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已至,凛冽的朔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刮刀,席卷过西北荒原,刮得人脸生疼,也刮来了血与火的气息。
大宋绍兴二十三年,腊月。
一则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如同一声平地惊雷,狠狠砸穿了临安城岁末的祥和氛围,直达大内福宁殿!
“报——!陛下!紧急军情!西夏……西夏逆贼李仁友,弑君篡位,已向蒙古称臣!现与蒙古大将速不台麾下万骑合兵,正猛攻我镇戎军!边关……危在旦夕!”
传令兵浑身浴血,甲胄破碎,几乎是滚进殿内,嘶哑着嗓子吼出这石破天惊的消息,随即力竭昏死过去。
殿内温暖如春,此刻却仿佛瞬间降至冰点,侍立的宦官宫女无不面色惨白,瑟瑟发抖。
龙椅上,赵构握着军报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异常平静,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寒光乍现,如同即将出鞘的绝世宝剑。
“详细道来。”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压下了殿内所有细微的骚动。
枢密院当值官员连忙出列,声音带着颤抖,却努力保持着清晰:“陛下,据镇戎军突围信使拼死传回的消息及皇城司密探急报:半月前,西夏国都兴庆府突发政变,晋王李仁友联合军中党羽,趁夜发动宫廷叛乱,太子……太子李纯佑及忠于夏主的重臣斡道冲等……皆已遇害!”
官员顿了顿,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李仁友已自立为夏国主,并……并旋即遣使向漠北的铁木真称臣纳贡。
作为回报,铁木真派其麾下大将,‘四獒’之一的速不台,率精骑一万,穿越戈壁,与李仁友集结的两万西夏‘铁鹞子’、‘步跋子’精锐汇合,号称五万大军,于三日前突然南下,兵分两路,一路围攻我边境重镇镇戎军,另一路已突破长城隘口,兵锋直指原州、怀德军!陇右震动!”
“李仁友更是发布了讨宋檄文,污蔑我朝……污蔑我朝干涉夏国内政,欲行吞并,宣称要‘联蒙抗宋,恢复祖业’!”
话音落下,福宁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唯有殿外呼啸的寒风,如同万千冤魂在哭泣。
“砰!”
赵构尚未开口,殿下一员武将已按捺不住,猛地踏前一步,正是性情刚烈的老将刘锜,他双目赤红,须发皆张:“陛下!逆贼猖狂!弑君背主,认贼作父,竟敢犯我天朝!臣请旨,率兵西进,定要踏平兴庆府,擒杀李仁友那狗贼,以儆效尤!”
“刘将军稍安勿躁!”
参知政事赵鼎立刻出列,他虽也面色凝重,但语气沉稳,“李仁友背信弃义,天人共愤!然,此事绝非简单边衅。其背后,必有蒙古铁木真之谋划!此乃蒙古东归,试探我朝虚实之第一刀!”
枢密使李纲须发皆白,此刻更是脸色铁青,他深吸一口气,奏道:“陛下,赵相所言极是。
镇戎军虽坚,然猝不及防,面对数倍之敌,恐难久持。
一旦镇戎军有失,则陇右门户洞开,敌军可长驱直入,威胁关中!
更可虑者,此例一开,若我朝应对不力,则西北诸藩,乃至那些首鼠两端之辈,必生异心!
届时,我朝将陷入四面楚歌之境地!”
“打!必须打!而且要狠狠地打!”
另一位少壮派将领韩世忠吼道,“要让李仁友和蒙古人知道,叛我大宋者,虽远必诛!要让那些墙头草看看,这就是下场!”
“打自然要打,然如何打?倾国之兵西进?若此时铁木真主力自北疆南下,如之奈何?”一位文臣忧心忡忡地提出质疑。
“难道就坐视镇戎军将士血战殉国,坐视陇右百姓遭铁蹄蹂躏吗?”
朝堂之上,主战与持重两派立刻争论起来,气氛激烈。
所有人都明白,这不仅仅是一场边境冲突,更是宋、蒙、夏三方战略格局的彻底颠覆,是决定国运走向的关键节点!
