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汴梁皇城的垂拱殿内已弥漫着肃穆之气。赵匡胤并未身着龙袍，仅是一袭玄色常服，负手立于巨大的舆图前，目光掠过中原山川，最终落在西北、东北那些标有契丹、吐蕃印记的疆域上。烛影在微明的天色中摇曳，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平静之下是深沉的思量。
殿门轻启，心腹大臣赵普悄步而入，手中捧着一封密奏。“陛下，少林灵德大师与丐帮汪帮主联名上书，言及江湖动荡，慕容龙城勾结外邦，欲图不轨。彼等恳请于汴梁召开武林大会，意在聚合江湖正道，共御外侮，并推举一位能沟通朝廷与武林之联络人。”赵普的声音平稳，将奏章内容简明扼要地道出，同时呈上那份凝聚着江湖风云的文书。
赵匡胤缓缓转身，接过奏章，并未立即展阅，指节在硬木封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在空旷的大殿内格外清晰。他走向御案，案上已摆放着数份来自边境和武德司的密报，所言与灵德、汪镇远之奏大同小异，皆指慕容龙城串联吐蕃、毒宗、契丹高手，活动日益猖獗，边地摩擦、江湖仇杀时有发生。
“赵卿，你以为此事如何？”赵匡胤终于开口，声音沉稳，听不出喜怒。
赵普略一躬身，谨慎答道：“陛下，江湖之力，若用之得法，可抵十万精兵；若放任自流，或成肘腋之患。如今慕容逆贼引狼入室，外邦高手虎视眈眈，确需整合中原武林，一致对外。灵德与汪镇远此举，于国有利。然……”他话锋微转，“武林大会，群雄汇聚，龙蛇混杂。若处置不当，恐生变乱，于汴梁天子脚下，更需慎之又慎。且那‘联络人’之位，若所托非人，恐成尾大不掉之势。”
赵匡胤微微颔首，这才展开奏章，目光锐利地扫过其上文字。灵德与汪镇远的措辞极为恭谨，反复申明“保境安民”、“匡扶正道”、“共御外侮”之旨，并将那拟推举之人定位为“联络”、“协调”，而非“号令”。字里行间，透着对朝廷的敬畏与寻求支持的诚意。
“汪镇远倒是知进退，懂得‘联络’与‘盟主’之别。”赵匡胤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即收敛，“其所言不虚。江湖乱，则天下难安。慕容龙城，前次挑动江湖帮派造反，其心可诛，如今更与外敌勾结，若让其得逞，非但江湖遭劫，我大宋边陲亦将永无宁日。”他放下奏章，目光再次投向舆图，“朕需要一支能深入敌后、刺探情报、狙杀敌酋、稳定地方的奇兵。这支力量，朝廷禁军难以完全替代，非熟悉江湖规矩、身负绝艺的武林人士不可。”
他沉吟片刻，脑中闪过段思平那超然物外的身影，以及逍遥子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风姿。若有他二人在，何须忧虑什么盟主之位？但赵匡胤深知，段思平志在天道，逍遥子游戏风尘，皆非能长久拘于俗务之人。这整合武林、沟通朝廷的重担，终究需要寻一个合适的江湖中人。
“此事，朕准了。”赵匡胤终于做出决断，声音斩钉截铁，“传朕口谕，着开封府协同少林、丐帮，妥善安排武林大会一应事宜。场地……便在城西皇家演武场，那里开阔，便于管控。朝廷可提供部分物资便利，并允其使用官方驿传系统，广发英雄帖，务使天下豪杰皆知。”
赵普心中一动，陛下此举，无疑是给予了极大的支持，几乎是将这场武林大会半官方化了。“陛下圣明。如此，既可显朝廷气度，收天下武林之心，亦能将大会置于可控范围之内。”
“不错，”赵匡胤踱步至窗前，望着窗外渐亮的天空，语气转沉，“但有三点，须由你亲自传达与灵德、汪镇远，亦是朝廷的底线，不容置疑。”
“臣恭聆圣谕。”
