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工厂的坐标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刻在顾九黎的脑海里。单独会面？过时不候？语气强势，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不能去！”张魁第一个反对，他肩膀的绷带还没拆，“这明显是鸿门宴！谁知道他们埋伏了多少人！”
“对方知道我们的据点名称和您的名字，说明对我们的情况很了解。”周明远推着眼镜，分析道，“他们选择这个时间点，正是在我们刚刚消灭‘血狼帮’，立足未稳的时候。要么是展示肌肉，要么就是有恃无恐。”
侯小利和王姐也面露忧色。
顾九黎坐在弹药箱上，指尖轻轻敲击着膝盖，目光沉静。“去，当然要去。”他缓缓开口，“但不是他们要求的那样去。”
他看向张魁：“防卫队立刻进入最高警戒状态，加固所有出入口，设置暗哨。红眼，让你的伙伴们分散在据点外围，形成预警圈。”
“是！”
红眼低吼应命。
“周先生，侯小利，”顾九黎继续道，“利用我们现有的材料，给我准备一份‘新序之地’的‘资产清单’和‘发展计划书’，不用太详细，但要看起来像模像样，重点是突出我们的‘潜力’和‘独特性’——脑核信用体系、初步的组织架构、以及……我们清理‘铁砧’和‘血狼帮’的‘战绩’。”
周明远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顾九黎的意图：“您是想……反过来向他们展示我们的‘投资价值’？”
“既然是谈，就不能被动。”顾九黎嘴角微扬，“他们要评估我们，我们也要评估他们。这份‘计划书’，就是我们的‘信用评级报告’。”
“那您一个人去太危险了！”王姐忍不住道。
“谁说我一个人去？”顾九黎站起身，“张魁，挑选两个最机灵、枪法最好的队员，换上‘血狼帮’那里缴获的、相对干净完整的衣服，带上步枪，跟我一起。我们不开车，步行过去，提前两小时到达工厂外围侦查。”
他要带护卫，但不是以“新序之地”的名义，而是伪装成依附于他的、有一定战斗力的随从。这既是一种自我保护，也是一种姿态——他并非孤家寡人，手下也有能战之士。
“另外，”顾九黎对红眼传递意念，“你亲自带两个最擅长潜伏的伙伴，跟我们一起去，隐藏在工厂外围。如果情况不对，不用等我命令，直接制造混乱，接应我们撤离。”
红眼用头蹭了蹭他的手，表示明白。
“我也去！”一个声音响起，是刘猛。他走上前，脸上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狠劲，“首领，我对那片工厂区熟，以前在那打过零工。而且，多个人多份力量。”
顾九黎看了他一眼。刘猛这人，有野心，也不安分，但用得好，是把快刀。他点了点头：“可以。但你一切行动听指挥。”
“明白！”
计划已定，众人立刻分头准备。
顾九黎则回到角落，从贴身处拿出那颗暗红色的变异鼠王脑核，握在手中。晶体内部仿佛有岩浆在流动，散发着一股精纯而暴戾的能量波动。他尝试着引导一丝精神力深入其中。
这一次，不再是混乱的嘶吼和碎片化的影像，他感受到的是一股更加凝聚的、属于捕食者的冰冷意志，以及对某种……暗红色、散发着诱人气息的“源血”的强烈渴望！
“源血”？顾九黎心中一动。这似乎触及到了变异生物进化的某个核心秘密。他暂时压下探究的欲望，将脑核收起。这东西，或许在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他又检查了一下系统中的能量储备（稳定在250点左右）和技能状态。【信息伪装】Lv.3、【驯兽（入门）】、【资源洞察（初级）】。这是他目前的核心“资产”。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顾九黎带着张魁挑选出的两名队员（一个叫阿杰，一个叫大勇）以及刘猛，离开了防空洞。红眼和两只变异犬如同鬼魅般融入周围的废墟，不见踪影。
他们一路潜行，避开主要的尸群活动区域，在约定时间前两小时，抵达了那座废弃工厂的外围。
工厂占地面积很大，废弃的厂房如同沉默的巨兽匍匐在地，锈迹斑斑的管道和金属架纵横交错。刘猛确实对这里熟悉，带着他们绕到工厂侧后方一个破损的围墙缺口，悄无声息地摸了进去，占据了一栋三层办公楼的天台作为观察点。
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约定的会面地点——工厂中央的一片空旷堆料场。
堆料场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废弃金属发出的呜咽声。
“仔细检查周围，特别是制高点，看看有没有埋伏。”顾九黎低声道。
阿杰和大勇是张魁手下眼神最好的，立刻借助望远镜，仔细搜索着各个厂房窗口、屋顶和管道缝隙。刘猛也凭借记忆，指出几个可能藏人的位置。
