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宴州安抚着怀里气若游丝的人,按住身上的微型对讲机。
“人找到了,张肆去我下飞机的地方接应,其他人撤离。”
“收到!”
“收到!”
对讲机里陆续传来回应,然后就有直升机掠过他们头顶,轰鸣着朝一个方向撤离。
一架、两架……六架……
江黎的意识有些模糊,只能找点什么事情,让自己保持清醒。
这都是来……找她的吗……
迟宴州把她身上的大衣紧了紧,然后将她打横抱离地面,转身就走。
那条德牧也原路返回,走在他们前面,警惕的观察情况。
江黎窝在他的臂弯里,听到他有力的心跳,眼皮渐渐变得沉重,几乎要睁不开。
不知道走了多久,头顶传来清晰的轰鸣声,强烈的气流吹得树叶疯狂摇曳,几乎要折断一般。
直升机在这相对开阔的位置飞得极低,舱门已经打开,一条软梯垂落下来,在气流中微微晃动。
“昭昭,”迟宴州低下头,嘴唇贴近她的耳朵,“抱紧我。”
江黎被探照灯和气流扰得清醒了些,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手臂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迟宴州调整了一下抱她的姿势,扣上安全绳确保她不会滑落,然后抓住冰冷的软梯,开始顺着软梯往上爬。
刚一抵达舱门口,张肆立刻探出身子,协助迟宴州将江黎安全地接进了机舱内部,然后他又下去一趟,把狗也抱上来。
舱门“砰”的一声关上,瞬间隔绝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和寒意。
机舱内相对安静,还配备了专业的医疗设施。
迟宴州把江黎平放在简易医疗床上,张肆立即递过来医疗箱。
借着机舱内明亮的灯光,迟宴州终于能看清江黎的情况,轻轻拨开她额前凌乱发丝,瞳孔骤然紧缩。
在她左侧太阳穴上方,发际线边缘,一缕已经半凝固的暗红色血迹,刺目地黏附在苍白的皮肤上,蜿蜒没入鬓角。
“他们打你了……”
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寒刃。
张肆在一旁也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江黎昏昏沉沉的,勉强掀开沉重的眼皮,恰好对上迟宴州森冷的目光。
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开口细若蚊呐:
“没……就是,挑拨他们的时候……砸过来一个盘子……”
“盘子?”
迟宴州重复着这两个字,语气极轻,却透着诡谲的寒意。
他没再说什么,只阴沉着一张脸,拿起消毒棉签,蘸着生理盐水,小心翼翼地清理她额角的血迹和周围的污渍。
他的动作极其细致,仿佛在对待一件价值连城的易碎品。
清理干净后,看着红肿破皮的伤口,他熟练地为她贴上无菌敷料。
然后,他从医疗箱里取出一瓶便携的葡萄糖饮品,拧开盖子,递到她唇边。
“昭昭,喝了。”
江黎没有任何犹豫,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吞咽着微甜的液体。
看着她的脸上恢复了点血色,迟宴州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些。
“乖,累的话就先睡一会儿,”他低声哄着,拿过一条保温毯给她盖上,“我就在这儿陪你,咱们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江黎过度透支的身体和精神已经到了极限,感受到身上的暖流和他轻柔的声音,她轻哼了一声,随后陷入沉睡之中。
迟宴州凝视着她微蹙的眉头,用指腹轻柔地抚平她的眉心。
他紧紧的握着她冰凉的小手,指腹抚过她手腕上被绳子勒青的淤痕,抬头的瞬间,脸上的温柔褪去,眼底凝结着化不开的冰霜。
“那两个人,”他顿了顿,一字一句的碾出齿缝,“先带去医院,等班长亲自来提人。”
“是!”
张肆立即应下,心里明镜一般。
那两个人……
惨了……
……
江黎沉沉的睡了一觉。
再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干净整洁的单人病房里。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窗外天光已经大亮,柔和的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透进来,竟然有种久违的亲切感。
身上依旧没什么力气,但是额头上的伤已经不疼了,她想动一动手指,却感觉到了沉甸甸的重量。
她怔了一下,视线往手边扫过去,就看见迟宴州握着她的手,趴在床沿睡着了。
阳光穿过他凌乱的发丝,在他脸上投下朦胧的光影,柔和了他冷峻凌厉的下颌线。
看着他泛青的眼底和微微冒出的胡茬,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
他真的,过来找她了……
江黎微微动了动指尖,轻轻勾住他的手指。
迟宴州几乎是瞬间抬头,握着她的手站起身来。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稍等一会儿,我去叫医生……”
见他转身要走,江黎手上突然用力,紧紧拉住了他的手。
迟宴州的脚步顿住,一回头,恰好看到她泛红的眼眶。
“昭昭……”
江黎没出声,只是拉着他的手,委屈的瘪起嘴。
迟宴州的心一软,随即转身,重新坐了回来。
病房里面一片寂静,两个人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心里有千言万语,此刻却相顾无言。
过了一会儿,传来一阵敲门声。
迟宴州这才松开她的手,然后给她掖好被子站起身来。
“进。”
“川哥,班长来了……”
张肆进门打了个招呼,见江黎醒了,眼神亮了亮。
“嫂子!你醒了!”
“嗯……”
江黎朝他笑了笑,感激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一个局里局气的高大男人走进病房。
他板着一张脸,进门以后,把手里的果篮重重地塞给迟宴州。
“你他妈给我滚出来!”
他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却在看到病床上的江黎以后,瞬间换了一副笑脸。
“弟妹是吧?我是刘峰,这小子的战友,带了点水果给你,你好好休息。”
“哦……谢谢……”
江黎只觉得一头雾水,然后就看见迟宴州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顺便还摸了摸她的发顶。
“想吃什么让张肆给你洗,我去去就回。”
“嗯。”
她乖巧的点头,目送着迟宴州和刘峰消失在眼前。
病房的门一关,走廊上的几个便衣立刻站直了身子。
“刘厅。”
“你们再等会儿。”
刘峰朝他们一抬手,然后拖着迟宴州拐去了茶水间。
“你小子!救人就救人,至于把那俩人打成那样吗?”
迟宴州情绪稳定,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
“不小心,手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