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渊坐在轮椅上被推进来时,左手还按着耳钉。那颗蓝宝石刚冷却完,指尖一碰就发烫。他没说话,脱掉外套换上无菌服,动作利落得不像个伤员。
谢云舟站在手术台前检查器械,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还真来了。”
“我说过要当助手。”顾临渊戴上手套,“她等不了。”
苏璃躺在无影灯下,脸色苍白。右腿旧伤引发的神经粘连压迫血管,再不动刀会影响下半身功能。麻醉已经完成,监护仪滴滴作响,心率稳定在72。
谢云舟点头:“准备开腹。”
顾临渊站到主刀位旁边。他的视线扫过器械托盘,突然停住。那根用来缝合微小血管的针,编号是m-719。
他记得这个编号。
三天前在片场,剧本夹层里藏着一根银针,上面刻的就是这串数字。当时他以为只是巧合,现在它出现在手术台上,和毒剂瓶后三位一致。
他没动声色。
谢云舟切开组织层,暴露病变区域。血流被控制住,但畸形血管像一团乱麻,直径不到0.5毫米,必须手工吻合。
“谁来?”麻醉师问。
“我。”顾临渊伸手。
谢云舟犹豫一秒,把持针器递给他:“第七针开始你接,别抖。”
顾临渊接过工具,手指稳得离谱。可他自己知道,这不是训练的结果——就在谢云舟专注凝视创面那一瞬,他左耳耳钉又亮了。
蓝光很弱,只有他自己能感觉到。
情绪共鸣反馈再次触发。
他共情到了谢云舟的情绪:那种“这是我最后一台重要手术”的孤注一掷。于是眼前炸开无数画面——三十年外科经验、上千次血管缝合手法、每种缝线张力的记忆全都涌进来。
他现在拥有顶级外科医生的技术,持续三分钟。
第一针穿入动脉壁,精准无比。
第二针打结,松紧刚好。
第三针……第五针……第七针全部完成,没有失误。谢云舟看了眼显微镜,低声说:“不错。”
顾临渊没回应。他的注意力全在那根针上。材质手感太熟,和剧本里的银针一样沉,一样冷。这不是普通手术针,是特制的。
他余光瞥向麻醉机。
参数正常。
可下一秒,异氟烷浓度突然上升0.3个百分点。
监护仪警报响起。
“血压掉到80\/50!”
“心率失常!窦性心动过缓!”
谢云舟皱眉:“谁调了剂量?”
麻醉师摇头:“我没动。”
顾临渊立刻判断——这是药物诱发迷走神经抑制,常见于敏感体质患者。他迅速抓起阿托品,准备推注。
就在这时,他眼角扫到窗外。
走廊尽头,一抹浅粉色裙摆一闪而过。
香奈儿套装的颜色。
林语柔。
他手一顿,随即继续操作。0.5毫升阿托品注入静脉,呼吸频率手动调节至14次\/分钟。十秒后,心率回升到68,血压缓慢上升。
危机解除。
谢云舟松口气:“差点出事。”
顾临渊盯着玻璃门方向,声音压低:“有人在外面。”
“不可能。”麻醉师说,“权限卡才能进。”
“但她进来了。”顾临渊放下注射器,“刚才那针药不是意外,是冲着苏璃来的。”
谢云舟沉默几秒,拿起对讲机:“安保组,查东侧通道进出记录,十分钟内所有人。”
对讲机传来回复:“收到。”
顾临渊重新站回手术台边。他知道现在不能离开,共情状态还在持续,能力没耗尽。只要谢云舟还在专注,他就能维持医术水平。
“继续吻合。”谢云舟说,“剩下三条分支。”
顾临渊点头,接过新的持针器。这次他特别注意针的编号——m-718。
又是同一系列。
他忽然想到什么。上次毒理分析报告提到,Nx-7毒素母体来自谢云舟课题组,流向周慕白公司。而这些针的编号格式,和试剂瓶完全一致。
这不只是工具,是标记。
他悄悄用手机拍下针管照片,藏进袖口夹层。等手术结束再传给唐小满溯源。
“你在想什么?”谢云舟问。
“我在算角度。”顾临渊说,“这条分支走向偏了12度,直接吻合会有张力。”
“那就搭桥。”谢云舟拿出备用血管段,“你来做?”
