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一的小屋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的铅块,沉重得压得人喘不过气。柱子、刘掌柜、陈科长三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床上那个在无声风暴中挣扎的身影,心脏被攥紧,几乎停止了跳动。
房东的指尖,那缕金红光芒纤细如发,却如同在万丈深渊之上牵引着千钧巨索!她将自身恢复不多的力量,化作最精密的引导桥梁,小心翼翼地探入姜一识海深处那狂暴的意念洪流之中。这不再是加固堤坝,而是引导洪水!引导那股被压抑到极致、此刻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求生意志、恐惧、痛苦……绕过盘兄碎片那已然出现裂痕的炽白屏障,如同开凿一条泄洪渠,将其导向那暂时沉寂的混沌黑暗深渊!
这无异于在沸腾的油锅里点灯!在即将溃堤的大坝旁引爆炸药!
房东的额头瞬间布满细密的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她的身体微微颤抖,指尖的金红光芒剧烈波动,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引导,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姜一灵魂深处那股爆发的意念洪流,混乱、狂暴、充满了原始的破坏力,夹杂着对混沌黑暗的本能恐惧,却又被房东强行牵引着,如同驱赶一群受惊的野牛冲向悬崖!
“呃啊啊啊——!!!”
姜一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脊椎!他喉咙里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都要绝望的嘶吼!那声音已经不似人声,更像是濒死野兽最后的哀嚎!他的双手死死抠住床沿,坚硬的木头在他指下发出“嘎吱”的呻吟,木屑簌簌落下!全身的肌肉绷紧到极致,青筋如同虬龙般在皮肤下疯狂扭动、暴起!皮肤表面,血管根根凸起,呈现出一种骇人的紫红色!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脸!苍白褪去,被一种病态的、如同被烈火灼烧般的潮红取代!豆大的汗珠如同瀑布般涌出,瞬间浸透了身下的床单!他紧闭的双眼,眼睑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挣扎,想要破开束缚!而眉心那点炽白光芒,此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光芒不再是温和的守护,而是带着一种决绝的、如同利剑出鞘般的锐利!它在疯狂闪烁,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姜一身体的剧烈痉挛!光芒与姜一自身爆发的意念洪流相互呼应、共振,共同指向那深渊!
在姜一识海深处,一场无声却惨烈到极致的战争瞬间爆发!
盘兄碎片那炽白的守护屏障,在房东的引导下,如同打开了泄洪闸门!那股被压抑的、狂暴的意念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带着姜一灵魂深处最原始的呐喊——活下去!——狠狠地、毫无保留地冲向了那片暂时沉寂的混沌黑暗!
轰——!!!
意念的洪流撞入黑暗的瞬间,如同滚烫的岩浆倾倒入冰冷的深海!剧烈的冲突在无声中炸开!
那片混沌黑暗,仿佛被彻底激怒了!它不再沉寂,而是如同被惊醒的太古凶兽,发出了无声的咆哮!黑暗剧烈地翻腾、膨胀!无数扭曲的怨念、恶毒的诅咒、冰冷的杀意凝聚成形,化作比之前更加狰狞、更加庞大的鬼影魔物!它们咆哮着、撕咬着,疯狂地扑向那股冲入黑暗的意念洪流!
洪流由姜一的求生意志、恐惧、痛苦等负面情绪构成,本身也充满了混乱与破坏力。此刻与黑暗中的恶意力量碰撞,如同两股污浊的洪流相互冲击、撕扯、吞噬!黑暗试图污染、同化这股洪流,将其变成自己的一部分!而洪流则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疯狂地挣扎、反击,如同被困的野兽,用爪牙撕咬着一切靠近的敌人!
盘兄碎片那炽白的屏障,此刻光芒锐利如剑!它不再仅仅是守护,更像是一把悬在黑暗深渊之上的裁决之剑!它引导着姜一的意念洪流冲击黑暗,自身的光芒则如同最纯净的圣光,狠狠刺入黑暗的核心!每一次光芒的闪烁,都精准地刺向那些凝聚成形的恶念核心,将其净化、驱散!它在用自己最后的力量,为姜一的意念洪流开辟道路,削弱黑暗的抵抗!
这是一场三方角力!姜一自身爆发的混乱意念洪流,盘兄碎片燃烧残骸所化的裁决圣光,以及那蛰伏在灵魂深处、被彻底激怒的混沌黑暗!三方在姜一识海的深渊边缘疯狂绞杀、碰撞!
