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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天一山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两道身影准时出现在那气象恢宏、却总透着疏离感的院门外,恭敬地跪下。

“弟子空思澄\/慕佶,给师尊请安,祝师尊福寿安康,修炼顺遂。”

声音整齐,带着发自内心的虔诚。

只是,两人的状态却与这虔诚的问候形成鲜明对比。

空思澄面色苍白,眼窝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是神识消耗过度,尚未完全恢复。

而慕佶则更显狼狈。

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青一块紫一块,有些是陈旧淤痕,有些还带着新鲜的红肿,配上他那张努力做出严肃表情却因疼痛而微微扭曲的脸,颇有几分滑稽。

然而,他们脸上没有半分怨怼,眼神清澈,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

这半年来,他们真切地体会到了何为严师出高徒。

自己亲身投入艰苦修炼之后,才骇然发现,当初师尊那些看似毫无缘由的磋磨与虐打,与如今修炼所需承受的痛苦与压力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想通了这一点,二人心中最后那点芥蒂也烟消云散,彻底放下了过往。

他们两个再次真情实感地将林珺然奉若神明,当成了指引他们道途的、唯一的师尊。

只可惜师尊似乎并不需要他们这份虔诚。

自那日书房召见后,林珺然仿佛彻底对他们失去了兴趣,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隔三差五把他们叫过去磋磨一番。

如今他们每日的晨昏定省,都只能隔着这扇冰冷的院门进行,连师尊的一片衣角都见不到。

每次都是那位气质清冷的霜翎姑娘出来,面无表情的便将他们打发了。

说来有些犯贱的嫌疑,但空思澄和慕佶内心深处,竟隐隐有些怀念当初隔三差五就被师尊拎过去教训的日子。

那时候虽然痛苦,虽然恐惧,但至少还能见到师尊本人,还能近距离感受到她那迫人的威压。

偶尔甚至能战战兢兢地同她说上一两句话,哪怕是斥责也好。

如今倒好,师尊的面是见不到了,每日见到的不是负责传达的霜翎,就是负责指导他们的幽荧和腓腓。

幽荧博学严谨,在魂术与丹道上给予空思澄的指点往往一针见血,让他茅塞顿开。

腓腓……

虽然陪练方式粗暴得令人发指,但效果确实显着。

慕佶能感觉到自己肉身的强度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体内那两股冲突的血脉似乎也隐隐有被驯服、融合的趋势。

凝玉堂内。

“主人——”

霜翎步履轻盈地走入内室,对着斜倚在窗边软榻上、望着窗外云卷云舒的林珺然躬身禀报:

“院门外,有个受伤的女人跪着,看样子伤得不轻。我问她话,她只是低头不语,未曾应答。”

林珺然连姿势都未曾改变,神识却已如同无形的水波,瞬间蔓延至院门处。

只扫一眼,她便了然。

跪在那里的,是林文玺的三弟子,江不晚。

她必然不可能回答霜翎。

因为她是一个天生的哑巴。

“啧。”

林珺然轻轻咂了下舌,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霜翎,你去告诉她,本尊知道了。让她把该上交的东西交给你,然后就让她滚回去。”

“等她走了,记得让人好好把院门前的地面清洗一遍,她流的血,都把本尊门前的青玉地砖给弄脏了。”

“是,主人。”

霜翎神色不变,恭敬应下,转身出去传达指令。

院门外,跪伏在地的江不晚,听到霜翎毫无感情色彩的转述,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她沉默地、有些艰难地用手撑地,缓缓站了起来。

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并未依言将东西交给霜翎,而是转身离开。

她也没有回到自己在山脚下的居所,而是步履有些蹒跚地,朝着空思澄院落的方向走去。

空思澄房间。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空思澄正全神贯注地操控着丹炉,炉火平稳,药力正在缓缓融合。

忽然,他心有所感,察觉到院外有人靠近,气息熟悉却带着一丝虚弱。

他连忙分出一丝心神,稳住炉火,快步走出丹房。

当看到站在院中、脸色苍白、衣衫上还沾染着点点干涸血迹的江不晚时,他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三师妹!你回来了?”

