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细微的裂痕,像烧红的烙铁,猛地将一大股混乱的信息塞进林深的脑袋!
是噬菌者死前残留的念头,是镜花玉里沉睡的记忆,还有狂潮那笼罩全城的疯狂嘶吼!
“最干净的抗体……从最脏的地方长出来……”
噬菌者最后的低语,此刻像炸雷一样,在林深脑子里轰然响起。
他一下子全明白了!
这块镜花玉根本不是普通的能量晶体,它是一个“认知锚点”,一个能定住“真实”的坐标!
逻辑病毒玩的是扭曲规则、污染现实,而镜花玉的作用,就是强行把一切拉回最基础、最原始的“真实”!
“找到了就该分享!让所有人都看见真实!”
狂潮那扭曲的意志像铁锤一样再次砸来。
整栋大楼的钢筋骨架发出痛苦的呻吟,天花板裂开,碎石和金属条像下雨一样砸落。
林深眼里再没有半点犹豫。
他猛地抬手,把那块滚烫的镜花玉,狠狠按进“渊劫”长戟柄上那个不起眼的凹槽里!
那凹槽,本来是他以前想做“时空信标”留下的,没想到和镜花玉的形状严丝合缝!
嗡——!
一声清澈悠长的鸣响,压过了世间所有噪音。
“渊劫”原本暗沉的戟身,瞬间亮起无数青白色的光纹,像被注入了灵魂。
一股纯净、稳定、不容置疑的气息以长戟为中心轰然荡开!
【认知锚定模块已激活……】
【正在构建“真实域”……半径五百米……】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里,匣灵那清冷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警告的意味:【警告:半径五百米“真实域”已生成,范围内逻辑病毒活性被强制压制87%。但代价是,“认知锚定”效果会干扰高维感知,和“广域金属感应”协议有根本冲突。】
匣灵话音刚落下,林深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能清楚地“看见”大楼外面那些扭曲的金属管道正在一寸寸恢复原样,可当他想象着去操控千米之外的城市钢筋时,却发现那里一片死寂的空白——就像自己的一条胳膊被硬生生砍掉了。
他的远程金属操控能力,废了!
【检测到协议冲突,请做出选择。】
【A:保留“广域金属感应”,放弃“真实域”构建。】
【b:永久禁用“广域金属感应”,获得“病毒操控协议”临时权限。】
没有半点犹豫。
林深伸出沾满血污的右手,重重拍在虚空中浮现的“b”选项上。
一瞬间,世界在他眼里彻底变了。
那曾经无边无际、能让他随心所欲操控万吨钢铁的宏大感知网,轰然倒塌、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细微到极点的掌控力。
空气中,那些曾经侵蚀世界的、肉眼看不见的逻辑病毒丝线,此刻在他眼里竟然变成了无数条闪着幽蓝光芒的、可以随意编织的金属神经网!
它们不再是敌人,而是……材料!
“老子的刀,就是要砍在命门上!”
林深低吼一声,身影像箭一样射出去,撞破墙壁,直冲市政钟楼!
街道上,末日般的景象触目惊心。
大批被感染的觉醒者已经停止攻击普通人,他们像被无形丝线控制的木偶,呆呆站在原地,疯狂吸收着周围飘散的异能残渣。
他们的皮肤、血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晶、崩解,化成纯粹的能量,反哺给钟楼顶上那个不断膨胀的恐怖存在。
林深不再躲闪,他主动将手中的“渊劫”向前一指!
“真实域,开!”
青白色的光像水波一样扩散开来,光芒照到的地方,时间就像被按了慢放键。
那些陷入狂热的感染者动作猛地僵住,脸上露出挣扎和迷茫。
一缕缕幽蓝色的病毒丝线,像被磁铁吸住的铁屑,不受控制地从他们眼睛、鼻子、耳朵里钻出来,在空中凝成一团团飘浮的光丝团。
林深眼神冰冷,五指对着空气一引。
“回收!”
那些病毒丝团像找到主人的蛇群,呼啸着缠上路旁一辆早就报废的公交车。
在一阵让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和重组声中,那堆废铁眨眼间就被拼成了一具三米高、狰狞凶恶的机械战偶!
它眼眶里燃起幽幽的青火,粗壮的铁臂猛地一挥,转身就像失控的坦克,朝着后面剩下的狂信徒们撞了过去!
一念之间,化废铁为杀器!
林深脚步没停,他踩着满地的碎石瓦砾,一步步登上被蓝色电光笼罩的市政钟楼。
顶层,狂潮已经彻底和“苍白之子”融为了一体。
他的身体膨胀到近十米高,像一尊用扭曲逻辑和狂暴能量堆起来的巨像,无数金属触须从他背后刺向天空,搅动着天上的雷电。
他低头看着渺小的林深,嘴里念着足以让任何正常人发疯的句子:
“我存在,因为我不存在!我看见,所以我才是瞎子!”
“吵死了!”
林深举起焕然一新的“渊劫”,身形暴起,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青白色戟芒撕裂空气,直劈巨像的脑袋!
可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戟芒碰到巨像身体的刹那,不但没造成伤害,反而像泥牛入海,瞬间被吸得干干净净。
巨像身上的蓝色电光反而更亮了几分!