房东的指尖,金红光芒剧烈地颤抖着!她如同风暴中的舵手,死死把持着那根纤细的引导桥梁!她能清晰地“看”到识海中那惨烈到无法形容的景象!姜一意念洪流的每一次冲击,都如同在他自己的灵魂上剜下一块肉!盘兄碎片每一次光芒的闪烁,都伴随着它自身残骸的加速崩解!而黑暗的反扑,每一次都带着要将姜一意识彻底撕碎的恶毒!
她的力量在飞速消耗!引导桥梁如同被两头拉扯的钢丝,随时可能崩断!一旦崩断,失控的意念洪流将瞬间冲垮盘兄屏障,或者被黑暗彻底吞噬!她咬紧牙关,嘴角再次溢出一缕鲜血,却死死维持着那脆弱的平衡!
“姜一!”房东的声音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再次在姜一混乱的识海边缘炸响,如同惊雷,试图唤醒那被痛苦淹没的本我意识,“守住!那是你的力量!驾驭它!撕碎它!”
“呃…啊…!”姜一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身体如同被电击般剧烈抽搐!他紧闭的眼睑颤抖得更加厉害!眉心炽白光芒的闪烁频率快到了极致,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爆开!
就在这时——
在识海深处那混乱到极致的战场中心,在那股狂暴的意念洪流与混沌黑暗疯狂撕咬的漩涡之中,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光”,骤然亮起!
那不是盘兄碎片炽白的光芒,也不是意念洪流混乱的色彩,而是一种…极其纯粹、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自我意识的光芒!
姜一!那是姜一被痛苦和混乱淹没的、最核心的自我意识!在房东那如同惊雷般的呼唤和盘兄碎片不顾一切的引导下,在生死存亡的极限边缘,那点被冰封、被压抑的本我意识,如同被投入滚烫油锅的冰块,在剧烈的痛苦和毁灭的威胁下,被强行…淬炼了出来!
那点微光,如同黑暗深渊中唯一闪烁的星辰,微弱却顽强!它感受到了自身意念洪流的狂暴,感受到了盘兄碎片的守护与引导,更感受到了混沌黑暗那要将它彻底吞噬的冰冷恶意!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最本源的愤怒与不屈,从那点微光中爆发出来!
“滚——!!!”
一声无声的咆哮,在姜一识海深处轰然炸响!不是通过喉咙,而是源自灵魂的最深处!
伴随着这声咆哮,那股原本混乱狂暴、被房东强行引导冲向黑暗的意念洪流,骤然发生了质变!它不再是无序的冲击,而是如同被赋予了灵魂!混乱的洪流开始凝聚、收束!恐惧、痛苦、愤怒…所有的负面情绪并未消失,却在那点微光的统御下,化作了一股…纯粹的、带着毁灭意志的冲击力!如同被无形之手握紧的巨锤,狠狠地、精准地砸向了混沌黑暗的核心!
轰隆——!!!
无声的巨响在识海炸开!
混沌黑暗剧烈地翻滚、收缩!那些狰狞的鬼影魔物发出无声的尖啸,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大片大片地消融、溃散!黑暗的核心区域,被那凝聚了姜一本我意志的巨锤狠狠砸中,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痕!一股极其阴冷、混乱、带着古老怨毒的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从裂痕中泄露出来,随即又被盘兄碎片那炽白锐利的光芒狠狠灼烧、净化!
黑暗的攻势,被这突如其来、凝聚了本我意志的一击,硬生生地…打退了!
盘兄碎片那炽白的光芒,在发出这最后、也是最璀璨的一击后,如同耗尽了所有燃料的星辰,光芒骤然黯淡下去!那锐利如剑的形态迅速消散,重新化作一个极其微弱、却更加凝练的炽白光点,牢牢钉在黑暗裂痕的边缘,光芒微弱却坚定,如同最后的界碑,死死镇守着那片被重创的深渊!
而姜一自身爆发的那股意念洪流,在发出那凝聚意志的一击后,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狂暴的能量宣泄之后,留下的是无尽的疲惫和…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掌控感?
床上的姜一,那弓起的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重重地摔回床上!剧烈的颤抖骤然停止!那撕心裂肺的嘶吼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溺水者被救上岸后,濒临虚脱的、粗重而艰难的喘息!他眉心的炽白光芒彻底黯淡下去,不再闪烁,仿佛融入了皮肤之下,只留下一点极其微弱的温热感。
他紧闭的眼睑,颤抖的频率慢了下来,最终…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那缝隙中露出的,不再是混沌的黑暗,也不是纯粹的炽白,而是一种…迷茫、空洞、却又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极其微弱的光彩。
他…睁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