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佶转过身,廊下那道黑色的身影不知已站立多久。
月光如薄纱般铺满庭院,落在师尊林珺然肩头,却未能照亮她眸中深潭。
黑衣如墨,几乎融进夜色,只有那双平静的眼睛,在昏暗中仍清晰可辨。
“师尊……”
话到嘴边,千言万语却在喉间打了个结。
这些日子目睹的一切,所有画面在胸中翻涌碰撞,最终凝成一句:
“弟子想着,总得做点什么。”
“像空思澄那样?”
慕佶的眼神从迷茫逐渐凝聚为坚定:
“二师兄的路,是授人以药,抵御严寒病痛。弟子……弟子想授人以力。”
他缓缓抬起双手,摊开在月光下。
这双手曾瘦弱无力,在记忆的寒冬里连半个馊馒头都抢不过野狗。
如今,掌间老茧如鳞,筋骨分明,蕴含着开碑裂石的力量。
“弟子是体修,淬炼的是这身筋骨气血。凡间武学,强身健体,护己护人,虽不能长生,却能在这苦寒的寒荒,争一线生机。”
他声音渐起,如同初燃的火种被风鼓起:
“弟子想开武馆,广收穷苦凡人,甚至是流浪乞儿,教他们习武强身。”
“然后再开镖局,给他们一份凭力气吃饭的正经营生,走南闯北,护卫商旅,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说到此处,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所有的激荡、所有的不平、所有的决心都倾吐而出:
“弟子相信,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武馆和镖局可以开遍寒荒。让那些蜷缩在街角等死的人,至少有一条路可以选。”
庭院陷入长久的寂静。
寒风穿过枯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这片土地本身的哀鸣。
月光在林珺然眼中洒下清辉,却照不透那双眸子里深邃的思绪。
她静静看着慕佶,像在审视一件初次展露锋芒的兵器,又像在端详一颗终于破土而出的种子。
时间在寒风中一寸寸流逝。
终于,林珺然缓缓开口:
“你选的这条路,比空思澄的更难。”
她向前迈出一步,月光照亮她的侧脸,轮廓分明如寒山剪影:
“武馆镖局,牵扯的利益更多,是非更多。你需要面对的不只是严寒贫困,还有江湖恩怨,还有地方势力的掣肘。”
“那些蜷缩在街角的人,之所以蜷缩,往往不只是因为寒冷和饥饿。”
慕佶挺直脊梁,目光如炬:
“弟子不怕!”
“或许会耽误修行。”
林珺然继续道,语气依然平淡:
“耽误你原本可能达到的更高境界。体修之道,重在持之以恒,分心俗务,便如逆水行舟。”
“若长生只是独善其身,那弟子宁愿用这身修为,换更多人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慕佶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铮铮作响。
他见过太多人跪着求生,如今他想教他们站着活下去。
不仅仅是对过去自己的救赎。
林珺然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欣慰,如同雪原上转瞬即逝的极光。
她没有再劝,只问: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弟子想即刻返回天一山,闭关苦修。”
慕佶沉声道,每一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
“弟子如今修为体术都远远不够。开武馆,自身若没有过硬的本事,何以服众?何以应对风波?”
“况且我还需要将所学体术融会贯通,化繁为简,创出适合凡人修习的功法。”
“师尊,我已经想好了,待筑基有成,再下山,真正开始践行此道。”
“好。”
林珺然颔首,手腕一翻,一枚古朴的戒指出现在掌心。
戒指呈暗银色,表面刻着简约的云纹,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从你们拜师到现在,本尊似乎从没有给你们太多的帮助。如今你也找到了属于你自己的路,本尊很是欣慰。”
“这枚戒指,你二师兄也有一枚,里面有些许东西,袖你在你自己的道上,更进一步。”
整个棋盘的最后一步,终于落定。
林珺然心里很是满意。
慕佶郑重接过戒指,触手温凉。
他分出一缕神识探入,瞬间震撼无言。
戒指空间广阔得超乎想象,其中物资堆积如山。
数以万计的低阶灵兽丹整齐码放,海量银钱和灵石分门别类。
甚至还有数千套精铁打造的兵器和护具,虽非法器,却都是凡间难得的精品。
这哪里是些许?
