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勐巴拉纳西州公安局最大的会议室里,气氛肃杀凝重得如同结了一层寒冰。椭圆形的会议桌旁,坐满了被紧急召集而来的各科室负责人、抽调的精干民警代表、各街道民兵队长,以及刚刚赶到、坐在前排显着位置的特事局成员——文炳桂、召婷以及几位小组长。空气中弥漫着烟草、汗水和一种无形的紧张气息。
岩文罕站在主位前,身后是巨大的市区电子地图,上面已经被标记出数十个红色的重点区域。他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在场每一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那目光沉重、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和如山岳般的压力。
“同志们!”岩文罕的声音洪亮、低沉,如同闷雷在会议室里滚过,瞬间压下了所有的窃窃私语,“今天召集大家开这个紧急会议,是因为什么,我想在座的各位,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近期,我市连续发生多起——是极其恶劣、手段极其残忍、性质极其诡异的命案!”
他每一个“极其”都咬得极重,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凶手,或者说,我们目前面临的‘威胁’,”他顿了顿,这个词让在场不少不知内情的人脸色微变,“极度危险!目标不明!行为模式无法用常理解释!已经在我市部分群众中,造成了相当的恐慌情绪!上级党委和政府高度重视,给我们下了死命令!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速度查明真相,坚决打掉这个威胁,稳定社会秩序,保障人民群众生命财产绝对安全!”
他猛地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桌面上的茶杯都跳了一下。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就是考验我们的时候!经局党委研究决定,并报请州委、州政府及上级公安机关批准,即日起,启动最高等级应急响应机制!成立‘勐巴拉纳西州夜间联合巡查行动指挥部’,我,岩文罕,任总指挥!特事局的文炳桂处长、召婷组长,以及他们带来的三十名精英同志,将作为技术指导和核心战力,与我们并肩作战!”
他侧身,指向身后的电子地图,开始详细部署,语速快而清晰,不容任何质疑:
“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织密一张让任何魑魅魍魉都无所遁形的天罗地网!巡查队,共编为十五队!”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标出四十五个闪烁的红点,“负责对市区内案发风险最高、人口相对密集、环境易于隐匿的四十五个重点小区,进行不间断、网格化、叠加式巡查!每个小队,固定负责相邻的三个小区!要做到无缝衔接,不留死角!”
“每支巡查小队,编制十人!”他目光扫过在场的民警和民兵负责人,语气斩钉截铁,“具体构成如下:两名特事局的同志——”他看向文炳桂和召婷,后者沉稳地点了点头,“——他们负责提供专业侦查、识别和初步应对支持!四名我局抽调的、经验丰富、心理素质过硬、身手敏捷的警员!四名由各街道武装部选拔的、训练有素、政治可靠的基干民兵!组长,由参与巡查的警员中,资历最深、临场指挥能力最强者担任!”
“所有巡查队员,”岩文罕的声音提高到近乎严厉的程度,“必须严格按照要求,贴身穿戴好特事局配发的‘七星护心镜’!将‘金光破煞符’妥善贴于甩棍握柄底部或左臂内侧备用!武器配备方面,除按规配发的制式手枪及备用弹夹外,全员配备高强度、可电击式战术甩棍!记住行动原则,都给我刻在脑子里:如遇突发袭击,情况危急,判断为致命威胁时,依照《人民警察使用警械和武器条例》及相关应急预案,可依法使用枪械,果断处置!其余非致命或可控情况,优先使用电击甩棍进行制服、驱离!”
“其余非重点标注小区,由民兵和公安人员混合编组,驾驶安装有强光探照灯和扩音器的防弹警车,进行机动巡逻!”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更大的区域,“每辆车固定负责三个相邻社区,每两辆车自动组成一个机动支援小队,小队之间必须保持对讲机频道畅通,随时准备响应重点区域的求援信号,做到五分钟内抵达支援!”
“指挥部核心,设在州局指挥中心!召婷组长、文炳桂处长,与我一同坐镇,通过加密通讯网络,实时协调所有巡查小队、机动车辆,处理突发信息,调配支援力量!”
