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鸦队长那句石破天惊的质问，在死寂的谷地中回荡，带着一丝神经质的颤栗。
你，不是沈浪。
剩下的七八个丹堂弟子，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也应声崩断。
不是沈浪？那他是谁？
难道……难道是万魔殿的某个更高层的大佬，在这里玩黑吃黑？
他们看向沈浪，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灿烂的笑容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浓郁了。
他非但没有惊慌，甚至还煞有介事地抚了抚自己的衣袖，对着血鸦队长，微微躬身，行了一个他们完全看不懂的、极其骚包的礼节。
“哎呀呀，这都被你发现了？”
沈浪直起身，用一种咏叹调般的腔调，懒洋洋地开口。
“没错，我摊牌了。‘合欢宗首席懒人’、‘行走的麻烦制造机’沈浪，不过是我的伪装罢了。”
他顿了顿，打了个响指，笑容里带上了一丝“邪魅”。
“我真正的身份，乃是上古魔尊重楼的第九十九代传人，魔界未来的唯一继承者，万千少女的梦中情……咳，总之，就是个很厉害的角色。”
血鸦队长：“……”
他身后的四名队员：“……”
仅存的丹-弟子们：“……”
高岩之上，夜凝面无表情地侧过头，看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沈浪。
“根据数据库分析，‘魔尊重楼’为三千年前某不知名话本中的虚构角色，其设定漏洞高达173处，可信度为零。”她冷静地拆台。
“凝儿，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沈浪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艺术创作，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嘛。”
这番对话，清晰地传入了血鸦小队的耳中。
他们本就紧绷的神经，因为这番没头没脑的对话，而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混乱与惊骇。
这个女人……她到底是什么东西？数据库？那是什么法宝？
而这个男人……他到底是真的疯了，还是……他的强大，已经让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将他们这些所谓的精英当成猴子来耍？
血鸦队长选择了后者。
他的身体猛然下沉，一股决绝而暴戾的气息轰然爆发。
“我不管你是谁！”
血鸦队长的嘶吼，不再是为了诈唬，而是纯粹的、被逼到绝境的愤怒。
“交出‘容器’！否则，死！”
“动手！”
一声令下，最后的狩猎，开始了。
血鸦队长本人，化作一道血色闪电，直扑高岩之上的沈浪！在他看来，那个白衣女子虽然诡异，但这个从头到尾都在耍嘴皮子的男人，才是真正的核心！只要控制住他，一切就还有转机！
而剩下的四名队员，则心有灵犀地分散开来，从四个不同的方向，扑向了那个让他们感到灵魂都在战栗的白衣女子——夜凝。
他们是专业的杀手，即使面对无法理解的恐惧，执行命令的本能也依旧存在。
任务目标，是那个女人！
看着扑面而来的血鸦队长，以及他手中那柄吞吐着血光的奇异短刃，沈浪终于停止了嗑瓜子。
哦，瓜子已经嗑完了。
他有些遗憾地拍了拍手，然后，做出了一个让血鸦队长几乎吐血的动作。
他侧身了。
就那么轻飘飘地一侧身，堪堪让过了那足以洞穿金石的致命一击。
血鸦队长的刀锋，几乎是擦着沈浪的鼻尖划过。
“太慢了。”
沈浪的声音，悠悠地在他耳边响起。
“你的发力方式，过于依赖腰腹的瞬间爆发，导致你的手臂在突刺的最后0.1秒，会出现一个微小的僵直。虽然微小，但足够我喝口茶了。”
羞辱！
这是比刚才隔空捏爆孙长老还要巨大的羞辱！
血鸦队长怒吼一声，手腕一转，短刃横削，划出一道刁钻至极的弧线，直取沈浪的脖颈。
然而，沈浪只是向后飘出一步，再次轻松躲过。
“你看，又来了。变招太急，灵力都跟不上了，这一刀的威力，比刚才弱了三成。专业点好不好？我这观众看着都着急。”
沈浪一边躲，一边还在进行着“现场教学”。
他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师，在指点一个刚刚入门的学徒。
而血鸦队长，就是那个憋屈到快要自爆的学徒。他引以为傲的杀戮技巧，在这个男人面前，漏洞百出，幼稚得可笑。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战斗，已经不能称之为战斗了。
四名万魔殿的精英刺客，围攻夜凝。
其中一人，身影鬼魅般出现在夜凝身后，手中一柄无声无息的骨刺，刺向她的后心。
夜凝没有回头。
她只是轻轻说了一个字。
“停。”
那个刺客的身形，连同他手中的骨刺，就那么突兀地、违反了所有物理定律地，静止在了半空中。
他脸上的狰狞还未散去，但身体的每一寸，都无法动弹。
空间，被禁锢了。
另一名刺客见状，果断放弃近战，双手飞速结印，一片墨绿色的毒雾喷薄而出，瞬间将夜凝笼罩。
夜凝抬起了另一只手。
对着那片毒雾，遥遥一握。
“收。”
那片足以毒杀一整个城镇生灵的恐怖毒雾，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疯狂地向内坍缩，最终变成了一颗指甲盖大小的墨绿色珠子，悬浮在半空。
夜凝屈指一弹。
“啵。”
珠子碎裂，化作虚无。
剩下的两名刺客，彻底胆寒了。
这是什么神仙手段？！
他们对视一眼，从彼此的反应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逃！
两人毫不犹豫，转身就向两个不同的方向亡命飞奔。
夜凝看着他们逃跑的背影，平静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类似“困惑”的波动。
她侧头，看向正在“溜”血鸦队长的沈浪。
“沈浪，他们为什么不攻击了？”
“因为他们发现，打不过你，准备跑路回去摇人啊。”沈浪抽空回答了一句，顺便躲开了血axueya队长一道气急败坏的血色刀光。
“哦。”
夜凝懂了。
“效率太低。”
她轻声说。
