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泼洒在浮尘仙域的尘埃海上,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染成了一片死寂的赭红色。
那红色浓得化不开,像是被千万年的修士血浸染过,连风掠过的时候,都带着一股铁锈般的腥气。尘埃海并非真的海,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平原,平原上没有草木,没有沙石,只有漫天漫地的尘埃,它们细如粉末,却重如金石,踩在上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一块烧红的铁板上,鞋底发出“滋滋”的轻响,那是尘埃在吞噬生机的声音。
沈砚四人被围在一处凹陷的尘坑之中,这尘坑是方才铃央以仙道神光轰出的,此刻却成了困住他们的牢笼。坑外是密密麻麻的尘卫,足有三百之数,他们身披由尘埃凝练而成的玄色甲胄,甲胄缝隙间不断渗出灰蒙蒙的雾气,那雾气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滋滋”声响,仿佛连这片天地的规则,都在被尘卫们蚕食。
尘卫们的身形高大而僵硬,像是一尊尊没有灵魂的傀儡,他们手中握着同样由尘埃凝成的长枪,枪尖闪烁着冰冷的灰光,那光芒里没有丝毫的灵气,只有一股吞噬一切的死寂。他们沉默地站着,没有喧哗,没有躁动,可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却像是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沈砚四人的心头。
苏清瑶的脸色苍白如纸,她靠在尘坑的岩壁上,纤细的手指紧紧握着那柄通体莹白的平衡玉尺。玉尺之上,原本流转着温润的光泽,此刻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那些裂纹像是一条条狰狞的毒蛇,蜿蜒爬满了尺身。方才为了护住铃央和阿蛊,她强行催动了体内九成的仙力,以平衡之道硬撼尘卫统领的一击,此刻丹田内的仙元已经紊乱不堪,经脉里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股撕裂般的疼痛,连抬手的力气都快要透支。
她的目光落在沈砚的背影上,那道背影不算高大,却挺拔得像是一株在风雪中屹立的青松。她咬了咬下唇,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沈砚……我们……是不是真的要栽在这里了?”
铃央靠在苏清瑶的身边,她的情况比苏清瑶还要糟糕。她的肩头被尘卫统领的尘枪刺穿,那杆尘枪带着蚀骨的尘埃之力,枪尖刺入血肉的瞬间,便疯狂地吞噬着她的仙道神光。鲜血汩汩流出,落在尘埃地上,竟连一丝痕迹都没能留下,就被周遭的尘埃贪婪地吞噬殆尽,只在她的衣袍上留下了一片深色的血渍。她的脸色惨白,嘴唇干裂,原本明亮如星辰的眼眸,此刻也蒙上了一层灰败的雾气,仙道神光黯淡无光,连护体的灵光都快要消散了。
她微微喘着气,看向坑外的尘卫,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她是凌霄宗的天才弟子,自幼便被寄予厚望,修行数百年,从未受过如此重创。她曾以为,仙道之路,便是一路高歌猛进,登临绝顶,可直到今日,她才明白,在这片被规则束缚的仙域里,所谓的天才,所谓的神光,不过是域主眼中的一块待宰的肥肉。
阿蛊缩在铃央的怀里,她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火红的短褂,梳着两条俏皮的小辫子。平日里,她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蛊术高超,性格跳脱,可此刻,她却吓得脸色发白,眼圈通红。她的袖中,传来一阵微弱的呜咽声,那是她的本命蛊——金蚕蛊。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小家伙,此刻缩成了一团金色的绒球,躲在袖袋的角落里,连探出头的勇气都没有。这浮尘仙域的尘埃,对一切蕴含生机的力量都有着致命的克制,哪怕是以吞噬为生的蛊虫,也难逃被压制的命运。
阿蛊伸出小手,轻轻抚摸着袖袋,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小金……小金你别怕……我们……我们会出去的……”
沈砚拄着那柄由冰麟兽鳞片凝练而成的冰骨剑,剑身之上,已经结满了一层厚厚的尘霜,那些尘霜像是有生命一般,正在一点点地侵蚀着剑身的冰寒之力。每一次挥动,都要耗费比平日里多出数倍的仙力。他的脸色也有些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方才的几番激战,已经让他消耗了不少仙力。
他的目光扫过坑外的尘卫,这些家伙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仿佛没有任何自主意识,只是一味地执行着域主的命令——斩杀一切闯入浮尘仙域的外来者,将他们的仙力抽离,化作维持这片仙域运转的尘晶。沈砚的心中,涌起一股寒意,他能感觉到,这些尘卫的体内,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灵魂波动,他们并非天生的傀儡,而是被域主以霸道的契约之力控制的修士。
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胸口处的那枚浮尘印。这枚印玺是云尘长老临行前交给他的,通体由不知名的白色玉石雕琢而成,只有巴掌大小,印面上刻着繁复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契约符文。一路走来,这枚浮尘印都沉寂无声,像是一枚普通的玉佩,可就在刚刚,当尘卫统领的尘枪刺穿铃央肩头的那一刻,这枚印玺突然开始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印玺内部苏醒了过来。
那股热度,温暖而灼热,顺着他的指尖,一点点地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驱散了些许疲惫。沈砚的心中,闪过一丝明悟,他没有回头,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一道惊雷,在苏清瑶的耳边炸响:“不会的。”
