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林珺然心知肚明，这场席卷修真界的魔灾，真正的始作俑者，并非那个被推到台前的所谓魔神。
“十七，你刚才说，妖族和人族已经结成联盟了，是吗？”
林珺然在心中冷静地询问。
【对。】
十七迅速回应:
【双方在一百五十年前正式签署盟约，并在资源、情报、乃至弟子交流上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合作。】
“很好。”
林珺然掏出了一枚丹药。
她凝视着掌心那枚流转着七彩霞光的丹药，这便是她曾经用过两次的转族丹，只不过这颗是妖化版。
林珺然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将丹药送入口中。
丹药入腹的瞬间，一股温和却磅礴的力量如春潮般涌向四肢百骸。
最先发生变化的是她的发丝。
如霜的白发从发根开始，逐渐染上娇嫩的粉色，如同初春的桃花浸染冰雪，最终化作一头流光溢彩的粉发，柔顺地披散在身后。
紧接着，腰骶处传来奇异的酥麻感。三条蓬松柔软的狐尾悄然探出，随后又是三条，直至九条华美的长尾完全舒展，在她身后如孔雀开屏般摇曳。
每一条尾巴都洁白如雪，唯有尾尖点缀着一抹俏丽的粉红。
最奇异的变化发生在她的双眼。
原本被白纱或金翅遮掩的双眸，此刻褪去了所有伪装，呈现出纯净的银白色，如同两轮清冷的满月。
然而这银白并非死寂，顾盼之间灵动有神，狡黠可爱。
她对着水镜端详全新的自己。
嗯，粉发如霞，九尾如云，银眸如月。
俨然一位血统纯正、尊贵无比的九尾天狐。
“帮我伪造一个完美的身份，我要去九天华府，拜师。”
【没问题，给我一分钟。】
九天华府与天一宗作为如今抗魔联盟中的重要支柱，交流颇为频繁。
像人妖两界交换弟子的名单这类信息，此时同样作为宗主的君见痕与凌傲尘，自然会互相通气。
天一宗君见痕:【凌傲尘，你们九天华府这次提交的交换弟子申请名单上，怎么会有一个叫林珺然的女弟子？同名同姓？】
君见痕收到凌傲尘例行公事发过来的名单玉简时，目光在某个名字上停留了许久。
最终他还是没忍住，通过灵玉牌直接传音问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另一头的凌傲尘收到传音，沉默了片刻，内心充满了无语。
他揉了揉眉心，无奈地传音回复：
【君大宗主，我怎么知道？天下同名同姓之人何其多！】
【再说了，名单上明确标注了，这位是来自青丘狐族的小公主，芳龄十六，父母俱在，根正苗红，怎么可能是你们那位消失了一千年的小师妹？】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几分告诫:
【君见痕，我可提醒你，如今局势紧张，修仙界早就不兴搞什么替身文学那一套了，你可别魔怔了。】
除了天一宗内部那些对林珺然念念不忘的人之外，整个修真界或许就只有凌傲尘还对那个神秘的白发少女保有清晰的印象了。
毕竟，当年他在天一宗学剑那段日子，几乎每个天一宗的人，上至长老下至宗主亲传，见到他总要见缝插针地念叨几句。
我们小师妹\/珺然当年如何如何……
唠唠叨叨，没完没了。
听得他耳朵都快起茧了。
现在这是怎么了？
集体思念成疾，终于疯了？
有一个整天戴着白纱装瞎、气质清冷的季摇光还不够？
整个天一宗都要陷入寻找替身的魔怔了？
天一宗君见痕：【凌傲尘！你有病就赶紧去药王谷治！别在我这里发癫！】
【再胡言乱语，信不信我哪天亲自去九天华府，把你私藏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全找出来，一把火给你烧了，再引水给你淹个彻底！】
君见痕被戳到痛处，有些恼羞成怒。
提到话本，这还得归功于天玄青。
当年凌傲尘还在天一宗学艺时，某日正在天玄青面前演练剑法，突然就见这位平日里威严的宗主捧着本书，涕泗横流，崩溃大哭。
天玄青指着书页对他哽咽道：
“凌师侄啊！这书上写的，活脱脱就是你那命苦的珺然师妹啊……”
凌傲尘当时好奇，瞥了一眼那书的封面，赫然是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我走后成为了整个宗门的白月光?。
凌傲尘：“……”
他当时不懂，但大受震撼，并且感到害怕。
