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尚未完全褪去,朱雀门广场已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十座新架起的黝黑断头台,如同十只匍匐的巨兽,在跳动的火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身穿皂衣、膀大腰圆、面无表情的刽子手,抱着寒光闪闪的鬼头刀,如同石雕般立在断头台后。广场四周被持戈侍卫层层封锁,锋利的戈尖在火光下闪烁着点点寒星,隔绝了外面黑压压、却又死寂一片的围观人群。
广场中央,木桩林立。近三百名蓬头垢面、身缠铁链的囚犯被捆缚其上,他们是江祏谋逆案的残余势力,其中五十人被定为“主犯”,单独押在最前排,其余则为“从犯”。在囚犯方阵的侧后方,还瑟缩着三十来个普通百姓打扮的人,个个面无人色,他们是昨日刑场初步清理时,因“喧哗起哄”、“意图不轨”而被侍卫顺手抓来的“围观者”。
主犯中,有人梗着脖子,双眼赤红,嘶声力竭地咒骂:“疯帝!妖孽!江大人英灵不远,必叫你不得好死!” 也有人彻底崩溃,瘫软如泥,涕泪横流地哭喊:“陛下饶命啊!卑职是被逼的!是被江祏蒙蔽的啊!” 而那些“围观者”则更加冤屈,纷纷哭诉:“青天大老爷明鉴啊!小的就是路过看个热闹,啥也没干啊!”“放了我吧,我家还有八十老母啊……”
广场边缘,以王俭为首的一众朝臣鸦雀无声地站着,个个脸色发白,官袍下的双腿微微颤抖,目光躲闪,不敢直视那森然的刑场,更不敢望向宫墙方向。柳彦称病未至,但他的几名心腹门人混在人群中,眼神惊惧地扫视着全场,将所见所闻牢牢刻在心里。
与此地的肃杀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宫墙之上新搭建的一座小巧观景台。阮清月贴心地在台子上铺了厚厚的软垫,摆上了小几,几上堆满了李阿福刚出炉的糖油果子、炸奶糕,还有阮清月特制的各色清凉饮子。萧宝荣像只慵懒的猫儿,整个人陷在软垫里,怀里抱着一个巨大的零食匣子,里面分门别类放满了肉脯、果干和奶酥。他一边咔嚓咔嚓地嚼着炸得金黄酥脆的芋头丝,一边兴致勃勃地透过栏杆缝隙俯瞰下方,嘴里还含糊地评价着:“啧,人还挺多,这断头台够气派!清月有心了!”
小桃战战兢兢地跪坐在他身后,手里捧着一杯安神茶,小脸煞白,根本不敢往下看,声音发颤:“陛、陛下……下边……下边好吓人啊……”
“怕什么?”萧宝荣不以为然地塞给她一块蜜饯,“都是些该死的杂鱼,看着他们被砍头,多解压!比玩切水果游戏刺激多了!”
辰时正,陈忠手持明黄圣旨,颤巍巍地登上广场一侧的高台。他深吸一口气,展开圣旨,用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发抖,朗声宣读:“陛下有旨——!”
广场上瞬间死寂,所有目光聚焦于他。
“逆贼江祏,纠集党羽,图谋不轨,罪大恶极,虽已伏诛,然其余孽,不知悔改,负隅顽抗!此等乱臣贼子,天理难容!着令,将擒获之一干主犯、从犯,共二百五十人,悉数押赴刑场,明正典刑,立斩决!以儆效尤!”
囚犯群中顿时爆发出更大的哀嚎和咒骂。
陈忠顿了顿,目光扫过那群瑟瑟发抖的百姓,继续念道:“另有刁民三十,于昨日刑场,不守律法,喧哗滋事,围观起哄,形同助逆!虽未同谋,其心可诛!各重责三十大板,以儆效尤!钦此——!”
“冤枉啊!”“陛下开恩!”百姓的哭喊声瞬间压过了囚犯。
“吵死了!”宫墙上,萧宝荣被下面的声浪吵得皱了眉,抓起一块奶酥扔下去(当然扔不了那么远),对着下面大喊:“再吵!再吵把看热闹的也一起砍了!都给朕安静点!”
他这带着孩童般任性、却又蕴含着无尽冰冷杀意的话语,透过清晨微凉的空气,清晰地传遍了广场每一个角落。刹那间,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和粗重的喘息。连那些最硬气的主犯,都被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疯话”震得一时失语。
“行刑——!”陈忠尖着嗓子高喊。
十名刽子手同时上前,手起刀落!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利刃劈砍骨头的声音接连响起,伴随着短暂而凄厉的惨叫,十颗头颅滚落在地,鲜血如同喷泉般从断颈处汹涌而出,染红了刑台下的土地。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哇!”小桃吓得闭上眼,把头埋进软垫里。
萧宝荣却看得津津有味,又拿起一块糖油果子,指着下面点评:“你看那个,对,就是刚才骂得最凶的那个,头掉得真利索,这刀工不错!嗯,那个吓尿裤子的,死得真窝囊,没劲。”
行刑按批次进行,刀光闪烁,人头不断落地,鲜血渐渐汇成了小溪。朝臣们个个面如土色,有人忍不住弯腰干呕。王俭死死攥着拳,指甲掐进了掌心。
约莫半个时辰,二百五十名囚犯尽数伏诛,刑场已成血海尸山。
接着,便轮到了那三十名“围观者”。他们被如狼似虎的侍卫拖到广场另一侧早已备好的刑凳上,强行褪去下衣。
“陛下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打死人了啊!”哭喊求饶声再次响起。
衙役们抡起沉重的水火棍,毫不留情地打下。
“啪!”“啪!”“啪!”……
沉闷的杖击声和受刑者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三十大板结结实实,毫不放水,等到行刑完毕,那些百姓的臀股已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大多昏死过去,被像破布一样拖走。
萧宝荣看完全程,满足地拍了拍手上的食物碎屑,打了个哈欠:“完事儿了?挺好,清净了。” 他接过小桃颤抖着递上的湿毛巾擦了擦手,对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观景台下方阴影处的影子说道:“影子,都看清楚了吧?以后就这么办!谁敢谋反,全砍了!谁敢看热闹瞎起哄,照打不误!省得麻烦!”
影子躬身,声音平稳无波:“臣,明白。谋逆者已肃清,围观者已惩戒。朝野震慑,无人再敢异动。”
“嗯,剩下的事你处理吧,朕回去补个回笼觉,起太早都困了。” 萧宝荣伸了个懒腰,抱起零食匣子,晃晃悠悠地走下观景台,仿佛刚才只是看了一场略显血腥的戏剧。
是日,江祏残余势力被连根拔起,血染朱雀门。二百五十颗人头悬挂示众,三十名挨了板子的百姓被扔在城门口哀嚎。消息如同瘟疫般传遍全城,整个都城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和恐惧之中。
王俭回府后,当夜便发起了高烧,胡话中尽是“头颅”“鲜血”。柳彦闻听详细经过后,当场砸碎了最心爱的砚台,然后瘫坐在椅子上,冷汗浸透重衣,连夜烧毁了所有与宗室往来密信,彻底绝了“反扑”的念头。市井之间,再无人敢议论“疯帝”二字,百姓路遇侍卫皆避道而行,甚至有人在家中偷偷供奉皇帝长生牌位,祈求平安。
萧宝荣的“疯杀立威”,以最直接、最残酷、最不循常理的方式,完成了。都城的天空,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血色帷幕笼罩,而帷幕之下的“疯帝结界”,却在绝对的恐惧中,变得前所未有的“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