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还没停。
顾临渊站在天台边缘,左手按着耳钉,右手指节发白。
手机震动两下。
一条是叶晚星发来的加密语音:“主控室断电,承重梁裂了,我在升降台下面,出不去。”
另一条是沈南乔的紧急呼叫:“泥石流冲垮路面,警车翻了,我被卡住,信号随时会断。”
时间显示:23:47。
距离最近救援队抵达,叶晚星那边还剩八分钟,沈南乔那边六分半。
他闭眼。
脑子里全是刚才看到的那张图——母亲画的“钥匙”,还有dNA报告上自己的编号A-01。
但现在没空想这些。
他扯开湿透的卫衣,里面是一件黑色防弹衣,贴身穿的。
这玩意儿是吴伯硬塞给他的,说“出门不带防弹衣,等于吃饭不拿筷子”。当时他还笑,现在发现老头真有先见之明。
蓝牙耳机塞进耳朵。
左手接场馆监控音频,右手连警方车载记录仪。
两个画面在他脑中并行加载,像开了两个窗口的电脑。
他需要一个能快速判断风险的人的情绪。
想到了。
上次共情过一名特警队长,对方在队友受伤时情绪爆发,战术思维直接拉满。
那种冷静到近乎冷血的分析模式,现在正好用得上。
顾临渊深吸一口气,开始回忆那个场景——爆炸声、对讲机杂音、男人嘶吼“别动!三角区有二次坍塌风险!”
三秒后,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他脑子里自动跳出一个三维模型。
不是幻觉,是清晰的建筑结构图,红点标注危险区,绿线标逃生路径。
共情成功。
“情绪共鸣反馈”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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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晚星。”他开口,声音稳得不像刚经历过认知崩塌,“你现在的位置,头顶有没有横向支撑柱?”
“有……但右边那根已经歪了。”
“别往右挪。左边第三块活动地板可以掀开,下面是维修通道。你爬进去,往前五米有安全门。”
“可门锁了。”
“用你手边的金属片撬锁芯上方两厘米处,那里是电子阀弱点。”
“你怎么知道?”
“没时间解释,快动。”
她沉默一秒,开始动作。
耳机里传来刮擦声,然后是闷响。
与此同时,另一边信号断断续续。
“沈南乔,听得到吗?”
“咳……听得到……车窗压住我腿了。”
“破窗器在哪?”
“副驾……抽屉……打不开。”
顾临渊快速扫一眼车载记录仪画面。
车身侧翻,驾驶座朝下,破窗器确实在另一边。
他切换频道,联系消防调度中心,匿名发送坐标和一句话:“A组去演唱会场馆,b组优先处理城西废弃地铁段,泥石流区域有警员被困。”
对方回:“你是谁?怎么拿到内部频段?”
他挂了。
转头继续盯沈南乔这边。
“你脚边有没有硬物?”
“有……一块碎石头。”
“砸车窗右下角,那里受力最弱。”
“试过了……砸不动。”
顾临渊皱眉。
这时候,脑海中那个特警的思维还在运行。
他迅速调出车祸现场模拟图,发现一个问题——车身倾斜角度导致右侧车窗承受压力过大,普通击打无效。
必须改变重心。
“你还能动左腿吗?”
“能抬一点。”
“把左腿往胸口收,然后猛地蹬出去,撞方向盘下方的踏板区。”
“干嘛?”
“制造二次位移,让车体晃一下。”
“……你认真的?”
“不然等死?”
几秒后,耳机里传来一声闷哼,接着是金属扭曲的咯吱声。
车体晃了。
“现在砸右下角!”
“砰!”
玻璃裂开。
“再一下!”
“砰!”
破了。
她开始往外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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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馆那边又出问题。
监控显示,一根主梁正在缓慢断裂,正对着叶晚星所在的维修通道入口。
倒计时:四十七秒。
顾临渊立刻切回左边频道。
“叶晚星,你现在到哪了?”
“快到安全门了,但前面堵了。”
“什么堵的?”
“一堆电缆箱。”
他快速看三维模型,发现旁边有通风管道,直径够人爬行。
“左边墙壁,找方形格栅。拆下来,爬进去,走两米右转,会有检修梯。”
“可我没工具。”
“用高跟鞋 heel 部分撬螺丝。”
“你连我穿什么都知道?”
“直播镜头没关。”
她骂了句脏话,但开始动手。
通风管道狭窄,爬行速度慢。
主梁裂缝越来越大。
三十秒。
二十秒。
十五秒。
顾临渊盯着模型,心跳没乱。
他知道,这种时候不能慌。
一慌,共情能力就会断。
十二秒。
他突然喊:“跳!”
不是对沈南乔,是对叶晚星。
就在那一瞬,主梁轰然坠落,砸在她刚刚爬过的通道口。
而她,已经在通风管拐角处翻进了检修梯。
同一时刻,沈南乔也彻底脱困,滚出车外,趴在地上喘气。
双线脱险。
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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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机灯光扫过来。
顾临渊跪坐在天台角落,浑身湿透,手还在抖。
共情能力进入冷却期。
脑袋像被掏空,太阳穴突突跳。
他靠墙坐下,摘下蓝牙耳机。
手机震动。
一张照片发来。
叶晚星躺在担架上,脸色发白,手里紧紧攥着一枚蓝宝石耳钉。
不是真的那颗,是之前他送她的仿品。
镜头外是雨幕和闪烁的警灯,没有文字,只有定位共享还在运行。
他盯着看了三秒,把手机放回口袋。
远处,两处红光亮起。
一个是场馆救援成功的信号灯,一个是警方确认人员脱险的应答灯。
他抬头,看着漫天暴雨。
低声说:“我不是钥匙……我现在是盾。”
说完,闭上眼睛。
雨水顺着头发流进脖子,冰得他一颤。
但他没动。
这时,手机又震了一下。
新消息。
来自沈南乔。
只有两个字:
“谢了。”
他没回。
把手机反过来扣在膝盖上。
风把湿透的卫衣吹得贴在背上,防弹衣边缘硌着肋骨。
他想起刚才共情时看到的画面——那个特警脑子里的战术模型,干净、利落、没有多余情绪。
原来人真的可以在绝境里做到完全理性。
他差点以为自己做到了。
直到听见叶晚星在耳机里喊他名字的时候,心还是漏了一拍。
这不是能力的问题。
是他控制不了的东西。
雨更大了。
他靠着墙,慢慢滑坐到地上。
手指无意识摸了摸耳钉。
还在发热。
不是共情触发的那种热。
是它自己在烫。
像里面有东西要冲出来。
他忽然睁开眼。
盯着掌心。
刚才撕卫衣时,耳钉划破了皮肤,血珠凝在指缝里。
血的颜色很暗。
但在路灯下一照,隐约泛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