他快步上前,语气中充满了久别重逢的喜悦。

江不晚抬起头,对着他露出一个一如既往的、温和却没什么生气的笑容,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总是这样,安静得像一幅画。

然而,空思澄立刻闻到了她身上那股无法掩饰的、浓重的血腥气。

他脸色一变,连忙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白瓷小瓶,倒出一颗圆润饱满、散发着清新药香的疗伤丹,递到江不晚面前,急切道:

“你受伤了?这是我自己炼制的疗伤丹,品质尚可,你快服下一颗。”

江不晚却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避开了空思澄递过来的手。

她抬起手,纤细的手指快速而清晰地比划着,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师尊知道了,会打你。”

在她的认知里,未经允许,私藏或赠予丹药,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会招致严厉的惩罚。

空思澄看着她那小心翼翼、带着担忧的模样,心中一酸。

随即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对过往的唏嘘,也有对如今改变的欣慰。

他放柔了声音,耐心解释道:

“不会的,三师妹。这丹药是我自己炼制的,完美品质。你看,六师弟我也给过,师尊知晓后,并未因此惩罚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由分说地、带着几分强硬,将那颗疗伤丹塞进了江不晚因失血而有些冰凉的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精纯温和的药力迅速散开,滋养着她受损的经脉和内腑。

没过一会儿,江不晚原本苍白的脸上便恢复了一丝血色,气息也平稳了许多。

她感受着体内久违的舒适感,眉心却微微蹙起,眼中带着明显的困惑。

她再次抬起手,比划着问道:

“她,还是总打六师弟?”

空思澄看着她担忧的眼神,心中了然,知道她还停留在过去的认知里。

他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继续解释道:

“三师妹,你误会了。六师弟身上的伤,并非师尊所为。是他自己选择了改修炼体之道,那些伤……算是修炼必经的过程吧。”

“此事说来话长,不如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六师弟?他若知道你回来了,定然欢喜得很。”

江不晚眼中的困惑更深了,但她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空思澄正要带她离开,江不晚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从自己的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几株品相普通、却明显是经过精心挑选和保存的草药,递到了空思澄怀里。

他们师兄弟姐妹之间,没有传音玉牌,甚至连最基础的传音符都稀缺。

江不晚常年在外,信息闭塞,她根本不知道这半年来天一山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也不知道如今的空思澄,早已不再需要她冒着生命危险、省吃俭用带回来的这些低阶药材了。

空思澄看着怀中那几株还带着泥土气息的草药,鼻尖一酸,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与酸楚。

他珍重地将草药收好,然后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一颗圆润莹澈的灵珠,塞到江不晚手中,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三师妹,多谢你一直记挂着我们。这个你收好。如今二师兄我,已经可以自己赚取灵石了,这颗灵珠,是我专门为你留的。”

这半年来,空思澄的修为在《天地印》的辅助和幽荧的指点下,已稳步提升至炼气六十层。

神识和魂力的增强,让他对炼丹的掌控力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加上黄阶丹炉的加成,他每次开炉,成丹的数量与品质都有了质的飞跃。

如今,他每月上交的完美品质凝元丹数量远超林珺然的要求。

多出来的部分,他便拿到林家开设的坊市中寄卖,换取银两。

再用这些银两大量购买低阶药材,炼制更易售卖的一阶补气丹、疗伤丹。

如此循环,竟也慢慢积累了一笔不小的财富,彻底摆脱了昔日囊中羞涩、连药材都凑不齐的窘境。

江不晚看着手中那颗散发着微弱灵光的灵珠,连忙摆手,急切地比划着:

“你买药材。”

在她简单而固执的认知里,空思澄最需要灵石,他应该用来购买药材,炼制更多的丹药,完成师尊那苛刻的任务,这样才能免受磋磨之苦。

空思澄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好笑,他握住江不晚比划的手,将灵珠坚定地按在她掌心,温声道:

“三师妹,你放心,我给自己也留了足够的份额,六师弟那边我也有贴补。等大师姐、四师妹、五师妹她们回来,也都会有。”

见江不晚还有些犹豫,空思澄不再多言,直接拉着她的手,朝着慕佶那处更为偏僻、却因主人勤于锻炼而显得颇有生气的院落走去。

慕佶院落。

房间内,浑身青紫交加、几乎找不到一块好皮的慕佶,正四仰八叉地骑在被子上,睡得昏天暗地,鼾声轻微。

“六师弟,快醒醒!”

空思澄一边叫着,一边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指,精准地按在慕佶胳膊上一处颜色最深的淤青上。

“嗷——!!”

