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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厅里燃着檀香。

青烟从鎏金狻猊香炉的兽口中袅袅升起,在午后斜照的光柱里盘旋、舒展、最终消散于梁柱间的阴影中。这香气本该宁神静心,此刻却只让空气显得更加滞重,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冷月坐在靠窗的酸枝木圈椅上,背脊挺直,双手交叠置于膝上——那是她惯常的、近乎本能的端肃姿态。但她没有看窗外的庭院,也没有看墙上悬挂的《刑律疏议》拓本,她的目光落在对面空着的椅子上。

那是沈砚刚才坐过的位置。

椅面上还残留着一点极细微的凹陷,扶手处有他手指无意识敲击留下的、几乎看不见的油润光泽。冷月的视线在那处停留片刻,又移向门的方向。

厚重的紫檀木门紧闭着,将大堂那边的一切声响隔绝。她听不见雷震的声音,听不见沈砚的回答,听不见任何可能预示局势走向的动静。只有死寂——那种在权力核心之地特有的、令人心悸的死寂。

但她能想象。

想象雷震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想象他拍案时绷紧的指节,想象他那句“缠丝劲……回龙卸甲……”背后所代表的、足以掀翻许多人命运的秘密。

沈砚的师父,是赵天雄。

这个名字,冷月听说过。不是在卷宗里,而是在六扇门最深、最暗、最讳莫如深的那些传闻里。偶尔有年迈的老吏喝多了黄汤,会在值夜时压低声音说起“当年那位铁面神捕”,说到他如何孤身独破奇案,如何剑挑江湖榜上十三凶,又如何……一夜之间,身败名裂,堕入魔道。

最后总以一声叹息、一句“可惜了”作结,再不敢多言。

冷月从未想过,那个活在传闻和禁忌里的名字,会以这种方式,与她身边这个看似散漫不羁、却又总能在关键时刻豁出性命的人,联系在一起。

她交叠的手指,微微收紧。

“吱呀——”

门开了。

冷月倏然抬眼。

沈砚站在门口,逆着光。堂外的天光从他身后涌进来,将他的轮廓勾勒出一圈模糊的、泛着微尘的光晕,却让他的面容陷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只有那身玄青官服上撕裂的破损处,在光里格外刺眼。

他站在那里,停顿了一息。

然后他走进来,反手带上门。门轴转动声在寂静的偏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是某种仪式性的闭合。

光被隔绝,偏厅重新陷入昏沉。檀香的气息更浓了。

沈砚走到那张空椅子前,却没有立刻坐下。他低头看着椅子,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犹豫。片刻,他伸手拂了拂椅面——一个毫无意义的动作——然后才慢慢落座。

他的动作比平时慢,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滞重感。

冷月看着他。

沈砚的脸上没有什么激烈的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困惑。那是一种近乎空白的平静,像是暴雨将至前铅灰色的天空,沉甸甸的,压着看不见的东西。但他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三分笑意、三分狡黠、四分漫不经心的眼睛——此刻深得像两口枯井,所有的情绪都沉在最底下,浮不上来。

“雷大人让我先出来。”冷月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清冷,“他说……要我候着。”

沈砚抬起眼,看向她。那目光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拉回来,焦距慢慢落在她脸上。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哑,“说完了。”

“说完了?”冷月重复。

“说完了。”沈砚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却没笑出来,只形成一个古怪的、近乎自嘲的弧度,“升官了。青州分舵副指挥使,协理办案。你是指挥使。”

冷月没有接这个话头。

她的目光落在他官服肋侧的裂口上。锦缎被撕裂,露出里面深色的内衬,边缘还有细微的焦痕——那是铜兽擦过时,与衣料高速摩擦产生的痕迹。再偏一寸,就是肋骨。

“雷大人试探你。”她陈述事实。

“不是试探。”沈砚摇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是确认。确认我是不是那个人的徒弟。”

“赵天雄。”冷月吐出这个名字。

沈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很细微,但冷月看见了。

“你听说过他。”沈砚说,不是疑问。

“听说过。”冷月没有否认,“六扇门里,总有些……老故事。”

“老故事。”沈砚重复,忽然低低笑了起来。那笑声很轻,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疲惫和讽刺,“我师父……是个老故事。”

他向后靠进椅背,仰起头,望着偏厅顶棚上繁复的彩绘藻井。那些祥云、瑞兽、仙鹤的图案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模糊而遥远,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景象。

“我以前只知道,他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沈砚的声音飘忽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爱喝酒,喝醉了就骂人,骂天骂地骂官府,骂完了就教我功夫。教得很狠,偷懒要打,练错了要打,练好了……有时候也打,说不能骄傲。”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椅子扶手上的木纹,一下,又一下。