“其一，”赵匡胤伸出一指，目光如电，“此番大会，旨在‘团结江湖，共御外侮，安抚地方’，绝非立一山头，与朝廷分庭抗礼。大会过程，朝廷会派员观礼，不得有任何悖逆朝廷、藐视王法之言行。”
“其二，推举出的所谓‘联络人’，无论其名号为何，首要之务，便是‘忠君爱国’。”他特别加重了这四个字的语气，“此人须深明大义，知悉朝廷法度，其行事需以江山社稷为重，以黎民百姓为念。若存异心，或能力不逮，朝廷绝不认可，必要时，朕不介意亲自插手。”
赵普深深吸了一口气，陛下这是要将那未来的江湖领袖，牢牢绑在朝廷的战车上。“陛下英明，此乃要害。江湖人往往快意恩仇，若无‘忠君爱国’之心约束，恐生事端。”
“其三，”赵匡胤转过身，直视赵普，“大会期间，汴梁城防需加倍警戒，皇城司、武德司要密切监视各方动向，尤其是慕容龙城及其党羽，以及吐蕃、契丹可能混入的奸细。确保大会平稳进行，不出乱子。若有宵小趁机作乱，格杀勿论！”
“臣，领旨！”赵普躬身应道，心中已然明了皇帝的全盘考量。支持，是为了利用和掌控；认可，是为了规范和约束。这是一场交易，朝廷给予名分和便利，江湖则需付出忠诚与秩序。
当日下午，赵普轻车简从，亲至大相国寺后禅院，会见了灵德大师与恰好在此商议细节的汪镇远。他将皇帝的口谕，尤其是那三点要求，原原本本，毫不婉转地传达。
听闻皇帝不仅应允，更提供演武场与官方渠道支持，灵德与汪镇远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一丝轻松与凝重。轻松在于，有了朝廷明面上的支持，大会号召力与安全性将大增；凝重在于，那“忠君爱国”四字，如同一道紧箍咒，明确了未来那位联络人的立场与界限。
“阿弥陀佛，”灵德大师合十道，“陛下深谋远虑，老衲与汪帮主感佩于心。请赵相公回禀陛下，少林与丐帮，以及与会天下英雄，必当恪守朝廷法度，以‘忠君爱国、保境安民’为念。所推举之人，定当是德才兼备、心系家国之士，绝不敢有负圣恩。”
汪镇远也抱拳沉声道：“汪某代天下武林同道，谢陛下信任与支持！朝廷既以国士待我江湖，江湖必以赤诚报效国家。慕容龙城等勾结外邦、祸乱中原之举，人神共愤，我等必借此次大会，凝聚人心，共商破敌之策，以安陛下之心，以慰天下黎庶。”
送走赵普后，禅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窗外，古柏苍翠，偶有鸟雀啼鸣。
“大师，”汪镇远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陛下这‘忠君爱国’四字，重逾千钧啊。”
灵德大师缓缓拨动念珠，目光深邃：“自古侠以武犯禁。陛下此举，亦是题中应有之义。若能借此契机，导江湖之力于正途，于国于民，于武林自身，未必不是一场造化。只是……”他微微一顿，“这符合陛下要求，又能令天下英雄心服口服的人选，寻觅起来，恐非易事。”
汪镇远目光坚定：“无论如何，这一步已然迈出。至少，朝廷与我们，在对付外敌这一点上，是同舟共济了。至于人选，尽人事，听天命吧。先将这英雄帖，借朝廷驿传，发遍天下！”
很快，由少林、丐帮联名，并隐有朝廷默许印记的英雄帖，通过四通八达的官方驿传，以远超寻常江湖传书的速度，飞向大宋境内的名门大派、山林隐逸、江湖豪雄手中。汴梁城西的皇家演武场开始封闭清理，准备迎接这场注定将改变江湖格局的盛会。而皇城司与武德司的密探，也如同无形的网，悄然撒向汴梁的各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紧张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