这分明是把他未来开设武馆和镖局的本钱都准备了好几番。
“师、师尊……”
慕佶喉头哽咽,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能深深低下头去。
“记住——”
林珺然语气平静,在慕佶耳里却字字千钧:
“善财难舍,善事难为。这些东西给你,如何运用,如何经营,如何在这寒荒真正扎下根、散开叶,皆看你自身。为师可助你起步,路却要你自己走。”
“弟子……谨记!”
慕佶跪地,重重叩首。
额头触地时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庭院中格外清晰。
当他抬起头时,眼中再无迷茫彷徨,只有一片澄澈的坚定与燃烧的斗志。
月光落在他年轻的脸上,照亮了那双眼睛里不灭的火光。
路,已在脚下。
火光,将从这里开始,试图照亮寒荒更多冰冷的角落。
慕佶回到房中时,心潮仍难平复。
他坐在桌前,铺开纸张,蘸墨挥毫,开始规划武馆的雏形。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
一只雪白的小兽溜了进来,轻盈地跃上桌面,蹲在那叠厚厚的图纸前,歪着小脑袋看了许久。
“腓腓?你怎么来了?”
慕佶放下笔,轻声问道。
腓腓没有回答,而是转身跳下桌子,从嘴里吐出一枚古朴的玉简。
“这是……”
慕佶一愣,小心地拿起玉简。
“我给你的礼物。”
腓腓的声音稚嫩却认真,它蹲坐在慕佶面前,尾巴轻轻摆动:
“里面是凡间武学的典籍,从最基础的拳脚到精妙的刀剑,都有收录。你既然要走这条路,这些或许对你有用。”
慕佶心中一震,将神识探入玉简。
刹那间,浩瀚如海的信息涌入脑海。
什么《基础拳法十二式》《刀法入门三十六招》《棍术精要》《步法纲要》《呼吸吐纳术》《硬功修炼要诀》《软功柔体术》《暗器手法初窥》《合击阵法浅析》……
甚至还有《兵法韬略辑要》《江湖规矩门道》《医理药方汇编》《侦缉追踪术》《审讯心理学》《易容伪装技巧》……
包罗万象,洋洋洒洒,堪称一部行走江湖的百科全书。
这些典籍都不是修真功法,而是纯粹的凡间武学。
“腓腓你……”
慕佶声音有些哽咽,握着玉简的手微微颤抖:
“我都不知道怎样才能感谢你,感谢师尊。”
这份礼物太贵重了。
它不仅省去了慕佶搜集整理凡间武学典籍的数年之功,更给了他一个高屋建瓴的起点。
有了这些,他创功立法的道路将平坦许多。
腓腓眨了眨琉璃般的眼睛,尾巴摇了摇:
“那就安安分分的回天一山好了,我奉命护你回去。你早点到,我也能早点回到主人身边。”
它跳上窗台,回头看了慕佶一眼:
“好好准备,明日天亮前出发。”
说完,白色的小身影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慕佶握着玉简,在桌前静坐了许久。
月光从窗外流淌进来,照亮了桌上那些刚刚写就的规划,也照亮了他眼中愈发坚定的光芒。
次日清晨,当耶律雄带着十二分的殷勤前来请示长老今日有何安排时,却被告知那位年轻的仙人已在天未亮时悄然离去,返回山门闭关。
城主府前院,耶律雄站在廊下,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心中五味杂陈。
一位仙长走了是走了,还有两位还在他耶然於城呢。
更何况,其中一个女阎王,还是他们的师尊。
哎,这日子……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没想到这么快就到头了。
林珺然本人,只在耶然於城再停留了一日。
第二日清晨,林珺然带着石璞,再次启程北上。
这次,她不再步行。
城主府前,在耶律雄和一众官吏乡绅敬畏的目光中,林珺然袖袍一挥,一道流光从她腕间飞出,在空中迅速扩大。
那是她的那艘叫做无琢玉的飞舟。
石璞瞪大眼睛,看着这艘突然出现的飞舟,心中震撼难言。
我的道祖啊……
完全恢复的师尊,这么富裕的吗?