“他从不提过去。我问过,他说‘过去死了,提它做什么’。我以为他就是个落魄的江湖人,仇家多,所以才躲躲藏藏。”沈砚顿了顿,“后来他走了。留了封信,说‘去做该做的事’,再也没回来。”

偏厅里静默片刻。

“再后来,就是通缉令。”沈砚的声音冷了下来,“姑苏血案,八十三口,老幼妇孺,无一幸免。画像上的人……是他。”

最后两个字,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又重得砸在地上能听见回响。

冷月看着他。

看着他那张平静得近乎异常的脸,看着他眼底深处那些翻涌却无法浮上来的情绪,看着他摩挲扶手上木纹的、指节微微发白的手指。

她忽然想起嘉禾城外的雨夜。沈砚浑身是血,提着刀,站在泥泞里,身后是倒下的三具尸体。他回头看她,脸上溅着血,眼里却亮得吓人,说:“冷大人,案子破了。”

那时她觉得,这人骨子里有股不要命的疯劲。

现在她才隐约触摸到,那疯劲底下,可能压着什么。

“雷大人告诉你这些,”冷月缓缓开口,“是为了什么?”

沈砚从藻井上收回目光,看向她。

“为了让我知道,我师父曾经是什么人。”他说,“为了让我知道,他后来变成了什么人。也为了让我知道……”他顿了顿,声音更沉,“我有可能变成什么人。”

冷月的心脏,微微一缩。

“你不会。”她说。

语气很平静,很笃定,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沈砚愣了一下,看着她。

冷月迎着他的目光,那双清冷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动摇:“你若会,就不会在嘉禾案里拼命。你若会,刚才雷大人试探时,就会露出马脚。你若会……”她顿了顿,“就不会坐在这里,跟我说这些。”

沈砚看了她很久。

然后他忽然笑了。这一次,笑意真真切切地漫上眼底,虽然很浅,却像破开阴云的一线天光。

“冷大人,”他喊她,语气里又带上了那点惯常的懒散调侃,“你这算是……相信我?”

“我相信证据。”冷月别开眼,看向香炉里升起的青烟,“你的所作所为,就是证据。”

沈砚的笑意更深了些。

“那就好。”他轻声说。

偏厅里又安静下来。但这一次的安静,不再那么滞重。檀香的气息依然萦绕,却仿佛柔和了些许。

“咚咚。”

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恰三声。

“进。”冷月道。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雷震身边那位总是沉默寡言、面容冷硬的中年亲卫队长。他站在门口,抱拳躬身:“冷大人,沈大人。总指挥使请二位移步后堂书房,有要事交代。”

冷月与沈砚对视一眼,同时起身。

后堂书房在总舵深处,穿过三道回廊,经过两重月洞门,守卫逐渐稀疏,环境却愈发清幽。庭院里植着几丛修竹,竹叶在秋风里沙沙作响,衬得此地更显寂静。

书房门虚掩着。

亲卫队长停在门外,示意二人自行进入。

冷月抬手,轻叩门扉。

“进来。”雷震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比方才在大堂时平和了许多,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两人推门而入。

书房不大,布置简朴。靠墙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密密麻麻堆满卷宗和典籍。临窗一张宽大的紫檀书案,案上笔墨纸砚整齐,一方青玉笔山压着几张写满字的纸。雷震没有坐在案后,而是站在窗前,背对着他们,望着窗外那丛修竹。

他换下了那身深紫官袍,穿着一件寻常的藏青色常服,背影看起来竟有几分萧索。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身。

手上的伤口已经包扎过,裹着洁白的棉布,隐约渗出一丝淡红。他的脸色依旧黝黑威严,但那双眼睛里的血丝退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疲惫的凝重。

“坐。”他指了指书案前的两张椅子。

冷月与沈砚依言坐下。

雷震没有回书案后,而是踱步到书架前,抬手抽出一本看起来极其古旧、边缘都已起毛的线装册子。他拿着册子走回来,却没有翻开,只是用那只未受伤的手摩挲着封面上已经模糊的题签。

“这是三十年前的《六扇门缉凶录》。”雷震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第一百七十三页,记着赵天雄破获‘江南飞贼连环案’的始末。那时他二十三岁,孤身潜入飞贼老巢,一人对战‘燕子门’七大高手,生擒首恶,余者尽数格杀。那一战,他身中十一刀,血浸透了飞鱼服,却硬是提着贼首的人头,走回了衙门。”