半小时后，阿杰低声道：“顾先生，一点钟方向，二号厂房三楼窗口，有反光，可能是望远镜或者枪管。十一点方向，水塔顶部，疑似有人影晃动。”
果然有埋伏。而且不止一处。
顾九黎并不意外。他让阿杰和大勇继续监视，自己则闭上眼睛，将意识沉入系统，尝试调动【资源洞察】技能。技能反馈很模糊，但隐约指向堆料场下方，似乎……有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上午九点五十分左右，两辆黑色的、经过明显改装、车窗贴着深色膜的越野车，如同幽灵般驶入堆料场，稳稳停下。
车门打开，下来六个人。其中五人穿着统一的黑色作战服，装备精良，动作矫健，一下车就迅速占据了堆料场几个关键位置，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最后下车的是一个穿着灰色风衣、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正是吴海！
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神情从容，仿佛不是来进行一场危险的会面，而是来参加一场商务谈判。
“只有六个人？加上埋伏的，估计在十五到二十人左右。”顾九黎心中估算着对方的实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远非“铁砧”或“血狼帮”可比。
十点整。
顾九黎对阿杰和大勇道：“你们留在这里，架好枪，瞄准对方那几个护卫。没有我的信号，不准开火。”他又对刘猛说：“你跟我下去。”
说完，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一件相对干净的冲锋衣），拿着周明远熬夜赶制出来的、装订粗糙但内容唬人的“新序之地发展计划书”，带着刘猛，从容地走下办公楼，朝着堆料场走去。
看到顾九黎只带了一个人走来，吴海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平静。他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护卫稍安勿躁。
“顾先生，很准时。”吴海微笑着迎上前，伸出手。
顾九黎没有和他握手，只是将手中的“计划书”递了过去：“吴先生，或者我该称呼你别的？这是我们的‘企划书’，或许能帮助你们更全面地评估我们‘新序之地’的……投资价值。”
吴海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接过那份计划书，随手翻看了几眼，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这种粗糙的东西，在他眼里恐怕和废纸没什么区别。
“顾先生很有趣。”吴海合上计划书，没有再看，“不过，我们今天要谈的，不是投资，而是……归属。”
“归属？”顾九黎挑眉。
“是的。”吴海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我代表‘复兴会’，正式向顾先生和你的‘新序之地’发出邀请——放弃抵抗，接受整编。你们的所有人员、物资、以及你个人那点……特殊能力，都将纳入‘复兴会’的体系。作为回报，我们可以保证你们的基本生存和安全。”
赤裸裸的吞并！甚至连一点掩饰都没有！
刘猛在一旁听得怒火中烧，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顾九黎却笑了，笑容很冷：“整编？就像你们‘整编’之前那些小势力一样？据我所知，被你们‘整编’后，那些势力的首领和骨干，似乎都没什么好下场。”
吴海面色不变：“那是他们不识时务，或者自身存在……不稳定因素。顾先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在末世，个体力量是有限的，只有融入更大的集体，才能生存下去。我们‘复兴会’拥有完善的制度、强大的武力、以及……通往新时代的钥匙。抵抗，是徒劳的。”
“钥匙？”顾九黎捕捉到这个关键词，“什么钥匙？”
吴海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立刻转移话题：“这不是你现在需要关心的。你只需要做出选择——臣服，或者……毁灭。”
他身后的五名护卫，同时微微抬起了枪口，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远处制高点的狙击手，恐怕也已经锁定了顾九黎和刘猛。
顾九黎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但他脸上依旧平静。“毁灭？就凭你们这点人？”他目光扫过吴海和那些护卫，“你们对‘新序之地’的实力，恐怕有所误判。”