等他当上九天华府宗主后，许是为了预防这种诡异的现象，他开始哐哐猛看各种话本子。
结果就是，九天华府的宗规几乎每年都要因为他看的话本内容而新增那么一两条。
什么严禁师尊与弟子发展不正当关系、人与器灵不得相恋、修习无情道者严禁杀妻\/夫证道……
林林总总，五花八门，每年都在往上添加。
这些规矩对正道修士产生了多大影响，谁也不知道。
但是！
但是！
魔域那边的邪修似乎从中看到了另类的晋阶大道和行为艺术。
光君见痕听说的，魔域那边就已经有好几对魔修师徒公然结成魔侣了，甚至还有为了晋升模仿话本情节杀了自己全家的……
凌傲尘，你可真是在另一种意义上功德无量啊。
君见痕每每想到此，都忍不住腹诽。
当然，造成这种结果，凌傲尘自己也很无语。
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啊！
天一宗君见痕:【那你为什么不对她推荐我们天一宗？我们天一宗比不上你们九天华府吗？】
这不是废话嘛？
当然，凌傲尘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宗主了，面上自然不可能对君见痕这么说。
九天华府凌傲尘：【人家青丘城的小公主铁了心要报名我们九天华府，我有什么办法？难道把人拒之门外？】
其实凌傲尘私心里，也并不希望这个狐族的林珺然去天一宗。
万一那个如今在他看来全员都有些癫公癫婆倾向的宗门，真把这小狐狸当成他们小师妹的替身，搞出什么幺蛾子，这位娇生惯养的狐族小公主哪里受得了那份委屈？
要是再因此影响到如今脆弱的人妖两域联盟关系，那乐子可就大了。
笑死，真当你们天一宗如今抵抗魔界的功劳是免死金牌呢？
可以任性妄为？
谁家宗门的长老和弟子没有牺牲？
他的师公也牺牲在了域外魔界，他的师尊至今还在前线没有回来呢！
若不是你们守着域外魔界的入口，哪个宗门愿意你们天一宗在道德的制高点吃老本吃上几千年？
我呸！
两位仙门首席，在各自接任宗主之位后，关系似乎变得越发相看两生厌。
仔细想想他们的师尊，莫存希与天玄青那对老冤家的相处模式。
这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传承？
……
九天华府山门之外，云蒸霞蔚，仙鹤翔集，气势恢宏。
一架极致奢华、通体由灵玉打造、镶嵌着各色宝石、散发着柔和光辉的飞行宝器缓缓降落，引得周围等待入宗的弟子和接引人员纷纷侧目。
林珺然步履款款，从容不迫地从宝器上走下。
她今日依旧是狐族形态，粉色的长发如流霞披散，身后几条毛茸茸的狐尾轻轻摇曳。
她身上那件粉紫色、绣着万千振翅欲飞蝴蝶纹样的法袍，在日光下流光溢彩。
发髻两侧装饰着精致的蝴蝶翅膀状金饰，巧妙地向下弯垂，恰好遮掩住她那双过于引人注目的银眸。
她抬眼看了看九天华府那气派非凡的山门，心中暗自点头。
嗯，不愧是天道给它的新女儿看上的宗门。
就是豪华，就是气派！
这环境，才配得上她林大小姐的排场。
是的，时光流转，如今天道已经放弃了季摇光，培养出来了新一代的天命之子。
“这位妖族道友你好，欢迎来到九天华府参与弟子选拔，请随我来。”
一位身着九天华府内门弟子服饰的修士上前，态度客气地引路。
林珺然微微颔首，姿态优雅地跟着引路弟子，穿过层层殿宇，来到了宏伟的宗主大殿。
此处是专门用于考核新弟子资质、并进行师徒双向选择的地方。
所有报名的妖修都需要在此经过检测，若有长老看中，便可直接拜师；若没有，也可选择进入某峰内门，或者另寻他处。
大殿内，各峰长老位列两旁，宗主凌傲尘坐于上首，神色平静，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扫过下方那位粉发狐耳的少女。
嗯？
心中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再次浮现，又被他强行压下。
林珺然坦然自若地走到大殿中央的测试灵碑前，伸出带着点点粉色肉垫的爪爪，轻轻按在了冰凉的碑面上。
霎时间，灵碑光华大盛。
“极品灵根……”
有长老低声惊呼。
“水木双属性，如此纯粹……罕见！”
“骨龄确实只有十六……竟已有金丹初期的修为！狐族天赋，果然不凡！”
“虽是极品灵根，但水木属性……依老夫看，还是得由宗主亲自教导一些高深剑术，用以防身，方为正道……”
长老们的窃窃私语，以及凌傲尘那骤然变得深邃、带着探究意味的目光，林珺然一概不理，仿佛置身事外。