石璞偷偷看了林珺然一眼,只见师尊神色淡然。
她轻轻跃上飞舟,衣袂飘飘,如粉色蝴蝶落在白玉之上。
是的,今天的林珺然,又双叒叕换了一身法衣。
这次穿的,是黑粉色的交领窄袖法衣,衣服上面用粉色和银白色的丝线绣了大片大片的蝴蝶,法衣周围甚至还有莹莹粉蝶飞舞盘旋。
怎么说呢?
看上去,必是仙人无疑。
“上来。”
石璞连忙跟上,学着师尊的样子跃上飞舟。脚踩在甲板上,触感温润坚实,没有一丝晃动。
林珺然抬手一点,飞舟表面的阵法纹路逐一亮起,发出低沉的嗡鸣。
下一刻,飞舟缓缓升空,加速,化作一道流光向北而去,转眼间便消失在云层之上。
地面上,耶律雄等人仰头望着天际那道迅速消失的白痕,久久无言。
飞舟在空中平稳飞行,速度极快,却异常平稳。
舷窗外云海翻涌,下方山河迅速后退,从城镇村落,再到连绵的雪原。
越往北,气候越寒冷,人烟越稀少。
飞行了半个月,周围已经看不到城镇村落,只有茫茫雪原和无尽的寒风。
雪原一望无际,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白光,偶尔能看到零星的耐寒植被,或是雪地中快速掠过的兽类影子。
这一日,飞舟缓缓降低高度。
石璞从静室中走出,来到舷窗前,顿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那是一片沙漠。
但不是寻常的黄沙,而是白色的沙。
细密的沙粒铺满大地,在寒风中流动,如同雪浪翻滚,却又比雪更干燥,更刺骨。
白色的沙丘连绵起伏,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白光,与周围的雪原融为一体,分不清哪里是沙,哪里是雪。
极目望去,天地间只有白茫茫一片,苍茫、荒凉、寂静。
北荒寒漠。
这里是寒荒最北端,终年严寒,寸草不生。
白色的沙粒是亿万年来冻土风化而成,每一粒都经过千万年寒风的打磨,坚硬、冰冷、毫无生机。
林珺然走出飞舟,踏上这片白色沙漠。寒风立刻卷起沙粒,打在她的黑袍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她望着这片寒漠,眼中闪过一丝恍惚。
石璞跟着下来,脚踩在白色沙粒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沙粒冰冷刺骨,即使隔着靴子也能感受到那股寒意。
“师尊,这里……好壮观。”
她惊叹道,环视四周。
天地苍茫,人如蝼蚁,一种前所未有的渺小感涌上心头。
林珺然却望着这片寒漠,眼中闪过一丝恍惚。
她想起了很多天前,在西荒沙漠的那个晚上。
那时的西荒沙漠,是真正的黄沙漫天。
她,身边的灵兽,还有空思澄和慕佶,在沙漠中围坐篝火,饮酒吃肉,纵情高歌,直到月落星沉。
如今西荒沙漠已成往事,空思澄与慕佶也在她明里暗里的推动下,各奔前程。
“师尊?”
石璞见师尊出神,轻声唤道。
林珺然回过神,眼中那丝恍惚迅速消散,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她淡淡道:
“没什么,想起一些旧事。”
她找了块背风的沙丘坐下,黑袍铺在白色沙粒上,如墨滴入雪。
石璞在她身边坐下,犹豫了一下,问:
“师尊,您刚才……在想什么?”
林珺然沉默片刻,寒风吹起她鬓边的发丝。
她望着远方的白色沙丘,缓缓道:
“在想从前。”
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几乎被寒风吹散:
“如今身边,却只剩你一人了。”
石璞心中一震。
这句话说得平淡,却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入她心口。
“师尊——”
石璞轻声道,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有些颤抖:
“您别难过,石璞会永远永远,永永远远陪在师尊的身边。”
她说得郑重,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
她与空思澄和慕佶都不一样,她很早之前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
那就是永远守护自己的师尊。
这或许不是多么宏大、多么崇高的道,但这是她心甘情愿的选择。
“难过什么?”