一声凄厉的惨叫瞬间划破了小院的宁静。

慕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床榻上弹跳起来,捂着胳膊,疼得龇牙咧嘴,睡意全无。

他哀怨地瞪着空思澄,控诉道:

“二师兄,你想让我死大可不必用这么直接的方式吧?我这身骨头都快被腓腓拆散了,你就不能让我多睡会儿?”

他的抱怨在看到空思澄身后的江不晚时,戛然而止。

脸上的哀怨瞬间如同川剧变脸般消失无踪,迅速切换成一个灿烂的笑容,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笑嘻嘻地打招呼:

“三师姐!你回来啦!可想死我了。”

变脸之快,让人叹为观止。

江不晚惊奇的睁大了眼睛,看看疼得龇牙咧嘴却努力挤出笑容的慕佶,又看看一旁含笑而立的空思澄。

她敏锐地感觉到,眼前的二师兄和六师弟,似乎和半年前她离开时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变了,她说不上来。

二人将还有些懵懂的江不晚拉到桌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清水,然后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兴致勃勃地讲述起来。

从半年前那日,师尊身边突然出现神秘的契约灵兽开始,到空思澄鼓起勇气问道,再到慕佶被腓腓忽悠着走上体修之路……

事无巨细,娓娓道来。

“……所以,目前二师兄修炼了魂术,修为也晋升为炼气六十层。而我——”

慕佶指着自己身上的淤青,语气夸张,脸上却带着一丝自豪:

“每日被腓腓暴打炼体,不过效果显着,如今修为也已经到了炼气三十二层!感觉身体里那两股乱窜的力量,都安分了不少。”

江不晚安静地听着,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微笑,不时点点头。

待他们说完,她抬起手,比划道:

“你们觉得过得开心,就好。”

“所以三师姐——”慕佶凑近了些,语气带着怂恿:

“你也去找师尊吧。只要你肯主动去问,师尊一定会告诉你她原本对你的规划。”

“你就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样,一个人在外面风餐露宿,冒着生命危险猎杀寒兽,吃那么多苦头了。”

江不晚闻言,脸上的微笑依旧,却坚定地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她不觉得自己在吃苦头。

她怕他们继续劝说,连忙用手语解释道:

“我觉得,现在的生活,也很好。”

有可以相互扶持、真心关怀她的家人,有可以自由来去、不受拘束的空间。

对她而言,已经很好,好到让她心满意足。

至于那位只知道一次次下达任务、让她在外奔波、遍体鳞伤的师尊?

至于这么多年来,独自穿梭在危险的外荒,与凶残的寒兽搏杀,忍受伤痛与疲惫的日夜?

不重要,真的,一点也不重要。

其实,在林珺然的六个弟子里,江不晚或许是最不恨她的那一个。

她本是中州某个小世家,从小培养的死士。

她天生不能说话,每日面对的只有没完没了的残酷训练和任务失败后更为残酷的惩罚。

她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

后来,她被指派到了那个世家大公子的身边,作为暗处的影子护卫。

江不晚并不知道,在外人眼中,那位大公子是个不学无术、腹中草莽的纨绔子弟。

她只觉得大公子那样很好,哪里好,她也不知道。

跟大公子跟得久了,她才懵懂地明白,那或许就是家人,那就是自由。

大公子有家人,她也应该有。

大公子是自由的,她也应该是自由的。

于是,江不晚选择了出逃。

在被一路追杀中,遇到了林珺然。

林珺然出手,解决了那些追兵。

“跟我走,拜我为师。我可以给你一定的自由,也可以给你相互扶持的家人。如何?”

林珺然从未许诺过会好好对待她,会保护她,会教导她。

她给出的,仅仅是有限的自由和名义上的家人。

还有被需要的感觉,那是存在的意义。

江不晚,她对于林珺然来说,出现的一点也不晚。

所以,在江不晚那简单而固执的逻辑里,林珺然从未违反过自己的诺言。

因此,当大师姐、二师兄和六师弟私下里谋划,想要寻找机会控制住师尊,将她荣养起来,以结束这暗无天日的日子时,江不晚默默表达了支持。

当四师妹和五师妹一心想着努力猎杀寒兽,收集更多兽丹,期盼着师尊的内伤能早日康复时,江不晚也同样表示了支持。

这不就是相互扶持吗?