她心中自有底气。
她的系统十七回来了，这就意味着她最大的底牌已然归位！
十七不仅能实时监控这个世界发生的绝大部分事情，还能通晓所有的过去，堪称移动的数据库和预言机。
最重要的是，只要她想，十七随时可以带她强行脱离这个世界，远走高飞。
这份来去自如的保障，让她无所畏惧。
待灵碑光芒稳定，显示出最终结果后，林珺然收回手。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上方诸位长老，最后定格在凌傲尘身上，声音清脆而坚定，说出了一句让全场哗然的话：
“我要加入无妄峰。”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
长老们瞬间就炸开了锅。
“不行！绝对不行！小友，你可要三思啊！”
“这简直是暴殄天物！以你的资质，去哪一峰不好，为何偏偏要去那无妄峰？”
“宗主！您快说句话啊！这……这成何体统！”
凌傲尘看着台下神色淡然的少女，又瞥了一眼激动不已的众长老，内心一阵无语。
话都让你们说完了，我还说个屁？
无妄峰如今的大弟子，也算是他师弟的闻人熠，此刻也站在大殿一侧。
他闻言皱了皱眉头，那双原本如同古井无波的眼眸望向台下粉发银眸的少女，平静的湖面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但很快又恢复了死寂。
他上前一步，声音平淡无波，带着毫不委婉的拒绝：
“抱歉，这位道友。我们无妄峰如今的情况，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峰内资源匮乏，师长……亦无力教导新弟子，恐怕会耽误了道友你的前程。还请道友另择良师。”
他的拒绝在林珺然意料之中。
她并不气馁，只是轻轻抬起下巴，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我出五十万上品灵石，作为拜师礼，只求入无妄峰门下。”
整个大殿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长老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台下那个身形娇小的狐族少女。
五十万上品灵石？
虽然在座的各位长老，除了闻人熠外，谁也不缺这区区五十万。
但是，但是！
买个无妄峰的师门名额？
闻人熠那原本死水般的眼眸，在听到这个数字时，瞳孔猛地一缩，平静如湖面的内心终于漾起了剧烈的波澜。
不是风动，是心动。
巨大的心动。
笑死，谁能和五十万上品灵石过不去？
至少现在穷得叮当响、肩负着整个无妄峰生计的闻人熠绝对不能。
他几乎是立刻、毫不犹豫地改口，语气瞬间变得温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热情：
“咳咳……既然道友如此诚心，天赋又如此卓绝，与我无妄峰……呃，或许真有一段缘法。”
“我们无妄峰，确实正好缺少一位像道友这般天资优秀、又……慧眼识珠的师妹。”
九天华府众长老：“……”
凌傲尘：“……”
他看着闻人熠那迅速变脸的模样，又看了看台下那个一脸我有钱我任性的狐族少女，心中的那股熟悉感越来越强烈。
这种用钱砸人、简单粗暴的行事风格……
不不不！他猛地摇头。
骨龄只有十六岁啊！
拒绝替身文学！
坚决拒绝！
“胡闹！简直是胡闹！”一位长老痛心疾首地劝着林珺然改变主意。
“狐族的丫头，无妄峰早年出了意外，如今根本没有收徒的实力，里面没人能教的了你。”
另外一位长老语重心长的劝道。
无妄峰，可能名字没有取好，接连遭受无妄之灾。
峰主周重希本是合体期符修大能，却在冲击大乘时渡劫失败，至今昏迷不醒，修为更是倒退至化神初期，生死难料。
大弟子闻人熠，曾是极品火灵根，符丹双修的奇才，丝毫不输凌傲尘。
可却在战场上遭魔族暗算，灵根受损，右臂齐根而断，体内至今还有魔气侵蚀，修为停滞不前。
二弟子柳扶风，人如其名，一百年前染上诡异恶疾，丹田受损，终日咯血，根本无法修炼，全靠药物吊着一口气，缠绵病榻。
三弟子花亦梦……
已经十多年未曾露面了。
有去过无妄峰的弟子说，她已经陨落了，坟茔就立在她自己的洞府前。
坟头草都长得比人还高了。
这样一个师门，死的死，伤的伤，废的废，昏迷的昏迷，它真的有必要拜吗？
