感觉这潭水是越来越深了。不过，他对此兴趣盎然。
“那前辈可有发现？”
海渊散人摇头，面带遗憾：“老夫刚循着一些蛛丝马迹找到这片星域，还没来得及深入探查，就遭遇了伏击。若非李小友……”
“无妨，无妨。”李慕云打断他，眼珠一转，笑道，“相逢即是有缘。既然前辈要找东西，我也正好在此‘闲逛’，不如……结伴同行？互相也有个照应。万一再遇到幽冥殿的杂碎，我也好继续‘打喷嚏’。”
他这话说得轻巧，仿佛“打喷嚏”是什么绝世神通似的。
海渊散人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有这位神秘莫测的“李小友”同行，安全系数大增不说，说不定还能借助对方那匪夷所思的手段，更快找到线索！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能得李小友同行，是老夫之幸！”海渊散人连忙答应。
于是，原本的单人“拾荒之旅”，变成了双人“星海寻宝团”。李慕云依旧是那副悠闲模样，驾驭着断剑，不紧不慢地飞着，神念却如同梳子般仔细扫描着经过的每一片星云、每一座星岛，寻找着可能存在的“星辰泪”以及其他“有趣垃圾”，顺便……帮海渊散人留意“沧溟信物”的线索。
海渊散人则跟在旁边，一边调息疗伤，一边将所知关于“沧溟”古神和这片星云海的信息娓娓道来。
“据古籍记载，‘沧溟’乃是一位性情温和、司掌‘浩瀚之水’与‘命运长河支流’的古神。其陨落之因成谜，有说是在‘诸神黄昏’中战死，有说是触及了某种禁忌而自我消亡。其留下的‘信物’，据说是一枚‘沧溟之泪’所化的晶体，蕴含其部分神性与对‘命运’的理解……”
李慕云一边听，一边点头，心里却在想：“沧溟之泪？听起来跟‘星辰泪’有点像啊，都是眼泪变的晶体……古神也这么爱哭吗？还是说，眼泪是什么通用施法材料？”
两人在星云海中又转悠了大半天。李慕云又顺手捡了几块蕴含特殊能量的陨石和几株罕见的星云灵草，但“星辰泪”和“沧溟之泪”都没再发现。
正当李慕云琢磨着是不是该换个区域，或者先去“乱空海”时，海渊散人忽然神色一动，指向星云深处某座不起眼的、呈现出灰白色的破碎星岛。
“李小友，你看那座星岛！其周围的水属性灵气波动，似乎有些异常！虽然微弱，但……与记载中‘沧溟’的气息有几分相似！”
李慕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神念扫过。果然，那座灰白色星岛附近，游离的星辰之力中，混杂着一丝极其淡薄、但本质极高的“水”与“命运”交织的韵律，与海渊散人身上那股气息同源，但更加古老、纯粹。
“过去看看。”李慕云驾驭断剑，朝着那座星岛飞去。
靠近之后，发现这座星岛比之前那座蓝色星岛小得多，而且似乎经历过猛烈的撞击或者爆炸，表面布满了裂痕和坑洞，许多地方已经彻底破碎，只剩下漂浮的碎石带。那股异常的灵气波动，正是从星岛内部最大的一个裂缝中隐隐透出。
两人降落在裂缝边缘。裂缝深不见底，内部漆黑一片，只有那丝微弱的“沧溟”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若隐若现。
“气息是从下面传来的，但这里面……似乎有很强的空间紊乱和能量乱流。”海渊散人皱眉道，他的伤势未愈，贸然深入风险不小。
“我先下去探探路。”李慕云艺高人胆大，纵身便跃入了裂缝之中。海渊散人想拦都来不及，只好在上面紧张地等候。
裂缝内部，并非笔直向下，而是蜿蜒曲折，四通八达，如同迷宫。周围岩壁呈现出奇特的灰白色结晶，坚硬异常。越往下，空间乱流越强，偶尔还有破碎的空间碎片如同无形的刀刃划过，但对于李慕云来说，这些跟挠痒痒差不多。
他循着那丝“沧溟”气息，在迷宫般的裂缝中快速穿梭。终于，在拐过几个弯，穿过一片特别浓郁的空间乱流区域后，眼前豁然开朗。
裂缝底部，竟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约莫十丈见方的地下晶洞！洞顶倒悬着无数灰白色的钟乳石状晶体，散发出幽幽冷光。而在晶洞中央，有一个小小的、完全由纯净的“弱水”汇聚而成的水潭。水潭不过尺许见方，深不见底，水面平静无波，却散发着浓郁到极致的“水”之法则气息！
而在那弱水水潭的正中央，水面上方三寸处，静静悬浮着一枚约莫拇指大小、呈现出深邃海蓝色、内部仿佛有潮汐涌动、星光流转的……水滴状晶体！
那晶体散发出的，正是精纯无比的“沧溟”气息！混合着“水”的浩瀚与“命运”的玄奥！