龙椅之上,赵构静静聆听着臣工们的争论,目光却已投向殿侧那幅巨大的《西北边陲坤舆全图》。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地图上划过——从兴庆府,到镇戎军,再到阴山脚下的蒙古王庭。
李仁友的背叛,他并非完全没有预料。党项李氏,历来便在宋、辽(金)、蒙古(萌古斯)几大势力间摇摆求生。
如今铁木真强势东归,李仁友选择铤而走险,投靠看似更强大的蒙古,并不完全出乎意料。
甚至,这或许正是铁木真乐于见到的——一条主动投诚的恶犬,总好过需要费力征服的豺狼。
但,铁木真和李仁友都算错了一点!
他们低估了大宋的决心,更低估了经过“绍兴之治”十年生聚后,大宋的国力与军力!他们以为,靠着弑君篡位得来的仓促联军,就能轻易撕开大宋的西北屏障?
笑话!
赵构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电,扫过争论不休的群臣。
只是一个眼神,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于御座之上。
“够了。”
平淡的两个字,却带着千钧之力。
赵构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镇戎军”的位置上。
“李仁友,跳梁小丑,弑君之贼,其行可诛,其心可鄙!铁木真,遣偏师南下,意在试探,更在乱朕心神,欲使我朝东西难以兼顾。”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臣子耳中,带着冰冷的杀意和绝对的自信。
“然,朕,岂能让他如愿?”
“传朕旨意!”
“第一,昭告天下,历数李仁友弑君、篡位、背盟、投敌之十大罪!削其王爵,废为庶人!悬赏万金,购其首级!有擒斩此獠者,封侯!”
“第二,追封夏太子李纯佑为哀王,以亲王礼制厚葬,优恤其眷属。表彰斡道冲等死节忠臣,其子孙量才录用。朕要让天下人看看,忠义者,虽死犹荣;悖逆者,虽生必戮!”
“第三,擢升吴玠为川陕宣抚使,总领陕西、河东诸路军政,全权负责西线平叛事宜!授其临机专断之权,赐天子剑,三品以下文武,可先斩后奏!”
“第四,命吴玠,即刻调遣永兴军路、秦风路精兵,火速驰援镇戎军!给朕守住!
不仅要守住,还要伺机反击,打出我大宋的威风!
朕不要击退,朕要的是——全歼这股胆敢犯境的蒙夏联军!
尤其是速不台的那支蒙古骑兵,朕要他有来无回!”
“第五,北疆岳飞所部,进入一级战备!严密监视阴山以北蒙古主力动向!若铁木真敢动,就给朕狠狠地打!让他知道,我大宋北疆,固若金汤!”
“第六,通告沿边诸路,尤其是与西夏、蒙古接壤之地,全面戒严,坚壁清野!户部、兵部,全力保障西线、北疆粮草军械供应,若有延误,斩立决!”
一连六道旨意,如同六道惊雷,劈开了朝堂上的迷雾,也瞬间统一了所有人的思想。
皇帝的决心,已昭然若揭——不退让,不妥协,以雷霆万钧之势,迎头痛击!
“陛下圣明!”群臣轰然应诺,无论是主战派还是持重派,此刻都看到了清晰的方略和必胜的决心。
赵构最后将目光投向西方,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看到了那片即将被血与火染红的土地。
“李仁友以为抱上了蒙古的大腿,就能高枕无忧?朕要让他明白,背叛大宋,是他这辈子最愚蠢的决定!速不台?蒙古名将?朕倒要看看,是你的骑兵快,还是我大宋的强弓硬弩快!”
“这一仗,不仅要打赢,更要打得漂亮!要打断蒙古伸向西北的爪子,更要震慑所有心怀叵测之徒!”
“让吴玠放手去干!朕在临安,等他的捷报!”
圣旨带着皇帝的意志和帝国的怒火,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冲出临安城,向着西北烽火连天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场关乎国运、决定未来百年格局的西北大战,随着这道圣旨,正式拉开了惨烈的序幕。
大宋的剑,已然出鞘,必将饱饮叛徒与入侵者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