他顿了顿,手指依旧摩挲着浮尘印上的符文,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云尘长老说过,此印能辨仙域真幻。我想,它的作用,绝不仅仅是‘辨别’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坑外的尘卫统领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咆哮。他是所有尘卫中身形最高大的一个,甲胄也比其他尘卫要厚重几分,肩头刻着一道灰色的骷髅印记,那是域主亲封的“噬灵统领”的标志。他的声音像是两块生锈的铁块在摩擦,刺耳无比,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结阵!炼尘!”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数十名尘卫立刻举起手中的尘枪,枪尖之上凝聚起一团灰蒙蒙的光芒。那光芒之中蕴含着一股吞噬一切的力量,连周遭的尘埃都被牵引着,朝着枪尖汇聚而去。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亮,到最后,竟化作了一道道水桶粗细的光柱,光柱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朝着尘坑之中笼罩而来。
这张网的威力远比之前任何一次攻击都要强悍,网还未落下,沈砚四人便感觉到一股沛然莫御的吸力从网中传来,他们的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头发散乱地飞舞着,体内的仙力像是失控的野马,想要冲破经脉的束缚,朝着那张网涌去。
苏清瑶脸色剧变,她想要催动平衡玉尺抵挡,可丹田内的仙元却像是被冻结了一般,根本无法调动。她咬着牙,强行凝聚起一丝仙力,注入玉尺之中,玉尺上的裂纹却又扩大了几分,一道剧痛从丹田传来,她忍不住闷哼一声,险些栽倒在地。
铃央咬紧牙关,银牙几乎要嵌进下唇,她想要凝聚残存的仙道神光,可肩头的伤口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那股疼痛像是潮水般涌来,让她眼前一黑,金星乱冒,险些栽倒在地。她只能死死地咬住牙关,不让自己晕过去。
阿蛊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拼命地催动蛊术,想要召唤出地底的噬尘蛊。那些噬尘蛊是她专门培育出来吞噬尘埃之力的,平日里一呼百应,可此刻,却像是消失了一般,连一丝回应都没有。她能感觉到,地底的噬尘蛊,已经被尘埃海的力量彻底压制,连动弹一下都做不到。
光柱织成的大网越来越近,网中的吞噬之力已经开始撕扯四人的衣袍,沈砚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仙力正在被一点点地抽离,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掠夺他身体里的一切。他的目光落在那张越来越近的大网上,又扫过身边三个伙伴苍白的脸庞,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执念。
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答应过冰麟兽,要带它看遍诸天万界的风景,要带它找到传说中的极北冰原,让它重新回归属于自己的故土。他答应过苏清瑶,要陪她找到平衡之道的终极奥义,要陪她走遍千山万水,看遍世间的平衡与失衡。他答应过铃央,要帮她打破仙道的桎梏,要帮她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而不是被凌霄宗的规矩束缚一生。他还答应过阿蛊,要带她去寻找蛊术的起源,要带她去见识真正的蛊域,让她成为真正的蛊尊。
更重要的是,他的道,是契约之道。他的人生准则,是“万物皆可标价,唯羁绊不可辜负”。他这一生,缔结过无数的契约,有过利益交换,有过生死与共,可他从未背弃过自己的伙伴。
他不能让自己的伙伴,因为他而葬身在这片尘埃之地。
沈砚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他猛地抬头,看向那张笼罩而来的大网,看向坑外那些面无表情的尘卫,看向天空中那片赭红色的残阳,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振聋发聩的力量,响彻了整个尘埃海:“天道之下皆是变量……”
他猛地将右手按在胸口的浮尘印上,用尽全身力气,将体内残存的所有仙力,一股脑地注入到了印玺之中。仙力汹涌而出,像是奔腾的江河,涌入浮尘印的瞬间,他能感觉到,印玺之中,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我的道,是书写第三条条款!”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从浮尘印之中爆发而出。
起初,这嗡鸣还很微弱,像是蚊蚋振翅,细不可闻,可随着沈砚仙力的不断注入,这嗡鸣越来越响亮,越来越磅礴,到最后,竟像是惊雷炸响,震得整个尘坑都在微微颤抖,坑壁上的尘埃簌簌掉落。
紧接着,一道耀眼的白光,从浮尘印之中冲天而起。
这道白光,不同于仙道神光的圣洁,不同于蛊术之力的妖异,也不同于平衡之道的温润,它纯粹、质朴,却又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威严。白光直冲云霄,将这片赭红色的天地都映照得一片雪白,连那残阳的血色,都被这道白光压了下去。那些原本朝着尘枪汇聚的尘埃,在触碰到白光的瞬间,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一般,突然停下了脚步,开始疯狂地朝着浮尘印的方向涌来。
尘埃像是受到了无形的牵引,从四面八方涌来,汇聚成了一道灰色的洪流,朝着沈砚胸口的浮尘印涌去。那洪流浩浩荡荡,像是奔腾的江河,发出了“哗啦啦”的声响。
尘卫统领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惊愕。他能感觉到,那道白光之中,蕴含着一股让他心悸的力量,那股力量,并非是毁灭之力,而是一种……共鸣之力。一种能与这片尘埃海产生共鸣的力量。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这……这是什么?”
