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炸上了天？”
报信弟子的嘶吼，还在大殿中回荡。
整个执法堂，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手里还拿着刚从钱长老“遗产”里分拣出来的法宝丹药，一个个都化作了泥塑的雕像。
前一刻，他们还在为那天文数字般的悬赏令而狂热。
但狂热归狂热，那终究只是一个挂在天边的，虚无缥缈的数字。
可现在，现实给了他们一记响亮到震耳欲聋的耳光。
一个时辰。
仅仅一个时辰。
一份情报，一座据点，半条街。
没了。
真的就这么没了。
被夷为平地，炸上了天。
这份由他们亲手发出去的金色悬赏令，不是一张废纸，而是一道催命符，一道真真正正能让万魔殿流血，能让一座繁华商铺灰飞烟灭的……灭绝令！
“呵。”
一声轻笑，打破了死寂。
沈浪缓缓从宝座上坐直了身体，收起了那双嚣张的腿。
他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脆响。
“效率还行。”他懒洋洋地评价道，“就是动静大了点，不专业。下次得在悬赏令上加一条，注意环保，炸坏了花花草草是要扣钱的。”
大殿里的弟子们嘴角抽搐。
堂主，这都炸了半条街了，您关心的居然是花花草草？
您的脑回路是不是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堂主！”一名执事连滚带爬地从殿外冲了进来，神色惊惶，“人……人来了！黑煞十八骑的头领，煞……煞老大，就在山门外，说要见您！”
话音未落。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杂着焦糊的气息，已经从殿外倒灌而入。
一个魁梧得不像话的身影，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来人身高九尺，虎背熊腰，浑身肌肉虬结，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黑色皮甲，上面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和不明的污渍。他脸上有一道从额头劈到下巴的狰狞刀疤，让他本就凶悍的面容更添三分煞气。
正是黑煞十八骑的头领，在西陵郡凶名赫赫的散修，煞老大。
他身后没有跟任何人，就这么一个人，大摇大摆地闯进了合欢宗的执法堂。
执法堂的弟子们下意识地后退，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如临大敌。
煞老大却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他的视线，越过所有人，死死地锁定在那个高坐于宝座之上的，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俊美青年身上。
砰！
一个沉重的，还在滴着血的麻袋被他扔在了大殿中央。
咕噜噜。
一颗焦黑的，只剩下半边的头颅，从麻袋里滚了出来，停在了一名女弟子的脚边。
“啊！”
女弟子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吓得花容失色。
“万魔殿执事，刘长福。”煞老大的嗓音粗粝得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筑基后期。人头在此，验货。”
他说话言简意赅，目光灼灼，充满了野兽般的贪婪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一千万上品灵石。
这个数字，足以让任何散修疯狂。
也足以让任何宗门，生出杀人夺宝的心思。
他今天敢一个人来，就是一场豪赌。
沈浪没说话。
他只是轻轻抬了抬下巴。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夜凝，动了。
她迈着不变的步点，走到那颗焦黑的头颅前，蹲下身。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见夜凝伸出两根白皙如玉的手指，在那颗恶心头颅的眉心处轻轻一点。
嗡。
一缕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残魂，被她从头颅中强行抽出。
那残魂幻化成一个模糊的人影，脸上充满了痛苦与怨毒，正是多宝阁阁主刘长福的模样。
“身份确认无误。”夜凝站起身，回到沈浪身边，给出了结论，“神魂烙印匹配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煞老大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什么手段？
强行抽取死者残魂进行比对？闻所未闻！
合欢宗执法堂，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深不可测了？
“很好。”沈浪终于开口了。
他打了个响指。
哗啦啦——
没有储物袋，没有交接。
就在煞老大的面前，就在大殿的中央，一座由纯粹的上品灵石堆成的小山，凭空出现！