“可以。”
顾临渊接过器械,开始裁剪移植血管。动作流畅得不像新手。谢云舟看了他好几次,终于开口:“你以前练过?”
“看过视频。”顾临渊说,“b站有个老外医生教得很细。”
谢云舟差点笑出声:“就这?”
“还有知乎。”顾临渊补一句,“收藏夹里存了三百多个案例。”
谢云舟摇头:“年轻人,别装了。你这水平不是看视频能学会的。”
顾临渊不答,继续缝合。心里却在盘算另一件事——林语柔为什么选这个时候动手?她知道这台手术的重要性,也知道他在场。这不是随机袭击,是精准打击。
而且她敢露脸,说明有退路。
他再次看向窗外。走廊空荡,没人经过。
但刚才那道裙摆是真的。
他摸了摸耳钉,温度还没降下去。共情仍在生效,时间大概还剩一分半钟。
“最后一条。”谢云舟说,“最难的一条。”
顾临渊深吸一口气,接过最细的针——m-717。
针尖触碰到血管壁的瞬间,他手指微微一颤。
不是因为紧张。
是因为记忆回来了。
十二岁那年,苏璃舞台事故当晚,有人匿名捐赠了一笔手术费。金额刚好够覆盖所有费用。收款人登记的名字是假的,但转账Ip后来被查出来,是在医学院实验室。
那时候谢云舟还不是副院长,只是一个普通讲师。
而那笔钱的审批单上,签的是同一个名字。
顾临渊突然明白——谢云舟早就认识苏璃,不只是导师和学生的关系。
他是当年那个匿名捐赠者。
所以他对这台手术才会这么执着。
所以他刚才的眼神里才有那种近乎偏执的专注。
情绪共鸣再次加深。
顾临渊眼前闪过更多画面——谢云舟深夜翻病历、偷偷修改用药方案、为苏璃申请特殊康复计划……这些都不是职业行为,是私人情感驱动。
他的医术数据库又扩大了。
最后一针落下,打结完成。
血流测试通过,没有渗漏。
“成功了。”麻醉师轻声说。
谢云舟长舒一口气:“收工。”
顾临渊摘下手套,手心全是汗。共情能力终于耗尽,耳钉恢复常温。他靠在墙边,感觉脑子像被掏空。
“你还行吗?”谢云舟问。
“死不了。”顾临渊说,“就是饿了。”
谢云舟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饼干扔给他:“泡面味的,将就。”
顾临渊撕开包装,咬了一口。味道像塑料。
他正要说话,突然发现苏璃的手指动了一下。
很轻微,像是抽搐。
但他看到了。
他立刻凑近监护仪。脑电波出现短促波动,不是随机噪声,是有规律的起伏。
她在做梦。
而且梦的内容似乎和心跳同步。
他想起二十小时前的事——那天凌晨,他在昏迷中听到一段旋律,醒来后发现自己在床上画出了完整的舞蹈编排图。
那是苏璃的《破茧》初稿。
而现在,她的脑电波频率和那天完全一样。
顾临渊放下饼干,抓住她的手。
五秒后,他自己的心跳也变了节奏。
和她同步了。
谢云舟注意到异常:“怎么了?”
“她……”顾临渊刚开口。
监护仪突然发出长鸣。
心率飙升至130!
血压急剧上升!
“二次应激反应!”麻醉师喊,“怎么回事?”
顾临渊猛地抬头,看向窗外。
玻璃倒影中,一只戴着钻指甲的手正贴在观察窗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