“沧溟之泪！”李慕云眼睛一亮。找到了！
他正想上前收取，忽然，他耳朵一动，目光扫向晶洞的一个阴暗角落。
那里，一块巨大的灰白色晶石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而且，一股极其隐晦、但又让他感觉有点熟悉的“腥甜”与“疯狂”气息，隐隐传来？
李慕云眉头微皱，没有立刻去拿“沧溟之泪”，而是悄无声息地朝着那个角落走去。
绕过晶石，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了一下。
只见角落里，蜷缩着一只……生物？这东西体型不大，约莫家猫大小，通体覆盖着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粘稠鳞甲，形态有些扭曲，像条发育不良的小蜥蜴，又像条长了腿的怪鱼。它似乎受了重伤，身上布满了伤口，暗红色的粘液不断渗出，气息奄奄。最奇怪的是，它身边散落着几片……漆黑的、光滑的“石碑”碎片？那碎片的气息，与之前见过的“归墟残碑”一模一样！只是更加破碎！
而这小怪物体内散发出的那股“腥甜疯狂”气息，李慕云绝不会认错——正是“古神之血”的味道！而且，比他从星尘那里得到的稀释版，要浓郁、精纯得多！但这气息又极为混乱、不稳定，仿佛与这小怪物本身的血肉强行融合在了一起，导致它发生了可怕的畸变！
“这是什么鬼东西？”李慕云蹲下身，好奇地打量着这只奄奄一息的“古神血畸变体”。它似乎也察觉到了李慕云的靠近，努力地抬起头，一双浑浊的、充满了痛苦与疯狂的血色小眼睛，警惕地看向李慕云，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李慕云能感觉到，这小怪物生命本源正在飞速流逝，它体内的“古神之血”力量与它本身脆弱躯体的冲突，正在将它推向毁灭。它活不了多久了。
“啧，可怜的小家伙。”李慕云摇了摇头。他对这种因“古神之血”而诞生的畸变体没什么同情心，主要是长得太丑了，但……这东西本身，包括它身边那些“归墟残碑”碎片，似乎都很有研究价值啊！
他想了想，从系统空间里，拿出了那个装着“古神调料·创造风味”的玉瓶。这东西蕴含着一丝“创造”法则，虽然也带有不稳定因素，但或许……能稍微“安抚”或者“平衡”一下这小怪物体内狂暴的“古神之血”力量？就算不能救它，或许也能让它死得安详点，或者……变成更有研究价值的形态？
他打开瓶塞，小心翼翼地倒出了一丁点淡青色、夹杂暗金赤斑的“古神调料”，用灵力包裹着，送到那小怪物嘴边。
小怪物先是警惕地往后缩了缩，但似乎感应到了那滴“调料”中蕴含的、与它体内狂暴力量同源但又相对“温和”的“创造”气息，犹豫了一下，竟然伸出舌头，将那滴调料舔了进去。
下一刻，异变陡生！
小怪物身上暗红色的鳞甲骤然亮起不稳定的光芒，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发出痛苦的嘶鸣！但与此同时，它体内那狂暴混乱的“古神之血”力量，似乎真的被那丝“创造”法则影响，开始发生奇特的转变！它体表的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扭曲、生长出一些新的、奇形怪状的肉芽和组织！它的气息，也在痛苦中，开始朝着一种更加混乱、但也更加……“生机勃勃”的方向转变！
“效果这么猛？”李慕云也有些惊讶，连忙后退几步，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小怪物，不会当场给他表演个“异形诞生”吧？
就在小怪物的畸变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忽然，它猛地张开嘴，发出了一声极其尖锐、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嘶叫！
伴随着嘶叫，它体内一股混杂着“古神之血”、“归墟”、“创造”以及它自身残破灵魂的混乱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朝着近在咫尺的李慕云冲击而来！
这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濒死前无意识的“信息喷发”！