林珺然闻言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像寒漠上转瞬即逝的阳光。
她轻轻搂过石璞的肩膀,动作自然。
人生在世,本就是聚散无常。
能同行一段,已是缘分,何必强求永远?
她望着远方苍茫的寒漠,地平线与天空相接,一片混沌的白色。
寒风卷起沙粒,在空中形成一道道白色的旋涡,旋转、上升、消散,如同生命,来了又去,聚了又散。
“都是过路人罢了。”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重重落在石璞心上。
都是过路人吗?
不,不是这样的。
至少她石璞,不愿意成为师尊的过路人。
可是表白心意的话说得再多,没有发生的时候总是显得苍白又无力。
誓言需要时间去验证,陪伴需要岁月去证明。
此刻她只能把这些话深深藏在心里。
石璞沉默着,靠在师尊身边。
寒风吹过,她感觉到师尊身体的温度,透过黑袍传递过来,并不炽热,却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温暖。
“那师尊——”
石璞忍不住问,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了这片寒漠的寂静:
“您的路……是什么?”
在哪里?
能不能,让弟子,陪着您,一起走?
林珺然没有立刻回答。
她望着寒漠尽头,那里白色沙丘起伏,与铅灰色的天空融为一体,分不清界限。
许久,寒风吹得她黑袍猎猎作响,她才缓缓开口:
“为师的路……还在走。走到哪里,算哪里。”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但石璞听出了其中的深意。
师尊的路,或许比她想象的更长,更孤独,更没有终点。
那不是一条通向某个具体目标的道路,而是一种状态,一种行走本身。
走到哪里,算哪里,见山见水,遇人遇事,皆是修行,皆是道路。
这样的路,注定孤独。
天色渐暗,寒漠上的风更冷了。
夕阳在西方天际挣扎着投下最后一道余晖,将白色沙丘染成淡淡的橘红,但很快,那点暖色就被夜幕吞噬。
星辰一颗颗亮起,在寒漠清冷的夜空中格外明亮,也格外遥远。
石璞看着师尊沉静的侧脸,在星光下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那双眼睛望着远方,深不见底,仿佛能装下整片寒漠,整片星空。
她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有敬畏,有心疼,有不解,也有一种强烈的、想要靠近的冲动。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师尊总是那么淡然,那么从容。
因为见过了太多的聚散,太多的离别,太多的……
过路人。
所以不再执着,不再强求,得之坦然,失之淡然。
可这样的淡然背后,是怎样的孤独?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此刻坐在师尊身边,看着这片苍茫的寒漠,听着寒风的呼啸,感受着沙粒的冰冷,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
寒风吹过,卷起沙粒打在脸上,微微刺痛。
石璞忽然想要抱抱师尊。
不是弟子对师尊的恭敬,不是后辈对长辈的依恋,而是一种更纯粹、更直接的冲动。
想要用身体的温度,去温暖这个看似无所不能却或许比任何人都孤独的人。
可是她不敢。
她只能,默默的,在心里,毫无作用的,心疼师尊。
或许她首先应该心疼的是自己。
石璞麻木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觉得自己刚才那些感慨简直像个自作多情的小丑。
幸好没把那些矫情的话说出口,否则她现在就可以提剑自刎了。
哈哈。
北荒寒漠正中央,一座三层楼阁凭空矗立。
阁楼通体由温润白玉雕成,檐角飞翘,雕梁画栋,灵光流转。
阁楼周围有淡淡的防护光罩隔绝寒风,光罩内温暖如春,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
最让石璞无语的是,阁楼前的庭院里摆了整整十八张大圆桌,坐满了各种灵兽。
有她见过的玄武、霜翎、婪翅、斓衣、厌瑙,还有许多她叫不出名字的奇珍异兽。
一百几十只灵兽各自化成人形或保持原身,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修仙真好啊,可以看到北荒寒漠凭空出现一座巨大的阁楼。
可以看到有些人,不对,是有个人,光是灵兽都坐了十几桌。
只因为那个人,说这个天气,就应该吃打边炉。
那个人,就是区区不才在下。
的师尊。
哈哈。
哈哈哈。
她居然觉得师尊孤独又寂寞,她也是想瞎了心。
“我说小石头,你还愣着干嘛?快过来啊!”