最后,岩文罕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全场每一个人,语气变得无比森严,一字一顿地说道:
“此次‘夜巡行动’,为最高保密级别!任何参与人员,包括在座的各位负责人,必须严格保守行动秘密!不得以任何形式,向任何无关人员——包括家人、朋友、同事——泄露行动的具体部署、案件细节、以及……我们面对的‘目标’的任何信息!这是铁律!违令者,无论职务高低,功劳大小,一经查实,如因此造成社会恐慌或严重后果,一律顶格处理!绝不姑息!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会议室里,所有参会者齐刷刷起立,挺直胸膛,发出整齐划一、铿锵有力、如同金石交击般的回应。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决绝,以及一种临战前的紧张与亢奋。文炳桂带来的特事局成员们,眼神平静却锐利,仿佛即将出鞘的利剑;民警和民兵们,则紧握着拳头,眼中燃烧着扞卫家园、守护人民的坚定火焰。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浸透了勐巴拉纳西州市区的每一个角落。晚上十一点五十分,民安小区这片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的老旧居民区,早已陷入沉睡。昏黄的路灯努力驱散着小片范围的黑暗,在地上投下模糊摇曳的光晕,光线之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浓重阴影。空气中漂浮着老旧小区特有的、混合着潮湿、霉变和垃圾异味的沉闷气息。
由特事局b组成员赵贞、蒲诗雨,民警林骁(担任组长)、王超、李静、张海,以及民兵孙强、赵磊、钱坤、周伟组成的第十巡查小队,正以标准的战术队形,两人一组,相隔五米,沿着规划好的路线,悄无声息地穿梭在楼宇之间的阴影里。他们的脚步放得极轻,呼吸也刻意压抑着,只有耳麦里偶尔传来的、极其轻微的电流嘶声,证明着通讯的畅通。
赵贞和蒲诗雨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作为尖兵。赵贞身形挺拔,步伐轻灵如猫,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窗户、每一个楼道口、每一个垃圾桶后面可能存在的异常。她的右手看似随意地垂在身侧,指间却夹着一枚刻满细密符文的古旧铜钱,左手则虚扣在腰间特制的、带有凹槽可以嵌入符箓的甩棍柄上。蒲诗雨跟在她侧后方,她身形相对娇小,但动作同样敏捷,指尖始终捻着一张叠成复杂剑形的黄色符纸,符纸边缘在微弱的月光下,似乎有极其淡薄的金光流转。
突然,走在队伍右侧翼、负责警戒侧后方的一名民兵孙强,猛地停下脚步,抬起左手握拳,示意停止前进。他压低声音,通过喉骨震动麦克风向全队示警,声音带着一丝紧绷:“组长!3号楼,一单元,一楼西户窗边!有情况!”
整个小队瞬间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立刻依托身边的墙壁、树木、电线杆等掩体,半蹲下身,目光齐刷刷地、带着高度警惕投向孙强所指的方向——那是一栋墙皮剥落严重的六层老楼,一楼西户的窗户,外面安装了锈迹斑斑、如同囚笼般的铁质护栏。
借着远处路灯投射过来的、极其微弱的光线,队员们模糊地看到,在那一楼西户的窗边,紧贴着冰冷的铁护栏,矗立着一个矮小、佝偻、如同扎根在那里的枯树般的身影。那身影穿着一身深色的、样式古老的及膝棉袄,下身是同样深色的裤子,脚上……似乎是一双极其老旧的、鞋尖微微翘起的布鞋。她背对着巡查小队,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摆放了多年的雕塑。
但仔细看去,就能发现那绝非正常的“站立”。她的双脚脚尖,似乎并未完全接触地面,而是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轻微悬空的方式,支撑着整个身体。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她整个佝偻的身体,正以一种完全违反人体力学的、极其轻微的、均匀的幅度,前后摇晃着,动作僵硬而刻板,如同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
而她的“脸”,那张布满了深深皱纹、在昏暗中呈现出青灰色的侧脸,正紧紧地、几乎要嵌进去一般,贴在铁护栏冰冷的缝隙之间,朝着漆黑一片、毫无声息的室内,进行着一种无声的、“贪婪”的“窥视”!
那姿态,绝非活人应有的好奇张望,更像是一种……一种猎食者在确认猎物气息的、“嗅探”!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沿着所有队员的脊椎爬升!
“什么人!警察!原地不动!转过身来!”组长林骁立刻从掩体后微微探身,右手闪电般按在了腰间的快拔枪套上,左手同时举起强光手电,拇指用力按下开关!
“嗤——!”
一道无比雪亮、凝聚的光柱,如同撕裂黑暗的利剑,瞬间划破夜空,精准地、毫无保留地打在那个佝偻、僵硬的身影上!光柱将她深色的棉袄、花白的发髻、以及紧贴着护栏的那半张青灰色的脸,照得纤毫毕现!
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照射,那“老太太”猛地、极其僵硬地、一顿一顿地,如同生锈的齿轮开始转动,将她的头颅,以一种常人绝不可能做到的、近乎一百八十度的角度,硬生生地扭了过来!
