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保柱原本都做好了一夜不睡的准备。
结果……狼群没来。
后半夜的时候,远处传来狼嚎声。
听着离的很远。
陈保柱抱着枪,守着柴火,无聊地用脚在地上画圈圈。
远处传来一声枪响。
陈保柱直接跳起来,冲出地窨子。
炭头和鬼姑也都被枪声惊醒,对着夜空吠叫。
“砰……”
又是一声枪响。
陈保柱昂着头,努力分辨着枪声传来的方向。
可惜在山里头,枪声带着回音,根本从无判断它的准确方位。
“应该是北边传来的。”白志勇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 陈保柱问。
白志勇没有回答,眼神里带着肃杀之气。
陈保柱觉得白爷这个样子很可怕,就好像下一秒就要拿枪把谁“嘎”掉一样。
这一夜平安无事地度过。
但就算这样,陈保柱也只睡了三个小时,早上起来时哈欠连天。
他来到地窨子外面撒尿时,看见白志勇正在外头剥狼皮。
剥好的狼皮被他打成卷,捆起来绑在马背上。
“吃完早饭咱们就出发。” 白志勇头也不抬道。
“哦……”陈保柱应了声,撒尿回来抓了把雪擦了擦手,拿起铁皮小锅煮汤。
吃完早饭,两人收拾好东西,继续上路。
走了大半天时间,经过一处山砬子底下,炭头突然叫起来。
白志勇勒停枣红马,跳下来查看。
雪地上残留着不少血迹,还有拖拽的痕迹。
陈保柱也跟着跳下马,来到白志勇身边,“这里好像经过一场恶战。”
白志勇在一丛枯草枝上发现了一撮带血的动物毛发。
他把那撮毛发拿起来,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是狼毛。”
陈保柱向周围张望着,判断方位。
是北边……没错。
昨晚的枪声应该就是从这里传出的。
他还在地上找到了几个子弹空壳。
一棵树上还有子弹擦过的痕迹。
雪地上残留着大量的血迹,拖拽的痕迹是往西边去的。
白志勇拿着空弹壳在手里端详,“是宝马帮的人。”
“白爷,你认识那些土匪?” 陈保柱问,“宝马是他们的字号吧?”
以前闯荡江湖的绿林,都有“字号”。
“宝马帮的老大姓马,他就是这周边土生土长的本地的惯匪,他相当熟悉这边山里的情况,他曾指挥手下破坏林场的生产,还经常切断交通制造白色恐怖,在周边的乡村里打家劫舍……这附近的老百姓没有不恨他的。” 白志勇狠狠地捏着手里的空弹壳。
陈保柱皱眉,“像这样的土匪就没人管吗?”
“当然有人管,可是抓不到人。” 白志勇把空弹壳放进了口袋里,“如果有人能向公安提供宝马帮的行踪,就会得到剿匪模范,或是剿匪功臣的称号。” 白志勇望向陈保柱,“到时不但可以得到锦旗和奖状……公安还会帮你解决实际遇到的一些困难。”
陈保柱突然间就悟了,“我如果举报独眼的话,他会被抓吗?”
白志勇淡淡道,“会。”
就算独眼在当地黑白两道通吃,也架不住一个剿匪功臣的称号的面子大。
再说像独眼这种人,迟早要被历史的浪潮拍在沙滩上。
至于啥时候被拍死,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陈保柱立时来了精神,“白爷,你说要带我来找的宝藏……该不会就是宝马帮的那些土匪吧?”
“你觉得这不算宝藏吗?” 白志勇眯缝着眼睛。
“算!怎么不算?” 陈保柱兴奋道,“白爷你真是太够意思啦,等回去了我一定给你唱一晚上二人转。”
白志勇:“……我谢谢你了。”
不是说他不喜欢听二人转。
而是陈保柱这货泪窝子浅,他总爱唱一些大悲的调子。
唱着唱着,还会真的哭出来。
如果他再喝点酒,那情绪上来,极其投入感情。
他能唱的哭天抢地,就差把活人都送走了!
……
两人在石砬子下面转悠了一阵,找对了方向,然后骑上马继续前进。
鬼姑跑在最后面。
它低着头嗅闻着雪地上残留的狼血。
石砬子一侧有个陡峭的雪坡。
鬼姑一边嗅闻着气味,一边走到雪坡前。
一大块雪块顺着陡坡滚了下去。
鬼姑慌忙止步,向后退了退。
掉下去的雪块一直滚到一个雪堆前,撞了上去。
雪堆被撞掉了一块,从里面露出一个黑色的鼻子。
鬼姑歪着头,愣了一下。
这时两匹马已经走远了,炭头跑在最前头,和它拉开了一些距离。
鬼姑犹豫着,又想弄清楚下面雪堆里的是什么,又急着想要追上主人。
就在这时,陈保柱唤了鬼姑的名字。
鬼姑哼唧了两声,再一次看向雪坡下的那堆雪。
雪堆里露出的黑色鼻子紧张地翕动着。
“鬼姑!快跟上来!” 陈保柱大声呼唤。
鬼姑这才放弃了那个雪堆,飞快地追上主人。
一直等到马蹄声走远,那个雪堆动了动,从里面伸出一个狼脑袋。
那是一只尚未成年的小公狼。
它的后腿被子弹击中,一瘸一拐地艰难爬上陡坡。
它在昨晚的混战中从雪坡上滚了下去,摔晕了。
没想到等它醒来,战斗已经结束了。
它的族群死的死,逃的逃。
听见马蹄声后它钻进了一个雪堆藏了起来。
没想到会被鬼姑发现。
不过好在鬼姑并没有继续探究它的存在。
小公狼挣扎着爬上陡坡。
山林静寂。
孤身一狼,它的身体不安地抖着。
没有了同伴,失去了族群,再加上后腿受了伤,无法捕猎获得食物。
等待它的,只有死亡。
它嗅闻着雪地上残留的同伴的气味,想要知道同伴都去了哪里。
但是它能闻到的都是死亡的气味。
到处都是同类的血。
它在石砬子底下徘徊了许久,最终一瘸一拐地离开。
夜色降临。
它一直走到失去力气。
受伤失血让它的身体越发衰弱。
它找到一个背风处,蜷缩在雪里,瑟瑟发抖。
一阵风吹来,它闻到了烤肉的香味。
饥饿驱使它循着那股香味而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它看到远处有火光。
火堆旁坐着两个人。
一旁的树上拴着两匹马。
小公狼仰头嗅闻着气味。
它知道马是猎物,可以捕食。
但它受了伤,冒然靠近马匹不但吃不上肉,还可能被马踢伤。
它只好把视线转到那两个人的身上。
那两个人的手边都有枪。
它知道这个东西。
长长的,会发生很大的声响。
只要指向它们,它们的身上就会遭遇重创。
小公狼缩了缩脖子。
它又把视线落在了那两人炖煮的铁皮锅上。
铁皮锅里不知煮着什么,很香。
它耐心地等待着,希望那两人能剩下些残羹剩饭。
正当它幻想着能捡到些食物填饱肚子时,黑暗中突然扑出来一个黑色的影子。
那黑影一下把它撞翻在地,张口咬在了它的后颈上。
“嗷呜!嗷呜!”小公狼发出凄惨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