斓衣走过来拽着石璞,不由分说把她按在主桌的座位上。
石璞环顾四周,忍不住低声问:
“师、师尊,这些灵兽……”
“都是我的。”
林珺然正在检查桌上摆的菜品,头也不抬地回答:
“平时养在灵兽空间里,偶尔放出来放放风。今天天气好,该吃打边炉。”
天气好?
石璞看了看光罩外呼啸的寒风和漫天飞舞的白色沙粒。
她的师尊,对天气好的定义,真是独树一帜。
“来来来,霜翎,羊肉呢?这个天气,必须涮羊肉吃啊。”
林珺然拍着桌子催促。
霜翎从侧殿走出,手中托着巨大的玉盘。
盘上叠放着一层层薄如蝉翼的羊肉片,纹理分明,色泽鲜亮,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主人,这是极北雪原上养的黑尾雪羊,肉质最为鲜嫩。”
霜翎声音清冷如雪,动作却轻柔地将羊肉盘放在桌中央。
很快,各式菜品摆满了桌面。
琳琅满目,热气腾腾的大铜锅在桌中央翻滚,浓郁的骨汤香气四溢。
“小石头,快来帮忙调个酱料。”
斓衣笑着招呼石璞。
石璞连忙起身,走到一旁的酱料台前。
台上摆满了数十种调料,从常见的葱姜蒜到各种珍稀灵植研磨的粉末,应有尽有。
“主人喜欢吃胡麻酱的蘸料,加一点点长生果泥、葱齑还有番椒油。”
斓衣指点着:
“你自己也调一份喜欢的。”
石璞依言调制,心中却仍在震撼中。
她偷偷看向主位上的林珺然。
师尊今天穿着那身黑粉色法衣,粉色与银白的蝴蝶刺绣在灯火下栩栩如生,莹莹粉蝶围绕她盘旋飞舞。
她正眉飞色舞地与身旁的厌瑙说着什么,笑得眉眼弯弯,全无平日里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这样的师尊,她从未见过。
“怎么,被主人灵兽的数量惊呆了?”
斓衣指了指那些灵兽,笑道:
“就这,还有太多太多没有出来的呢。”
石璞:?????
石璞:!!!!!
师尊,你到底还有多少只灵兽哇!
认不过来了,弟子真的认不过来了!
“主人也尝尝这个,这个可是鹿肉哦。”
厌瑙十分地狱地夹起一片鹿肉,在滚烫的汤中涮了七下,捞起,蘸了酱料,小心翼翼地递到林珺然唇边。
其实也不是那么地狱啦。
厌瑙本体虽然像鹿,但又不是普通的鹿。
吃片鹿肉怎么了!
林珺然张口吃下,满足地眯起眼:
“嗯,这鹿肉肥瘦相宜,带着淡淡的松香味,是吃松子长大的雪鹿吧?”
霜翎点头:
“正是松林雪鹿,养了三年才宰杀。”
众人围坐在一起,欢声笑语不断。
灵兽们性格各异,有的文静优雅,有的活泼闹腾,但都对林珺然表现出绝对的亲近与忠诚。
石璞起初还有些拘谨,但很快就被这热闹的气氛感染,也逐渐放松下来。
斓衣给她夹菜,霜翎为她倒茶,一只毛茸茸的雪貂甚至跳到她腿上,用脑袋蹭她的手。
这些灵兽对她没有半分排斥,仿佛她本就是她们中的一员。
“小石头,别客气,多吃点。”
一名青衣女子温和地说:
“你可能不认识我,我叫青鸾。主人既带你来了,就是认可你了。”
认可?
石璞心中一动。
随着夜色渐深,众人吃得酒足饭饱。灵兽们收拾了碗筷,又端上各种灵果点心和温好的灵酒。
林珺然靠在椅子上,拍了拍肚子:
“酒足饭饱,现在,我们就一起等着寒荒的奇景吧。”
“奇景?”石璞好奇地问。
林珺然神秘一笑,抬手一挥。阁楼顶层的屋檐向两侧分开,露出上方无垠的夜空。
星光毫无阻碍地洒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