林珺然告诉她的。

她也没有违背自己的诺言。

“好,三师妹。”

空思澄看着江不晚那平静而满足的眼神,不再勉强,含笑点头:

“你觉得开心,那便最好不过。”

江不晚闻言,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个更为真切的笑容。

“那么,三师妹,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空思澄关切地问道。

江不晚想了想,然后用手语比划道:

“等师尊召见。然后,接任务。离开。”

她的生活轨迹,简单得像一条直线。

“三师姐,你在外面,一定要注意自身的安全。遇到危险不要硬拼,保命要紧。”

慕佶忍不住叮嘱道,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空思澄则是立刻行动起来。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将他这半年来炼制的各种完美品质的丹药分门别类,一瓶一瓶地拿出来,不由分说地、一股脑地塞进江不晚的怀里。

他一边塞,一边絮絮叨叨地嘱咐:

“三师妹,阿晚,我不知道你这次会停留多久,什么时候又会离开,怕到时候来不及准备,干脆现在都给你。”

“你看,每瓶丹药上都贴了标签,写了名字和功效,你记得带在身上,不要舍不得用。”

“受伤了就吃疗伤丹,灵力耗尽了就吃补气丹,千万别省着。吃完了就回来拿,知道吗?二师兄现在能炼很多了。”

江不晚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她笑着,用力地点了点头。

自始至终,腓腓都没有现身与江不晚接触。

尽管它通过遍布山峰的阵法,对江不晚的归来、以及她与空思澄、慕佶的所有对话都了如指掌。

在腓腓看来,江不晚就像是一个被放出去的风筝。

她没有太多属于自己的、强烈的情绪和独立的思想。

她的根,她的线,始终牢牢系在天一山,系在这几个家人身上。

只要这根线还在,她就飞不高,也飞不远,永远会回到这里。

这样一个存在,不会,也无力给它的主人带来任何额外的烦恼与变数。

凝玉堂主卧。

中午,屠撰生传送过来的灵食格外的好吃,林珺然难得地多用了些,此刻正慵懒地躺在软榻上小憩,以消化腹中充盈的灵气。

这一觉,便睡到了月上中天,清冷的月辉透过窗棂,洒下一地银霜。

“主人您醒了?”

一直守在外间的霜翎听到动静,连忙端着一杯温度恰好的清心茶走进来,服侍林珺然漱了口,这才禀报道:

“您的三位弟子,空思澄、江不晚、慕佶,此刻正在院门外等候,想给您请安。”

林珺然接过茶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润了润喉咙,才懒洋洋地开口:

“嗯,是有段日子没见过他们了。让他们进来吧。”

“是,主人。”

霜翎领命,转身走向院门。

院门外,慕佶听到开门声,看到霜翎的身影,立刻对着身旁的江不晚一阵挤眉弄眼,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小的得意和调侃:

“看吧!三师姐,还是你的面子大!我和二师兄可是有足足半年,都没能踏进这院门一步,见到师尊本人了!”

江不晚闻言,却不赞同地微微蹙起了眉头,用手语比划道:

“不可对师尊不敬。”

否则,六师弟你挨打。

慕佶也知道江不晚是关心则乱,连忙讨好地对她笑了笑,做了个封口的手势,不再多言。

尽管对师尊的印象已经大为改观,甚至心生感激,但毕竟那几年刻骨铭心的磋磨,还是在慕佶心底留下了深重的阴影,积威犹在。

说实话,面对林珺然时,他依旧不敢有丝毫放肆。

三人跟在霜翎身后,小心翼翼地踏入这间他们既熟悉又陌生的主殿。

熟悉的是那份无处不在的、属于师尊的威压与冷清,陌生的是殿内愈发精致华美、灵气盎然的陈设。

他们不敢抬头乱看,老老实实地走到殿中央,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额头触地,恭敬地行礼:

“弟子空思澄、江不晚\/慕佶、江不晚,给师尊请安。祝师尊福寿安康,修炼顺遂。”

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林珺然的目光懒洋洋地扫过下方跪伏的三人,最终落在中间那个始终低垂着头、气息最为微弱的江不晚身上。

她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带着惯有的凉薄与刻薄,打破了殿内的寂静:

“小哑巴,本尊不是让你把东西交给霜翎,然后就滚蛋吗?你怎么敢直接走的,嗯?”

她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危险的意味:

“是跪在外面把脑子跪傻了,还是活腻了,想换个死法?来,跟本尊说说。”

空思澄、慕佶:“……”

不愧是师尊!永远年轻,说话永远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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