沈砚能清晰地感觉到,浮尘印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疯狂地吞噬着周遭的尘埃。而随着尘埃的涌入,印玺之上的那些古老符文,开始一个个亮起,散发出璀璨的金色光芒。那些符文像是活了过来一般,在印玺之上流转、跳跃,发出了细微的“嗡嗡”声。
他的脑海之中,突然涌入了无数的信息,那些信息像是潮水般涌来,让他的脑袋一阵胀痛。那些信息,是这片浮尘仙域亿万年的记忆,是无数被吞噬仙力的修士的执念,是这片天地最本源的规则。
他看到了,看到了这片浮尘仙域的起源。亿万年前,这里本是一片净土,名为“青云界”,界内修士无数,仙道昌盛。可后来,一位名为“尘尊”的强者降临此地,他以霸道的力量,强行夺取了青云界的掌控权,将这片净土化作了自己的牧场。他以契约之力,奴役了界内的修士,将他们化作了尘卫,又以炼尘炉,抽取修士的仙力,化作尘晶,滋养自身。
他看到了,看到了无数修士被投入炼尘炉,仙力被一点点抽离时的绝望。那些修士,有的是白发苍苍的老者,有的是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有的是刚刚踏入仙道的稚童。他们在炼尘炉中哀嚎、挣扎,可最终,还是被抽干了仙力,化作了一缕缕尘埃,融入了这片尘埃海。
他看到了,看到了那些尘卫原本也是拥有自主意识的修士,却被域主以契约控制,沦为杀戮工具的悲哀。他们有的是夫妻,有的是师徒,有的是挚友,可在域主的契约之力下,他们失去了记忆,失去了情感,只能机械地执行着杀戮的命令。
他看到了,看到了这片浮尘仙域,本是一片净土,却被域主化作牧场,肆意收割的残酷。
这些记忆,这些执念,像是一道道洪流,涌入沈砚的脑海之中,让他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也闪过一丝愤怒。他终于明白,云尘长老为何会将这枚浮尘印交给他。这枚印玺,不仅仅是辨别真幻的工具,更是唤醒这片仙域执念的钥匙。
“原来如此……”沈砚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感慨,也带着一丝坚定,“浮尘非轻,仙域非尊。这片尘埃,不是吞噬之力的源头,而是……被压迫的囚徒。”
就在这时,浮尘印的光芒达到了顶峰。印玺之上的符文全部亮起,化作一道道金色的锁链,朝着周遭的尘埃射去。那些尘埃像是受到了召唤一般,疯狂地朝着金色锁链涌来,而随着尘埃的涌入,那些金色锁链之上,开始浮现出一道道细小的契约符文。
那些符文,是沈砚以自身的契约之道,结合浮尘印的力量,凝聚而成的。它们没有域主契约的霸道,没有利益交换的冰冷,只有一个最纯粹的诉求。
沈砚深吸一口气,他的声音,带着一股奇异的力量,像是跨越了时空,传遍了这片尘埃海的每一个角落,传到了每一粒尘埃的耳中,传到了每一个尘卫的心中:“借我尘力……”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炽热的光芒,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许你自由!”
轰!