他话音刚落——
“嗷呜——！！！”
一声充满野性和力量的咆哮，猛地从工厂深处传来！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不止一只！
是红眼！它按照顾九黎事先的指令，在关键时刻，带领潜伏的变异犬发出了威慑性的咆哮！声音在空旷的厂房之间回荡，显得数量众多，方位难辨！
吴海和那些护卫脸色瞬间一变！他们之前侦查过工厂，确认没有大型变异生物活动，这些咆哮声是哪里来的？！
几乎在咆哮声响起的同一时间！
“砰！砰！”
两声清脆的枪声从顾九黎来的方向响起！子弹精准地打在吴海身前半米处的水泥地上，溅起两朵烟尘！
是阿杰和大勇开的枪！警告射击！
“有狙击手！”吴海的护卫立刻反应过来，纷纷寻找掩体，紧张地望向办公楼方向。
顾九黎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仿佛刚才的枪声和咆哮与他无关。他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吴海，淡淡道：“吴先生，现在，我们可以重新谈谈‘合作’的方式了吗？比如，平等的物资交易？情报共享？或者……针对某些共同目标的‘有限合作’？”
他瓦解了对方武力威慑带来的心理优势，将谈判拉回了相对平等的层面。
吴海死死盯着顾九黎，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破绽。他没想到顾九黎不仅带了护卫和狙击手，竟然还能控制变异生物在工厂里制造混乱！这份实力，已经超出了他们之前的情报评估！
“看来，我们确实低估了顾先生。”吴海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惊和恼怒，“平等的合作……并非不可能。但你需要证明你更多的……价值。”
“比如？”顾九黎问。
“比如，”吴海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帮我们拿到‘林疏月实验室’里的‘源血’样本。”
林疏月实验室！源血样本！
顾九黎心中剧震！原来“复兴会”的目标也是林疏月，而且是那个被称为“源血”的东西！这和他从鼠王脑核中感知到的信息对上了！
“我为什么要帮你们？”顾九黎不动声色。
“因为那是通往力量的钥匙之一。”吴海压低声音，“而且，据我们所知，林疏月博士似乎对顾先生你……很感兴趣。由你接近她，拿到样本，成功率最高。事成之后，‘复兴会’可以承认‘新序之地’的自治地位，并提供必要的物资和技术支持。”
顾九黎大脑飞速运转。“复兴会”想利用他获取“源血”，而林疏月似乎在寻找“抗毒基因携带者”。他自己则想弄清楚病毒和“方舟”的真相。这三方的目标诡异地交织在了一起。
这是一个危险的漩涡，但也是获取关键信息的机会。
“我可以考虑。”顾九黎没有立刻答应，“但我需要关于林疏月实验室和‘源血’的更多情报。”
吴海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从风衣内侧掏出一个微型存储卡，扔给顾九黎：“这里面是实验室的基本结构和外围防御情报。更核心的信息，需要等你表现出诚意后再谈。”
顾九黎接过存储卡，入手冰凉。
“下次联系，我们会用同样的频率。”吴海说完，不再停留，带着护卫迅速上车，两辆越野车轰鸣着驶离了堆料场。
制高点的埋伏也悄无声息地撤走了。
顾九黎看着远去的车辆，眼神深邃。
“首领，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刘猛有些不甘。
“不然呢？在这里和他们火并？”顾九黎收起存储卡，“我们展现了自己的爪牙，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这就够了。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他抬头望向城市西北方向，那里是林疏月实验室所在的高科技园区。
“复兴会”……林疏月……源血……抗毒基因……
这些碎片，正在拼凑出一张越来越清晰的、却也更加危险的图景。
而他，这个手握“规则嘲讽系统”和初步势力的“变量”，注定要在这张图卷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走吧，回去。”顾九黎转身，对天台方向打了个手势，“我们得好好研究一下，这份‘诚意’到底值多少了。”
阿杰和大勇从办公楼下来汇合，红眼和变异犬们也从藏身处走出。一行人迅速撤离了废弃工厂。
顾九黎知道，从这一刻起，“新序之地”不再仅仅是偏安一隅的幸存者据点。它已经不可避免地，卷入了这场围绕末世真相的、更大的博弈之中。
而他的“信用”和“实力”，将是在这场博弈中，最重要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