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鸣玉板着脸,抬手便欲推门。
春樱小声开口:“小娘子,裴大人对咱们到底有恩,您切记克制着些脾气。”
“我知道,我就是怕他有事瞒我。”许鸣玉恨恨开口。
门扉“吱哑”一声从外推开,两道人影背着日头走进房中。
谢珩看着案上尚未来得及收起来的信纸,头皮顿时一阵发麻。
“谢珩,关门。”裴闻铮淡声吩咐,一手拿过案上空盏,亲自替许鸣玉斟了杯茶。
抬眼便见她神情不虞,裴闻铮扯了抹笑,明知故问道:“发生何事了?”
许鸣玉不与他客气,径直在他对面落座,视线落在撕开的信纸之上,她突然气笑了:“裴大人,这窃信贼是你啊?”
裴闻铮不慌不忙:“窃信贼?”
“证据在此,裴大人还有什么要说的?”许鸣玉咬牙切齿,她葱白的指尖重重点了点案上的纸。
“这封信啊,”裴闻铮顺着她的动作垂了视线,眼皮上褶痕浅浅:“想来是送信之人未曾说清楚,叫门房误以为这信是送予我的。加上信封上这笔字实在是有碍观瞻,我一时未曾辨别出收信之人的名讳,这才误拆了你的信。”
春樱站许鸣玉身后,面上笑容有些尴尬:“这字是我写的,是......是丑了些。”
她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谢珩险些笑出声来。
裴闻铮这番避重就轻的解释,许鸣玉一个字都不信,她摊开手,指尖勾了勾:“我大度,便不与你计较了,昨日那封信呢?”
裴闻铮抿了口茶水,闻言掀起眼皮,故作不解:“昨日什么信?”
“裴闻铮!”许鸣玉何曾见过他如此无赖的模样,眼中浮现许多震惊,他的名讳便径直脱口而出。
裴闻铮视线一瞥门外,煞有其事:“在府中,你该唤我兄长。”
许鸣玉见今日是讨不到那封信了,她怒而起身:“罢了,你不还我书信,我便亲自去见赵嘉月,问她一问即可。”
裴闻铮面上轻松之色缓缓敛尽,他把玩着手中茶盏,故作漫不经心道:“你要问她何事?”
“花魁琳琅的去向,”许鸣玉有些渴了,见杯中茶水没了热气儿,她端起来一饮而尽:“坊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寻亲,裴大人竟未曾听闻?”
“有所耳闻。不过此事与你,有何关系?”再抬眼,他眼中笑意已荡然无存。
“我以为裴大人运道很好,”许鸣玉抿唇一笑:“眼见前头无路,却总能柳暗花明。”
她缓缓弯下腰,面庞凑近裴闻铮的,明亮的杏眼带着审视的力道:“裴大人,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你不愿直言也罢,我会自己去查。”
春樱闻言,双眼倏然睁大。
裴闻铮仰着面庞,视线自许鸣玉的眉眼扫过,正要说什么,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她的唇上。大约是病了几日的缘故,此刻她的唇色有些淡。
但她的唇生得很好看。
意识到自己走神,裴闻铮慌忙撇开眼,他以手抵唇咳了一声,掩饰道:“张太医叮嘱你切勿多思多虑,我无事瞒你。”
许鸣玉直起腰,将案上那张信纸抽走,正欲离开,便见宋含章行色匆匆地推门进来。
宋含章躬身行了个礼,看了眼一旁的许鸣玉,不知该不该开口。
而裴闻铮那句“无事瞒你”说出了口,此刻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要许鸣玉回避之言,他靠在圈椅中,一手扶着额:“何事?”
“属下此来,有两件事要禀。”宋含章这才如释重负地开口:“一是杀害褚济源之人已然被擒获......”
裴闻铮闻言,并不意外,倒是许鸣玉向前一步:“凶手是何人?”
“大理寺丞,仲辛之。”
竟是大理寺的人!
许鸣玉闻言,抬眼看向裴闻铮,见他面色未变,心跳也跟着缓缓回落。
“还有一事,”宋含章看着裴闻铮:“此前在忠勇侯府大闹的那对老夫妇,趁人不备爬上了皇宫外的摘星楼,在众目睽睽下,例举忠勇侯府数道罪状。如今,京兆府尹应当带着人赶过去了,就是不知能不能将人劝下来。”
许鸣玉心下狠狠一震,少顷,她开口:“看来他们也是走投无路了,这才剑走偏锋,出此下策。”
裴闻铮看向她,本不欲多说,但见她面色难看,知道她是想起在兰县走投无路的自己,终是忍不住开口:“他们之所求,未必如你一般纯粹,且这世上的父母,也未必都如许大人一般慈爱。”
许鸣玉下意识便皱了眉:“大人的意思,他们这么做是另有图谋?”
“不敢笃定。”裴闻铮站起身,行至她身侧:“但你可以静候几日,以观后事。”
说着,他抬脚往外走去。
许鸣玉下意识扯住他的衣袖:“你去何处?”
裴闻铮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自己的衣袖,无奈道:“大理寺官员里头出了杀人犯,我任大理寺卿一职,如何能全身而退?一道请罪的折子定然是少不了的。”
许鸣玉松开指尖:“还以为你要去摘星楼。”
“除非涉及案子,否则有人要跳楼这样的事,轮不到大理寺管。”见她松开手,裴闻铮提步欲走,想了想,仍是回身开口:“忠勇侯府背后,或牵扯着一桩大案,为安全起见,你莫要登侯府的门。”
......
这边厢,忠勇侯府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花厅中,气氛很僵。
赵昀裹着大氅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秦伯谦。他一向看不上这个一事无成的妹婿,此刻眼中轻蔑更是难掩。
秦伯谦则是一脸倨傲,丝毫不将赵昀放在眼里,他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水头十足的扳指,也不开口。
等了会儿,赵昀仍未见到赵嘉月的身影,他语气不甚客气:“嘉月人在何处?兄长来了,她于情于理都该来见!”
秦伯谦淡淡掀开眼皮:“世子此言,似乎在影射我忠勇侯府不懂礼数。可你别忘了,赵嘉月受你襄王府教养,若她不懂礼数,那也是你襄王府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