一声巨响,浮尘印猛地炸开,化作无数道金色的流光,融入了周遭的尘埃之中。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原本灰蒙蒙的尘埃,突然开始发光,每一粒尘埃之上,都亮起了一道细小的契约符文。这些符文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像是一颗颗璀璨的星辰。它们相互连接,相互呼应,形成了一张巨大的契约之网,笼罩了整个尘坑,笼罩了坑外的所有尘卫。
那些被尘卫吞噬的仙力,那些被域主压迫的执念,在契约符文的牵引之下,从尘埃之中源源不断地涌出,化作一道道细小的银色丝线。这些丝线像是有生命一般,在空中飞舞、盘旋,然后缠上了那些尘卫的身体。
“呃啊——”
一名尘卫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吼。他身上的玄色甲胄开始寸寸龟裂,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声响。那些银色丝线像是有生命一般,钻进了甲胄的缝隙之中,钻入了他的身体。他能感觉到,一股陌生的力量正在他的体内苏醒,那是他被遗忘的记忆,是他被抹杀的情感。
沈砚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银色丝线,是契约之力。
是他以浮尘印为媒,以自身仙力为引,以那些被压迫的执念为基,缔结的契约之力。
这份契约,没有明确的利益交换,没有清晰的条款限制,只有一个最纯粹的诉求——
借我尘力,许你自由。
那些尘卫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他们空洞的眼神之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挣扎。他们的身体里,原本被域主的契约压制的意识,正在被这些银色的契约之力唤醒,那些被遗忘的记忆,那些被抹杀的情感,正在一点点地复苏。
“自由……”一名尘卫喃喃自语,他的声音沙哑而干涩,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一般。这两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他的脑海之中炸响,唤醒了他沉睡已久的灵魂。
“我……想起来了……”另一名尘卫跪倒在地,他身上的玄色甲胄彻底碎裂,化作了漫天的尘埃,露出了里面一张年轻的脸庞。他的脸上,布满了泪痕,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也闪过一丝狂喜,“我叫……林岳……我是……青云宗的弟子……”
“我是……瑶池宫的……”一名女修尘卫跪倒在地,她的甲胄碎裂,露出了一身素白的衣裙,她的脸上,泪水滚滚而下,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我是……万法阁的……”一名白发苍苍的尘卫跪倒在地,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也闪过一丝清明。
一声声嘶吼,一声声呐喊,从尘卫们的口中发出。他们身上的玄色甲胄纷纷碎裂,化作了漫天的尘埃,露出了里面原本的模样。他们有的是年轻的修士,有的是白发苍苍的老者,有的是娇俏的女修,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泪水。
他们相互看着彼此,眼中闪过一丝熟悉,也闪过一丝悲痛。他们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想起了自己的道。他们想起了,自己曾经也是这片仙域的一员,而不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杀戮机器。
尘卫统领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眼中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他的身体也在颤抖,那些银色的丝线,已经缠上了他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地瓦解他体内的域主契约。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苏醒,那些被遗忘的记忆,正在一点点地涌上心头。
他是这片青云界原本的守护者,名为“苍玄”。他曾与尘尊浴血奋战,可最终,还是败在了尘尊的手下,被强行种下了契约,化作了尘卫统领。数百年来,他一直活在痛苦和麻木之中,机械地执行着杀戮的命令。
“不……不可能……”尘卫统领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咆哮,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挣扎,也带着一丝不甘,“域主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沈砚缓缓地放下了手,他体内的仙力已经消耗殆尽,脸色苍白如纸,连站立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他拄着冰骨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可他的眼神,却明亮得像是星辰。他看着那些正在苏醒的尘卫,看着他们脸上的泪水和笑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契约的终极形态,从来都不是冰冷的利益交换,不是严苛的条款限制,而是共鸣。
是与天地的共鸣,是与众生的共鸣。
当他的道,能与这些尘埃的执念共鸣,能与这些被压迫的生灵共鸣时,他便无需再以利益为筹码,无需再以规则为束缚。
因为,共鸣本身,就是最强大的契约。
苏清瑶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她手中的平衡玉尺上的裂纹,正在一点点地愈合,温润的光泽重新流转在尺身之上。她看着沈砚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喃喃自语:“原来……这就是契约之道的终极……共鸣……”
铃央的肩头的伤口,在契约之力的牵引之下,正在一点点地愈合,鲜血不再流淌,疼痛也渐渐消散。她看着那些苏醒的尘卫,看着他们眼中的光芒,眼中闪过一丝释然,也闪过一丝坚定,喃喃自语:“信仰不是用来仰望的……是用来打破的……沈砚他……做到了……”
阿蛊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原本凶神恶煞的尘卫,此刻却像是孩子一般哭泣,她袖中的金蚕蛊,终于探出了小脑袋,发出了一阵欢快的鸣叫。小金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地恢复活力,它看着那些飞舞的银色丝线,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残阳依旧如血,可这片尘埃海,却像是被注入了新的生机。
那些银色的契约之力,依旧在尘埃之中流淌,在生灵之间穿梭。它们像是一道道桥梁,连接着尘埃与生灵,连接着过去与现在,连接着绝望与希望。
沈砚看着远方,看着那片灰蒙蒙的尘埃海,看着那些正在相互拥抱的尘卫,嘴角微微上扬。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浮尘仙域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他,已经握住了第一张,也是最关键的一张牌。
那张牌的名字,叫做——
尘埃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