每一块灵石都散发着纯净而诱人的光晕，那股磅礴的灵气，几乎要将大殿的穹顶掀翻。
一千万。
不，不止一千万。
那座灵石小山，比悬赏令上承诺的，还要多出一成！
“咕咚。”
煞老大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他身后的执法堂弟子们，更是看得两眼发直，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吗？
这就是他们新堂主的……手笔吗？
“赏你的。”沈浪指了指那座灵石山，说得云淡风轻，就好像在说“这盘水果你拿去吃”一样。
“多……多谢堂主！”煞老大的声音都变了调，那份警惕和防备瞬间被无尽的狂喜所取代。
他对着沈浪，深深地，发自内心地鞠了一躬。
“等等。”沈浪又开口了。
煞老大的心猛地一紧。
“刘长福的脑袋，值一千一百万。”沈浪懒洋洋地说道，“那多宝阁呢？我听说，你们把人家抄家了？”
煞老大一个激灵，立刻会意。
他连忙从自己的储物法宝里，手忙脚乱地掏出一大堆东西。
法宝，丹药，功法玉简，还有各种零零碎碎的材料，很快又在地上堆起了另一座小山。
“堂主明鉴！”他谄媚地笑道，“这些都是从多宝阁搜刮来的赃物！小人不敢私藏，特地带来，孝敬给堂主您！”
他想得很明白。
跟一座移动的金山比起来，这点战利品算个屁！
只要能抱上这位财神爷的大腿，以后还愁没灵石赚吗？
“嗯，还算懂事。”
沈浪满意地点了点头，却连看都懒得看那堆战利品一眼。
“凝儿，清点一下，看看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没有。别是什么破铜烂铁都往我这儿送，我执法堂可不是收垃圾的。”
“是。”
夜凝再次上前，开始了她那堪比天道计算机的清点工作。
一件件法宝被她拿起，扫过，然后归类。
“残损的通天灵宝一件，修复价值低。”
“地阶下品功法三部，内容有缺失。”
“‘凝神丹’一瓶，丹气泄露，已失效。”
夜凝每报出一样，沈浪的兴致就缺缺一分。
“啧，万魔殿一个郡的中转站，就这点家当？穷鬼。”他毫不客气地吐槽。
煞老大在一旁听得冷汗直流，不敢吱声。
这些在他眼里已经是天大的财富了，可在这位爷的口中，居然成了“破铜烂铁”。
就在这时。
夜凝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她从一堆杂物中，拿起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柄断裂的短剑，剑身锈迹斑斑，灵气全无，只剩下半个古朴的剑柄。
看起来，就像是凡间铁匠铺里最不值钱的废铁。
“怎么了？”沈浪随口问道，“这破玩意儿总不至于是上古神器吧？”
夜凝没有回答。
她只是拿着那半截剑柄，走到了沈浪面前。
她伸出手，摊开。
“此物，”她的声线依旧平稳，却让沈浪的心跳漏了一拍，“内部能量波动，与你之前获得的那件信物，存在百分之九十九点八的同源性。”
整个大殿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
沈浪脸上的懒散，瞬间凝固。
他缓缓伸出手，从夜凝掌心拿起了那半截毫不起眼的剑柄。
入手微凉，质感普通。
可就在他握住剑柄的刹那，他怀中，那件从钱长老密室里得到的第一件信物，那枚古朴的令牌，突然微微一震，散发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温热。
两股同源的气息，在他体内，遥相呼应。
意外收获！
沈浪甚至都没有主动去寻找，只是发布了一个悬赏，掀起了一场风波，第二件信物，就这么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简直比中彩票还离谱！
他看着手中的断剑剑柄，再看看那堆积如山的灵石和宝物，又看了看殿下那个一脸谄媚的煞老大。
一个荒唐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
原来……氪金，真的能出货啊。
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开了一个灿烂的弧度。
而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中，却成了另一种解读。
他们看到，他们的新堂主，在面对一堆价值连城的宝物时都兴致缺缺，却唯独对着一柄破烂的断剑，露出了如此满意的笑容。
高人！
这才是真正的高人风范！
视金钱如粪土，唯独钟情于这种蕴含大道至理的“返璞归真”之物！
一时间，大殿内所有弟子，包括煞老大在内，看向沈浪的目光，都充满了无尽的敬畏与崇拜。
只有夜凝，看着沈浪那副快要憋不住笑的模样，空灵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在看傻子般的无奈。
沈浪全然不觉。
他将那截剑柄随手抛了抛，然后像是扔垃圾一样，丢进了自己的储物袋。
他重新看向煞老大，笑得愈发和善。
“干得不错。”
“以后，有这种好事，记得第一个通知我。”
“我这人，没什么别的优点。”
沈浪顿了顿，环视着整个大殿，一字一句地说道。
“就是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