就算你非要拜，它值五十万上品灵石吗？
面对长老苦口婆心的劝阻，林珺然却依旧是一副软硬不吃的模样，她甚至微微歪了歪头，露出一抹天真又带着点蛮横的笑容：
“没关系呀。”
她的声音依旧清脆:
“长老有所不知，我乃九尾天狐血脉，修炼主要依靠吞噬天材地宝积累能量，晋阶水到渠成，本就不需要学习什么复杂的功法。”
自然也……
不需要师尊教导。
凌傲尘看着这一幕，心知再劝也是无用，反而可能惹恼这位狐族公主，影响两族关系。
他摆了摆手，打断了还想再劝的长老，语气带着几分疲惫和放任：
“行了，既然你心意已决，宗门也尊重你的选择。闻人师弟，她便交给你了，带她去无妄峰安顿吧。”
他顿了顿，扬声唤道：
“下一个测试者是谁？”
爱去哪去哪吧，只要别跑去天一宗就行了。
闻人熠今日是徒步走来宗主大殿的。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各峰参与收徒大会，无论是否收到弟子，都能领到一笔微薄的灵石补贴。
他万万没想到，他们这早已被众人遗忘的无妄峰，竟然真的能收到一个弟子，而且还是如此财大气粗的弟子。
“大师兄，别愣着了，快上来啊。”
林珺然不知何时已经重新登上了她那架华丽到夸张的白玉京，正笑眯眯地朝他招手。
闻人熠看着那奢华的宝器，呼吸微微一滞。
他其实并不怎么喜欢牡丹这种过于艳丽的花朵。
但是，一座能飞行的、天阶上品的、粉色的、还带漂浮孔明灯的牡丹……
那也不是不能暂时喜欢一下的。
“那……师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师妹。”
闻人熠从善如流，压下心中的激动，尽量保持镇定地踏上了那朵巨大的牡丹。
两人乘坐着这架吸引无数目光的华丽宝器，慢悠悠地朝着偏僻的无妄峰方向飞去。
一路上，林珺然丝毫没有初来乍到的拘谨，反而主动与闻人熠交流起来。
“闻人师兄，咱们无妄峰如今有多少空着的、最好是能连在一起的山头？”
林珺然状似随意地问道。
闻人熠略一思索，回答道：
“如今无妄峰弟子凋零，早已解散了内外门之分。原本内门的三座山峰与外门的四座山峰都是连在一起的。”
“此外，主峰后面还有两座较小的山峰也相连。加起来，空闲且相连的山头倒是有不少。”
“七座啊……”
林珺然微微蹙眉。
总觉得七这个数字听起来不太吉利呢。
不然还是要六座吧，图个顺遂。
“师兄，你看，我再出十五万上品灵石，买下内门三座山峰加上外门三座山峰，作为我的私人洞府区域，如何？”
那这洞府的确很大了。
闻人熠麻木的想，心中的底线再一次为了灵石而让步。
“好，如果师妹不嫌弃的话，毕竟那七座山峰的灵气比不上主峰那边。”
“无所谓。”
林珺然摆了摆手，语气轻松。
“灵气浓度差些也没什么。”
反正我会自己埋灵脉。
她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行。”
闻人熠听到自己干巴巴地回答。
他本来也没真打算替昏迷的师尊收什么弟子，实在是……
小师妹给的太多了，他根本无法拒绝。
三句话，让这位新来的小师妹为无妄峰豪掷六十五万上品灵石。
闻人熠，你今天真是棒极了。
……
当林珺然在无妄峰选定的那六座山头上开始大兴土木，布置自己的奢华洞府时，十七在她脑海中笑道：
【珺然，那个闻人熠，此刻正关在房间里，对着那堆灵石两眼放光，忙着分配呢。】
【从昏迷的师尊周重希，到病榻上的柳扶风，甚至连坟里的花亦梦，他都象征性地预留了一份。唯独没有你奥，他根本没想到你。】
“没关系。”
林珺然毫不在意，一边指挥着傀儡布置庭院，一边在心中回应十七。
“千金难买我乐意。我选中这无妄峰，看中的就是它人残、事少、地方大，清净！”
她又不是为了来培养什么深厚的师门情谊的。
这里只是一个暂时的落脚点，而已。
她的家，在天一宗，在云都山，在琉璃阁。
她现在住的地方，下面三条灵脉盘踞，居住着的法宝是天阶上品的金玉堂——
那六座山便起名叫浮回山。
玉堂金马富贵家，宝气回浮五色霞。
她本就是这样一个俗气至极的人，爱奢靡，喜富贵，追求极致的享受。
事到如今，历经磨难，灵魂补全，系统归来。
她更无所畏惧，只想随心所欲，怎么痛快怎么来。
“走咯～吃饭饭去。”
她步履轻快地向外走去，发髻两侧那遮掩银眸的蝴蝶翅膀金饰，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