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玩法?
这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诡异的魔力。
一瞬间,演武场上所有或恐惧、或愤怒、或绝望的呐喊,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就连护山大阵外,那如同血色云海般翻滚的杀气与魔气,似乎都为之一滞。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那个站在高台边缘的男人身上。
他想干什么?
在这种必死的绝境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万魔殿的新圣子眉头一挑,妖异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饶有兴致的残忍。
“哦?想怎么玩?”
“是想跪下来求我,还是想自断经脉,让我省点力气?”
他身旁的凌剑尘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沈浪,那感觉,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在做最后的、徒劳的表演。
沈浪没有理会他们的嘲讽。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脸色惨白的宗主和几位太上长老。
“宗主,把护山大阵,开一道门。”
此言一出,宗主浑身剧震,几乎站立不稳。
“沈浪!你疯了!?”
他失声叫道,声音都变了调。
“你出去就是送死!你这是自寻死路啊!”
那位一直主张交出沈浪的太上长老,此刻反倒愣住了,他看着沈浪,一时竟分不清这人是真傻还是假疯。
“对!宗主说的对!”
台下,那些刚刚还在高喊“交出沈浪”的弟子们,也懵了。
他们是想让沈浪出去平息众怒,可不是想让他出去送死,然后看着两大联军顺手把宗门也给灭了啊!
一时间,哀求声、劝阻声此起彼伏。
“圣子三思啊!”
“您不能出去!您出去了,我们合欢宗怎么办?”
多么讽刺。
几分钟前,他们恨不得亲手把沈浪推出去。
几分钟后,他们又哭喊着不让他出去。
人心的荒诞与可笑,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沈浪掏了掏耳朵,似乎被吵得有些不耐烦。
“凝儿,我现在的支持率是多少?”
“负百分之五十。他们既希望你出去死,又害怕你出去之后他们也得死。逻辑混乱,情绪崩溃,属于典型的无能狂怒。”
夜凝的声音平静无波。
沈浪:“……”
他懒得再跟这群墙头草废话,径直走向高台一侧,那里是控制演武场区域阵法开合的枢纽。
两名负责看守的执法堂弟子见他走来,下意识地挺直了胸膛,拦在了他面前。
“圣子!”
为首的弟子嘴唇紧抿,脸上满是决绝。
“属下不能让您出去!”
李玄也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单膝跪地。
“圣子!要战便战!我执法堂八百弟子,愿随圣子冲杀,虽死无憾!”
沈浪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看他们。
这些人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悍勇和忠诚。
他笑了。
“谁说我要去死了?”
他伸出手,在李玄的肩膀上拍了拍。
“起来吧。打打杀杀的多没技术含量。”
“看着就行了。”
说完,他绕过他们,走到了阵法枢纽前。
宗主还想说什么,却被沈浪一个手势制止了。
“宗主,你刚才问我怎么办。”
沈浪回头,看着他。
“现在,我告诉你怎么办。”
“看着,然后学着。”
他的话语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宗主张了张嘴,最终,所有的话都化作一声长长的、颓然的叹息。
他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开。
沈浪抬手,一道灵力打入枢纽。
嗡——
笼罩在合欢宗上空的巨大光幕,那如同蛛网般的裂痕非但没有愈合,反而在演武场正前方的位置,缓缓地、主动地,撕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口子。
那一瞬间,外界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决堤的洪水,从缺口疯狂涌入。
高台上的众人,齐齐后退一步,修为稍弱的,更是直接被这股气势压得瘫倒在地。
只有沈浪,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一步踏出。
踏出了护山大阵。
踏入了那片由数万修士的杀意和魔气交织而成的死亡领域。
当他整个身形完全暴露在大阵之外时,身后的阵法缺口,缓缓闭合。
将他一个人,彻底隔绝在外。
孤身一人,面对千军万马。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安静了下来。
合欢宗内,数万弟子呆呆地看着那个孑然独立的背影,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大阵之外,正魔两道数万大军,也静静地看着这个主动走出乌龟壳的年轻人。
他们想过无数种可能。
合欢宗负隅顽抗,被他们强行攻破。
或者合欢宗内乱,将沈浪绑了出来。
但他们唯独没想过,沈浪会以这样一种从容到近乎散漫的方式,自己走出来。
凌剑尘的剑眉微蹙。
万魔殿圣子的嘴角,那丝残忍的笑意也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和疑惑。
这不对劲。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个沈浪,凭什么?
他凭什么敢一个人面对他们?
沈浪没有看那黑压压的大军。
他甚至没多看凌剑尘和那魔道圣子一眼。
他只是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发出几声“咔吧咔吧”的脆响。
“唉,还是外面的空气新鲜。”
他一副久违地出门踏青的模样,自言自语。
“在里面憋久了,骨头都快生锈了。”
这副做派,让所有人都感到了强烈的违和感。
这哪里是来送死的?
这分明是来度假的!
“沈浪!”
凌剑尘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
“死到临头,还敢装神弄鬼!”
“我不管你有什么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不过是笑话!”
万魔殿圣子也冷笑起来。
“我改变主意了。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我会抽出你的神魂,用魔火炼上七七四十九天,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面对两人的威胁,沈浪终于把注意力放到了他们身上。
他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然后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嗯,一个白衣服,一个黑衣服。一个装正经,一个装邪恶。长得都还行,出去卖艺的话,生意应该不错。”
“噗——”
合欢宗内,不知是谁没忍住,笑了出来。
随即,那人立刻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惊恐地四下张望。
凌剑尘和魔道圣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羞辱!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他们是谁?
一个是天剑门千年不遇的剑道奇才,正道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
一个是万魔殿踩着无数尸骨爬上来的新晋圣子,魔道未来的巨擘!
无论走到哪里,不是敬畏就是尊崇。
何曾被人用这种街头混混般的语气调侃过?
“你找死!”
魔道圣子怒喝一声,周身魔气暴涨,几乎就要动手。
“哎哎哎,别激动嘛。”
沈浪连忙摆手,一脸无辜。
“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你们看看,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多严肃啊。打仗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开心你大爷!
凌剑尘和魔道圣子心中同时爆了一句粗口。
“沈浪。”
凌剑尘强行压下心头的火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出来,到底想干什么?”
“当然是解决问题啊。”
沈浪的表情变得正经起来。
他摊开双手,指了指凌剑尘,又指了指魔道圣子,最后指了指自己。
“你们,想要我的命,顺便灭了我的宗门,好在正魔两道的缓冲区里,彻底铲除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我呢,想活命,也想保住我的宗门,最好还能让合欢宗从此挺直腰杆做人。”
“你看,我们的核心诉求,是冲突的。按照常规流程,接下来就是一场血战。你们人多,胜算大。我们人少,但兔子急了也咬人,拼死也能啃下你们几块肉。最后不管谁输谁赢,都是一场惨胜,对不对?”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条理清晰,仿佛不是当事人,而是一个局外的评论家。
凌剑尘和魔道圣子都听愣了。
他们不明白沈浪到底要说什么。
沈浪笑了。
那笑容,在千军万马的肃杀之气中,显得格外刺眼。
“打来打去,死那么多人,多不环保啊。”
“所以,我有个提议。”
他顿了顿,目光在凌剑尘和魔道圣子那年轻气盛、写满高傲的脸上一扫而过。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