然后，她对着那两个已经快要逃出百米远的刺客，分别伸出了一根食指。
“次元，斩。”
两道肉眼完全无法看见的无形利刃，跨越了空间的距离，瞬间划过了两名逃窜刺客的身体。
那两人奔跑的动作，猛然一僵。
下一刻，他们的上半身，与下半身，整齐地分离。
切口光滑如镜，没有一丝鲜血溅出，因为连血液都在被切开的瞬间，被空间之力湮灭了。
两具残尸，轰然倒地。
至此，除了血鸦队长，他的小队，全灭。
而那个被定在半空中的倒霉蛋，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他的意志，终于彻底崩溃。
夜凝的目光，落回到了他的身上。
“你……”那个刺客终于能发出一点声音，却是牙齿打颤的哆嗦。
夜凝没有理会他。
她只是抬手，对着他。
“物质，分解。”
在血鸦队长骇然欲绝的注视下，他那名被定在空中的手下，身体从指尖开始，寸寸消散，化作了最基本的粒子，飘散在空气中。
没有痛苦，没有惨叫。
就是单纯的，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了。
“不！！！”
血舍队长发出了一声绝望的悲鸣。
他停下了攻击，呆呆地看着自己空无一人的身后，又看了看高岩上那个白衣胜雪、宛若神只的女子。
精英小队？
万魔殿的骄傲？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过是个笑话。
沈浪也停了下来，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被刀风吹乱的发型。
“好了，热身结束，杂鱼清理完毕。”
他走到巨岩边缘，低头俯瞰着下方那个失魂落魄的血鸦队长，脸上又挂起了那标志性的灿烂笑容。
“现在，轮到你了。是主动交代，还是想体验一下我身边这位的‘物质分解’套餐？”
血鸦队长猛地抬起头，那双赤红的眸子里，第一次没有了杀意，只剩下一种混杂着恐惧、茫然和彻底疯狂的绝望。
“魔鬼……你们是魔鬼！”
他嘶吼着，全身的血光再次暴涨，但这一次，不是为了攻击，而是向内收缩。
他要自爆！
他要用自己金丹大圆满的修为，拉着这两个魔鬼同归于尽！
“又来？”沈浪撇了撇嘴，显然对这种缺乏创意的行为表示鄙视，“凝儿，这次温柔点，我还有话要问。”
“明白。”
夜凝抬手，对着即将爆开的血鸦队长，虚虚一按。
“重力，十倍。”
“噗通！”
正准备慷慨赴死的血axueya队长，仿佛身上瞬间被压上了一座万仞高山，整个人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死死压趴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那狂暴的灵力，也被这股恐怖的压力硬生生压回了丹田之内，无法引爆。
他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在地上徒劳地挣扎，感受着骨骼在寸寸呻吟。
沈浪的身影，从高岩上一跃而下，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面前。
“你看，这样不就和谐多了？”
沈浪蹲下身，笑嘻嘻地看着他。
“来，我们聊聊。关于那个‘容器’，关于那个‘天魔’，还有……你们费尽心机想得到的，那部假的后续功法。”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了血鸦队长的眉心。
一股阴冷而诡异的力量，瞬间侵入了他的识海。
搜魂？
不，比那更高级。
是基于神魂层面的，读取与欺诈。
血鸦队长最后的意识，在沈浪那张放大的笑脸中，彻底沉入了黑暗。
清理完最后的“主菜”，沈浪站起身，看都没看地上那具已经失去所有气息的尸体。
他的目光，转向了谷地角落里，那几个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几乎快要昏厥过去的丹堂弟子。
他迈步，缓缓走了过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那些弟子的心脏上。
“各位师弟，演出好看吗？”
沈浪的声音温和依旧，却让他们抖得更厉害了。
“好……好看……”一个弟子带着哭腔回答。
“嗯，好看就行。”沈浪满意地点点头，“那么，看完戏，总得写个观后感吧？”
他环视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一个看起来还算镇定的弟子身上。
“你来说说，今天都发生了什么？”
那名弟子一个激灵，福至心灵般地尖叫起来：“是孙长老！孙长老他狼子野心，勾结万魔殿妖人，意图谋害同门，颠覆宗门！幸得沈师兄神威盖世，与夜凝师姐联手，布下天罗地网，将这些内奸外贼一网打尽！沈师兄，是扞卫宗门的大英雄！”
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正气凛然。
沈浪听完，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错，是个可造之材。以后丹堂，就靠你们了。”
他转过身，不再看他们。
“滚吧。记住，把你们看到的‘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诉宗门里的每一个人。”
那几名丹堂弟子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向谷外逃去，仿佛身后有厉鬼在追。
整个西山废矿，终于彻底恢复了宁静。
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冲天的血气。
夜凝飘然落下，来到沈浪身边。
沈浪正在血鸦队长的尸体上摸索着什么，很快，他掏出了一块巴掌大小，材质非金非铁的黑色令牌。
令牌入手冰凉，正面刻着一个狰狞的魔神头像，而背面，则是一些细密的，仿佛地图般的纹路。
在地图纹路的下方，还有一行用鲜血写成的小字，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沈浪将令牌翻了过来，借着阵法尚未散去的光芒，看清了那行血字。
功法为假，传承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