他将册子轻轻放在书案上,推向沈砚。

沈砚没有动,只是看着那本册子。

“再往后翻,”雷震继续说,“二百零九页,记着他独闯苗疆,擒拿‘毒蛊婆婆’。那妖婆以人养蛊,祸害近百孩童。他追了三个月,深入瘴林,中毒七次,最后亲手将蛊婆钉死在祭坛上,救出三十七个还活着孩子。”

他的目光落在沈砚脸上,像是要透过他,看见另一个人。

“那时的赵天雄,是六扇门的骄傲,是天下刑捕的楷模。他眼里揉不得沙子,心里装的是‘公道’二字。”雷震的声音低沉下去,“可他太刚,太直,太不懂转圜。他查案只看证据,不问身份。王公贵族,世家豪门,只要犯了律法,他一样抓,一样审。”

雷震转过身,再次望向窗外。

“他查到荣亲王头上。”他的声音里透出压抑的痛苦,“亲王世子强掳民女,虐杀致死,抛尸荒野。证据确凿,他却被人设局——那女子‘复活’出现,指认赵天雄‘为求功绩,胁迫诬告’。人证物证俱在,先帝震怒。”

书房里静得能听见竹叶摩挲的声响。

“我在先帝殿外跪了一天一夜。”雷震的背影微微佝偻,“以毕生功勋作保,以项上人头作抵,求先帝开恩。最终,免死,革职,永不录用,流放青州。”

他缓缓转回身,看着沈砚:“我让他去青州,是以为那里天高皇帝远,他能远离是非,隐姓埋名,平安度日。我甚至打点好了青州府衙上下,让他们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保他衣食无忧。”

雷震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狰狞的苦笑。

“可我错了。”他说,“大错特错。”

沈砚的手,在膝上慢慢握紧。

“他在青州……做了什么?”他问,声音干涩。

雷震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书案后,坐下,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扁平的铁盒。盒子上没有锁,他却摩挲了很久,才缓缓打开。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封泛黄的信,和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雷震取出那张纸,展开。

纸已经很脆了,边缘破碎,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墨迹深浅不一,有些地方被水渍晕开,模糊难辨。

“这是他到青州第一年,写给我的信。”雷震的声音沙哑,“每月一封,从不间断。信里写青州的风土,写他种的菜,养的花,写的字。他说‘此地虽偏,民风淳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倒也自在’。他说‘师兄勿念,天雄在此,甚好’。”

他的手指抚过那些模糊的字迹,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梦。

“这样的信,写了两年,二十四封。”雷震抬起眼,“然后,戛然而止。”

沈砚的呼吸,屏住了。

“第二十五个月,没有信来。”雷震的声音冷了下去,“我派人去青州查问。回报说,赵天雄三个月前离开住处,不知所踪。再后来,零星的消息传来——有人在青州见过他,与一些形迹可疑之人往来。又过半年,江湖上开始有传闻,说无梦楼多了位‘三尊者’,武功奇高,手段狠辣,却无人见过真容。”

他将那叠信轻轻放回铁盒,盖上盖子。

“我亲自去了一趟青州。”雷震说,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找到他曾经的住处。那里已经荒废,院子里杂草丛生,屋里积满灰尘。但我在卧房的墙缝里,找到这个。”

他拿起铁盒旁边一个更小的、黑沉沉的木匣,打开。

里面是一枚铜牌。

只有半个手掌大小,边缘已经氧化发黑,但正中央那个狰狞的、似笑非笑的鬼面图案,依旧清晰可见——无梦楼的标志。

铜牌背面,刻着两个小字:天枢。

无梦楼“三尊者”之一,天枢尊者。

沈砚盯着那枚铜牌,眼睛一眨不眨。他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

“我没找到他。”雷震的声音疲惫不堪,“他像一滴水,消失在青州那片浑水里。再后来,就是姑苏血案。”

他看向沈砚,目光如刀:“八十三口人,最小的才三个月。全是被虐杀——不是一刀毙命,而是慢慢折磨致死。手法极其残忍,像是……像是在发泄某种积压了太久的怨恨和疯狂。现场留了这枚铜牌的印记,烙在每一具尸体的心口。”

雷震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案上,紧紧盯着沈砚:“我要知道,他在青州那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一个曾经以‘铁面神捕’为傲的人,变成屠戮妇孺的魔头?是无梦楼的蛊惑?是当年冤案的报复?还是……青州那地方,本来就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把他拖进了地狱?”