——露出了她的正脸!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青黑!干瘪!如同存放了千年的皮革,紧紧包裹在颅骨上!脸上的皱纹深如刀刻,却又毫无生气!最恐怖的是那双眼睛!浑浊不堪,几乎看不到瞳孔,只剩下大片死鱼肚般的眼白,在强光照射下,反射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油腻的灰白色光泽!她的嘴巴无意识地张开着,露出稀疏、歪斜、焦黑的牙齿,嘴角似乎还残留着某种暗红色的、已经干涸的粘稠痕迹。脸上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表情,没有惊恐,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彻底的、死寂的漠然,以及……一种深藏在漠然之下、对“生”之气息的本能渴望!
她看到了全副武装的巡查队,喉咙里发出一种极其细微、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的、“嗬……嗬……”如同破旧风箱在被缓慢拉扯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然后,她动了!
没有正常人类受到惊吓后的慌乱奔跑,也没有任何预备姿势。她的双脚依旧似乎没有完全踏实地面,整个佝偻的身体,像是被一股无形的、阴冷的风骤然吹动,又像是脚下安装了无声的滑轮,以一种看似缓慢、飘忽、轻飘飘的、完全违背物理常识的“滑行”姿态,猛地朝着小区深处、灯光更为黯淡、阴影更为浓重的区域,“飘”了过去!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速度却快得惊人!脚步虚浮,落地无声,宛如一个充满了诡异气体的、被操控的人形气球!
“追!保持战斗队形!注意相互掩护!警惕埋伏!”林骁当机立断,压下心中的寒意,通过耳麦厉声下令!
小队十人瞬间如同绷紧的弓弦松开,呈标准的战术追击队形,如同离弦之箭般追了上去!那“老太太”的身影在昏暗狭窄的小区通道里,以一种诡异的灵活性和对地形的熟悉度,七拐八绕,利用每一个垃圾桶、每一处绿化带阴影作为掩护,最终,身影一闪,窜进了一条位于小区最边缘、堆放大量废弃建材和破损家具的、名副其实的死胡同!
“控制出口!一组二组左右散开!三组跟我封堵正面!注意观察两侧屋顶和障碍物后面!”林骁经验丰富,立刻指挥小队展开,准备将这诡异的“老太太”堵死在胡同里。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冲进死胡同入口,队形尚未完全展开的刹那——异变陡生!
“嗖!嗖!嗖!嗖!”
伴随着几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如同夜枭振翅般的轻响,从死胡同两侧低矮的、长满青苔的平房屋顶上!从那些堆积如山的、散发着霉味的破旧沙发和柜子后面!甚至从几个巨大的、满是污垢的绿色垃圾桶的阴影里!猛地跃下了七八个黑影!
它们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如同沉重的沙袋砸在地上,动作同样僵硬却带着一种反常的迅猛和协调!瞬间就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散发着浓郁恶臭和阴冷气息的包围圈,将巡查小队十人,死死地堵在了这条宽度不足三米的、绝望的死胡同深处!
借着手电光柱的扫射和天上那轮被薄云遮掩的、惨淡的月光,队员们终于看清了这些怪物的真容——和那个作为诱饵的“老太太”几乎如出一辙!干瘪青黑、毫无弹性的皮肤紧紧包裹着骨头,眼眶深陷,里面是同样空洞死寂的、灰白色的眼眸!大张的嘴巴里,流淌着粘稠的、拉丝的口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混杂着饥饿与暴戾的“嗬嗬”嘶吼!它们挥舞着干枯如同鸡爪、但指甲却异常尖长、闪烁着幽暗光泽的手臂,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朝着距离最近的队员,疯狂地扑了上来!目标极其明确——直取裸露在外的、散发着蓬勃生命气息的脖颈!
“开火!用甩棍!瞄准关节和头部!注意防护!”林骁的怒吼声如同惊雷,在狭窄的胡同里炸响!他率先“啪”一声甩开了腰间的可电击战术甩棍,湛蓝色的、噼啪作响的致命电弧在棍尖跳跃不定,映亮了他坚毅而紧绷的脸庞!
残酷而超现实的近距离混战,瞬间爆发!
赵贞眼神一凝,口中急速念动一段简短的、蕴含着奇异力量的咒文,左手捏了一个玄奥的印诀。她右手那枚一直夹在指间的古旧铜钱,瞬间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发出一声轻微的颤鸣,化作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淡金色的流光,“咻”地一声激射而出,精准无比地打在一只正张开恶臭大口、扑向民兵钱坤脖颈的怪物额头正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