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无垠,天穹如洗。一艘中型海船,正鼓满风帆,劈开蔚蓝的波浪,向着太阳升起的东方坚定前行。船身古朴,并非崭新的官船或商船式样,倒像是依据某种古老图谱复原而成,线条流畅而带着一丝神秘气息。船头,逍遥子青衫拂动,负手而立,目光深邃地望向那水天相接的渺茫之处。
离开泰山之后,他并未在中原过多停留,而是径直南下,抵达明州(今宁波)沿海。凭借其超凡的医术与武学,他轻易获得了当地海商的敬重与协助,按照他提供的一卷材质奇特、描绘着星图与模糊山海轮廓的古老绢帛——据说是从某处先秦遗迹中寻得——精心打造了这艘海船,并备足了淡水食粮。他没有雇佣太多的水手,仅带了数名精通航海事宜、且口风极严的老舵工与船夫。他的目标,并非寻常的海贸或探险,而是那卷古图中隐约指向的、传说中的海外仙山——“蓬莱”、“方丈”、“瀛洲”。这些名称,在世俗传说中是长生不老的仙境,但在他这等境界的人解读下,更可能是某些蕴含天地奥秘、空间异常,或留有上古修行者痕迹的特殊地域,或许与“破碎虚空”的线索息息相关。
航行之初,天气晴好。海风平稳,碧波万顷,时有海豚逐浪,飞鱼掠空。逍遥子或于船头静坐,感应着天地间水汽的流动与远方那若有若无的、迥异于陆地的能量气息;或与老舵工探讨星象导航,比对古图与现实的差异。那古图描绘简略,方位模糊,更多是依靠对某些特定星辰角度和海流趋势的标注来指示方向,寻常航海者根本无从辨认,但逍遥子精神修为极高,冥冥中自有一种感应,引导着航向。
然而,大海的脾气,从来莫测。航行十数日后,天色骤变。原本湛蓝的天空仿佛被泼了浓墨,乌云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低沉得仿佛要压到海面。狂风开始呼啸,卷起数丈高的浪头,狠狠拍击着船身,木质结构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铜钱大的雨点密集砸落,瞬间模糊了视线。
“道长!是龙卷风带过来的暴风圈!快进舱躲避!”经验丰富的老舵工嘶声大喊,脸上已无血色。
逍遥子却依旧立于船头,衣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身形却如礁石般稳固。他并未惊慌,反而细细体会着这天地之威。他能感受到风中蕴含的狂暴力量,海水中那紊乱的暗流,以及天空云层中激荡的雷霆气息。这并非单纯的灾难,更像是天地能量一种剧烈而不稳定的宣泄。
“稳住舵!依我指示调整风帆!”逍遥子清越的声音穿透风雨,清晰地传入每个船夫耳中,带着一股奇异的安抚力量。他凭借对气流的敏锐感知,往往能在巨浪袭来的前一刻,指引船只以微妙的角度切入浪隙,险之又险地避开倾覆之危。偶尔有特别巨大的浪头无法避开,他便会袖袍一拂,一股柔和而磅礴的内力涌出,并非硬抗,而是巧妙地引导水流方向,将船身受到的冲击减到最小。
船夫们何曾见过这等神仙手段,惊骇之余,更是拼尽全力执行命令。在逍遥子这非人的掌控与船夫们的努力下,这艘海船竟如同有了生命的海燕,在滔天巨浪与狂风暴雨中艰难穿梭,虽颠簸欲倾,却始终未曾解体。
这场风暴持续了一天一夜方才渐渐平息。当阳光再次刺破云层,海面逐渐恢复平静时,船上所有人都如同虚脱了一般,瘫倒在甲板上。船只受损不轻,帆桁断裂,船舱进水,所幸主体结构尚存。
还未等他们来得及修复船只和庆幸劫后余生,前方海面上,不知何时,弥漫起了一片浓得化不开的乳白色迷雾。这雾气极其诡异,并非寻常的海雾,它仿佛有生命般缓缓流动,将前方的一切都吞噬其中,视线不及数丈。更令人不安的是,罗盘一进入这片区域,指针便开始疯狂乱转,彻底失去了方向。连天空中星辰的位置,在浓雾的遮蔽下,也变得模糊难辨。
“这……这是‘鬼雾’!传说进了这雾里的船,就没见出来过!”一名老船夫声音颤抖,面露恐惧。
逍遥子眉头微蹙,他能感觉到,这片迷雾之中,不仅视线受阻,连天地能量的流动也变得异常紊乱和稀薄,仿佛进入了一个与外界隔绝的领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带着腐朽气息的甜味,令人心神不宁。他尝试将精神力延伸出去探查,却发现如同泥牛入海,感知范围被极大地压缩了。
“依古图所示,穿过这片‘归墟之雾’,或可见仙山真容。”逍遥子沉吟道。他知道,这迷雾恐怕就是古图记载中,保护或者说隐藏那片神秘海域的天然屏障。
没有退路,亦无他途。他命船夫们依靠最原始的风向和水流感觉,以及他自身那玄妙的灵觉,驾着这艘伤痕累累的船,缓缓驶入了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浓雾之中。
雾中一片死寂,连海浪声都变得沉闷而遥远。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这里变得模糊,仿佛航行在永恒的混沌之中。不知过了多久,是一天,还是数日?就在船上的存水即将耗尽,连逍遥子都感到一丝心力交瘁之时,前方的浓雾,似乎淡薄了一丝。
透过那稀薄的雾霭,极远处,仿佛出现了一片朦朦胧胧的、深色的轮廓,不像云,也不像海市蜃楼,更像是一片……陆地的影子?
所有幸存者都屏住了呼吸,望向那片未知的阴影。是传说中仙人居住的岛屿?是上古遗留的秘境?还是另一个致命的陷阱?逍遥子目光湛然,他知道,真正的探索,或许此刻才刚刚开始。他驱使着破船,向着那模糊的轮廓,坚定不移地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