书房里死寂一片。

窗外的竹叶沙沙声更响了,像是无数细碎的耳语,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许久,沈砚缓缓开口:“大人要我去青州,是为了查这个。”

“是。”雷震坦然承认,“你是他的徒弟,你是最有可能接近真相的人。而且……”他顿了顿,“你也需要证明,你没有走他的路。”

沈砚笑了。

那笑意很淡,很冷,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般的嘲讽:“所以,我这升官,是赏赐,也是枷锁。”

“是机会。”雷震纠正,“证明你自己的机会。也是……给你师父一个交代的机会。”

沈砚不笑了。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摊开在膝上的手掌。掌心里有常年练武留下的厚茧,有刀柄摩擦的痕迹,还有刚才在偏厅时,指甲掐出的、尚未完全消退的月牙形红印。

“青州分舵指挥使空缺,并非偶然。”雷震的声音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静,“前任指挥使周云海,三个月前暴病身亡。死因蹊跷,我已密令查验,确系中毒。毒药来自西南,与无梦楼常用的一种蛊毒相似。”

冷月倏然抬眼:“大人怀疑,周云海的死,与无梦楼有关?”

“不是怀疑,是确定。”雷震从案下取出一份密报,推到二人面前,“周云海死前三个月,曾密奏朝廷,说青州有‘邪教聚众,图谋不轨’,请求增派兵马清剿。奏章被中书省压下,未达天听。而他死后,这份奏章的原件不翼而飞,只留副本存档。”

冷月拿起密报,迅速浏览,脸色渐渐凝重。

“青州那地方,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雷震沉声道,“我要你们去,表面上是接任地方刑捕,整顿治安。暗地里,要查三件事:第一,赵天雄当年在青州究竟遭遇了什么;第二,周云海之死的真相,以及他提到的‘邪教’究竟是何方势力;第三……”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青州官场,乃至朝中,是否有人与无梦楼勾结。”

冷月与沈砚对视一眼。

他们都听出了这话的分量——这已不仅仅是查案,而是涉入党争,涉入朝局,涉入一场可能动摇国本的暗战。

“卑职明白。”冷月放下密报,起身,抱拳躬身,“定当竭尽全力,查明真相。”

沈砚也站起来,却慢了一拍。

他看向雷震,看向那双深沉如渊的眼睛,忽然问:“大人,若我查到后来,发现我师父……确实是罪有应得呢?”

雷震沉默。

许久,他缓缓道:“那便按律法办。六扇门的刀,不认亲情,只认公道。”

沈砚点了点头。

“好。”他说。

没有慷慨激昂,没有誓言铮铮,只有一个字。但雷震听出了其中的分量。

“三日后启程。”雷震也站起身,“所需人手、文书、印信,我会让人备妥。另拨一队精锐亲卫,随你们同行,听你们调遣——他们只对我负责,可放心用。”

“多谢大人。”冷月道。

雷震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

两人转身,走向书房门。

就在沈砚的手触及门扉时,雷震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这一次,低沉得近乎叹息:

“沈砚。”

沈砚停步,未回头。

“活着回来。”雷震说,“你师父的路,不要再走一遍。”

沈砚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然后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冷月紧随其后。

门外,秋风扑面而来,带着深秋特有的、清冽的寒意。庭院里的修竹在风里摇晃,竹叶摩擦的沙沙声响成一片,像是无数人在低声说话。

沈砚站在廊下,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冷月站在他身侧半步,侧目看他。

他的侧脸在秋日苍白的天光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冷硬。那些惯常的散漫和调侃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锋利的沉静。

“冷月。”他忽然开口。

“嗯。”

“去青州的路,恐怕不好走。”

“知道。”

沈砚转过头,看向她。他的眼睛在光里显得很亮,亮得像淬过火的刀锋。

“怕吗?”他问。

冷月迎着他的目光,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怕。”她说,很坦然,“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沈砚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

这一次,笑意真真切切地抵达眼底,虽然依旧带着疲惫,却有了温度。

“行。”他说,“那咱们就……去做该做的事。”

他转身,沿着回廊向外走去。玄青官服的下摆在风里微微扬起,撕裂的破损处像一道醒目的伤疤。

冷月看着他的背影,片刻,也迈步跟上。

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回廊里回响,一前一后,不疾不徐,渐渐远去。

书房内,雷震依旧站在窗前。

他望着那两人消失在月洞门后的身影,许久,缓缓抬手,按在心口。

那里,一枚和陈旧的、与方才那枚“天枢”铜牌样式相仿、却刻着“天罡”二字的铜牌,贴身藏着,已经被体温焐得温热。

“师兄……”他低声喃喃,像是说给风听,“你的徒弟,我交给他了。是成是败,是正是邪……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窗外,竹叶沙沙。

起风了。

(第二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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