“攻击就是滋养,伤害就是治愈……”巨像发出混合着狂潮和“苍白之子”的重叠声音,满是嘲弄,“在悖论面前,你的力量毫无意义。”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虚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通过林深和苏晚棠之间那丝微弱的共感连接,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
“林深……它的核心……在说谎!它害怕……它怕‘选择’!”
是苏晚棠!
林深心头剧震,瞬间明白了!
病毒是纯粹的逻辑程序,它强在能扭曲规则,可它的致命弱点也恰恰在这儿——它能算尽一切,唯独算不了一样东西:无法被逻辑定义的自由意志!
“选择?”
巨像的动作有了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停顿,就像听到了最让它难以理解的两个字。
就是现在!
林深不再攻击,而是当机立断,把手中的“渊劫”长戟狠狠插进脚下的地砖,同时引爆了体内因为吸收噬菌者残余能量而积存的最后一点“深蓝血清”!
“以我为炉,万物为材——跨时空合成·终式!”
他以自己的身体为熔炉和坐标,发动了迄今为止最疯狂的一次合成!
轰隆隆——
方圆百米之内,所有的废铁、钢筋、汽车残骸,甚至大楼的金属骨架,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连根拔起,呼啸着飞上半空!
它们在空中高速旋转,和林深从无数感染者身上剥离出来的病毒丝线疯狂融合、碰撞、重铸!
青铜戈、等离子刃、蒸汽锤、电磁炮……
三百具形态各异、融合了古代法器和未来科技风格的金属傀儡,在短短几秒内被强行铸造出来!
它们的胸口,无一例外都镶嵌着一小片从镜花玉分离出来的、闪着青白色微光的碎片。
但和之前不同的是,林深没给它们下达任何统一的命令。
他只赋予了它们一个权限——“自己判断”!
去选择!去攻击你们认为该攻击的目标!
第一具手持青铜戈的傀儡刚成形,就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它无视了庞大的巨像,反而转身扑向另一具刚诞生的、手持等离子刃的同伴!
就在快要撞上的瞬间,它猛地调转方向,用一种完全不符合物理规律的动作,把自己变成一枚炮弹,主动撞向狂潮的胸口,并在接触的刹那轰然炸碎!
它的目的只有一个:把胸口那枚小小的镜花玉碎片,送进悖论核心的内部!
“不——!”
当“真实”的碎片污染了纯粹的悖论核心,巨像第一次发出了非人的、充满恐惧的尖叫。
“你不该……你不该有这种选择!”
它那由逻辑构筑的庞大身体,像被泼了强酸的冰雕,开始剧烈扭曲、崩解。
剩下的二百九十九具傀儡,在这一刻做出了二百九十九种完全不同的选择——有的扑向巨像,有的互相攻击,有的甚至选择自我分解……混乱、无序、充满无限可能性的“选择”,彻底引爆了病毒核心的逻辑炸弹。
狂潮的身体在漫天飞舞的傀儡碎片中一寸寸瓦解,最后在一声不甘的嘶吼里,彻底化成了满天飞灰。
噗通。
林深单膝跪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那条已经完全金属化的右臂,竟然停止了蔓延,那些狰狞的银色纹路,反而像退潮一样慢慢消褪。
而在几百米外的高楼阴影里,一道始终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身影,缓缓收回了目光。
时骸的面具下,传来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低语,像是在赞叹,又像是在惋惜。
“容器……变成了匠人。”
与此同时,江城地底深处,某个不为人知的密室里,一块沉睡了上万年的黑色立方体,表面掠过一丝微光,轻轻震动了一下。
钟楼废墟上,灰烬像黑色的雪缓缓飘落。
林深撑着长戟站起身,右臂的银色纹路已褪到肘部,但皮肤下隐约流动的金属光泽提醒他——有些变化,不可逆转。
远处传来零星的打斗声和哭泣声,城市还未从创伤中苏醒。他弯腰拾起脚边一片镜花玉的碎片,青白色的微光在掌心忽明忽暗。
“认知锚点……”他低声重复这个词,脑海里闪过噬菌者临死前的脸,“最干净的抗体,从最脏的地方长出来。”
“深哥!”
一声熟悉的呼喊从楼梯口传来。满身尘土的陈皓跌跌撞撞冲上来,身后跟着几个伤痕累累的觉醒者同伴。看到林深还站着,陈皓眼圈一红,差点直接跪下去。
“城东……城东那边又出现感染波动,和刚才的病毒同源,但更隐蔽。”陈皓喘着粗气,“苏姐让我立刻告诉你,她说……那东西在‘繁殖’。”
林深眼神一凛。
他握紧手中的镜花玉碎片,青白色的光倒映在他瞳孔深处。
“走。”
这个字刚落,脚下忽然传来一阵异常的震动——不是余震,而是某种规律性的、仿佛巨型心脏搏动般的沉闷律动,从地底深处,一波接一波传来。
整座江城,像忽然活了过来。
而在地底那片无人知晓的黑暗里,黑色立方体的震动越来越强,表面开始浮现出细密的、血管般的金色纹路。
它,快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