李慕云眉头一皱，没有闪避，而是任由这股混乱的信息流涌入自己的识海。混沌道心稳固如磐石，足以容纳和梳理任何信息。
刹那间，无数破碎、扭曲、疯狂的画面和意念，在他识海中炸开！
他“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沸腾的、由“古神之血”构成的汪洋血海！
“看”到了血海深处，沉浮着无数巨大、扭曲、不可名状的恐怖身影！
“看”到了血海边缘，矗立着一座座漆黑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归墟石碑”！
“看”到了无数生灵被投入血海，或被吞噬，或发生畸变，或化作养料！
还“看”到了几个模糊的、散发着深渊与幽冥气息的身影，在血海边缘进行着某种邪恶的仪式，试图操控血海的力量……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小滴飞溅的“古神之血”和一块崩飞的“归墟残碑”碎片上，它们穿透了无尽虚空，最终落入了这片星云海的裂缝中，机缘巧合与一只弱小的“星云蜥蜴”融合，诞生了眼前这只痛苦的畸变体……
信息流戛然而止。
那只小怪物在发出最后的信息喷发后，身体猛地僵直，然后如同融化的蜡烛般，迅速软化、坍塌，最终化为一滩暗红色的、散发着腥甜与疯狂气息的粘稠液体，只剩下几片暗红色的、质地奇特的鳞片和骨骼残留。
它死了。但死前，给李慕云留下了极其宝贵的“记忆碎片”。
李慕云站在原地，消化着刚刚得到的信息，脸色有些凝重。
“古神血海……归墟石碑……深渊仪式……”他喃喃自语，“看来，‘古神之血’的源头，比我想象的还要麻烦。那地方……简直就是‘终极污染源’和‘畸变工厂’的结合体。幽冥殿、深渊教团、鬼龙族，恐怕都是在打那片血海的主意。他们想用‘古神之血’做什么？复活古神？开启深渊之门？还是……制造更多的畸变怪物大军？”
他感觉，自己似乎无意中，窥探到了一个波及诸天万界的、巨大阴谋的冰山一角。
“不过……关我屁事？”李慕云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我是来捡垃圾的，不是来当救世主的。只要他们别把垃圾扔到我家门口，或者挡着我捡垃圾的路，随他们折腾去。”
他弯腰，将地上那几片暗红色的鳞片和骨骼，以及旁边散落的几块“归墟残碑”碎片，还有那滩粘稠液体，全部收了起来。这些都是珍贵的研究材料啊！尤其是那“记忆碎片”中关于血海和仪式的模糊画面，信息价值更高！
做完这些，他才转身，走向那弱水水潭，将悬浮着的“沧溟之泪”小心收取。晶体入手温凉，内部潮汐涌动，星光流转，蕴含着精纯的“水”与“命运”法则，是一件难得的宝物。
“收获满满！”李慕云心情又愉悦起来，拿着“沧溟之泪”，离开了地下晶洞，回到了裂缝上方。
海渊散人早已等得焦急，见他安然返回，还成功取到了“沧溟之泪”，顿时大喜过望，连连道谢。
“李小友大恩，老夫没齿难忘！此物对老夫至关重要！”海渊散人激动地捧着“沧溟之泪”，老眼都有些湿润。
“各取所需罢了。”李慕云摆摆手，没提下面遇到“古神血畸变体”和得到记忆碎片的事，“前辈接下来有何打算？”
“老夫需立刻返回瀚海界，用此物尝试追查故人线索。”海渊散人道，“李小友呢？”
“我啊，还得去‘乱空海’逛逛，找点别的材料。”李慕云说道。
“乱空海？”海渊散人眉头一皱，“那可是比星云海还要危险数倍的地方，空间乱流狂暴，还有虚空鲸等恐怖巨兽出没。李小友务必小心！对了，老夫这里有一份多年前偶然得到的、关于‘乱空海’部分相对安全航道的残图，或许对李小友有所帮助。”
说着，他取出一枚古旧的玉简，递给李慕云。
李慕云也不客气，接过道谢。多一份情报，多一份保障嘛。
两人又交谈了几句，便就此分别。海渊散人归心似箭，匆匆离去。李慕云则拿着新的星图，辨认了一下方向，驾驭断剑，朝着更加危险、但也可能藏着“虚空鲸”和更多“空间垃圾”的“乱空海”方向，悠然而去。
他的“跨界废品自助拾荒之旅”，还在继续。而前方，等待他的，是更加狂暴的空间乱流，可能出现的虚空巨兽，以及……那隐藏在“古神血海”背后的、更大的谜团与危机。
不过，李慕云对此，只有期待，没有畏惧。
毕竟，对于一只闲着没事干、只想捡点有趣“垃圾”的“老虎”来说，越是危险的地方，“垃圾”的品相，可能就越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