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来得太快。
第一条漆黑触手如毒蟒般卷向队伍最前方的萧辰,吸盘张开,露出密密麻麻的利齿,腥风扑面。
萧辰眼神一冷,长剑出鞘。
青光如电。
剑锋划过触手表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那触手表皮竟坚硬如铁石,寻常刀剑难伤。但萧辰的剑意太纯粹,青色剑光硬生生切入三寸,墨绿色的汁液飞溅。
触手吃痛缩回,但更多的触手从黑雾中涌出。
“守住阵型!”林风喝道,“战兄护住左侧,卡琳娜右侧,萧辰在前,陈静在后!苏姑娘,你找机会!”
六人瞬间背靠背围成圆阵。
战无极狂笑一声,双拳气血涌动,一拳轰在一条袭来的触手上。轰然巨响中,触手表面炸开一片裂纹,却未被完全击碎,反而更加疯狂地缠绕上来。
“这玩意儿好硬!”
“噬魂藤生长在寂灭污染区域,表皮已经半金属化。”苏晓晓躲在阵中,快速翻阅手中的古籍残页,“弱点在吸盘中心!那里是它的感知和消化器官!”
“吸盘?”战无极又是一拳砸退一条触手,“这鬼东西吸盘至少几百个,你告诉我哪个是中心?”
“每条触手最粗的那一节,吸盘最大!”
话音未落,三条触手同时袭向卡琳娜。
这位圣殿骑士长剑燃起圣焰,金白色的火焰在剑身上跳跃。她双手握剑,一记斜劈,火焰斩在触手上,发出嗤嗤的灼烧声。
触手疯狂扭动,但圣焰似乎对它有不小的克制作用,表面迅速焦黑。
“圣焰有效!”卡琳娜精神一振。
“但消耗太大。”林风观察战况,“不能持久。萧辰,试试剑气贯入吸盘内部!”
萧辰点头,身形忽然前冲。
他不再攻击触手表皮,而是剑光如雨,精准刺向那些张开的吸盘。每一剑都带着凝练的剑气,顺着吸盘中心的孔洞贯入触手内部。
“嘶——”
凄厉的嘶鸣从黑雾深处传来。
三条被刺中的触手剧烈抽搐,表面鼓起一个个脓包,随即炸开,墨绿汁液喷溅如雨。那些汁液落在石桥上,竟将坚硬的石材腐蚀出一个个坑洞。
“有毒!小心汁液!”陈静弯弓搭箭,箭矢连发,将溅向苏晓晓的几滴汁液凌空射爆。
战斗陷入僵持。
噬魂藤触手虽多,但萧辰的剑气、卡琳娜的圣焰、战无极的蛮力,加上陈静精准的远程支援,勉强守住了阵型。
可问题在于,他们在桥上。
桥面狭窄,无路可退,无处可躲。而噬魂藤的触手源源不断,从崖下黑雾中伸出,仿佛无穷无尽。
更糟糕的是,桥身上的封印符文正在加速黯淡。
那些暗红色的光芒如风中残烛,明明灭灭。符文游走的速度越来越慢,有些地方甚至开始破碎、消散。
“封印在崩溃!”苏晓晓脸色苍白,“如果封印完全失效,崖下镇压的东西会全部冲上来!”
“全部?”战无极一拳砸断一条触手,“下面还有多少?”
“古籍记载,断魂崖下是上古‘寂灭仆从’的埋骨之地。”苏晓晓声音发颤,“星盟覆灭前夕,曾在这里与寂灭仆从决战,战后将战场封印于此。噬魂藤只是其中一种……还有更可怕的东西。”
林风心念电转。
不能再拖了。
“所有人,向我靠拢!”他喝道。
五人迅速收缩阵型,以林风为中心。
林风双手结印,丹田内混沌气疯狂涌出。灰色的气流在身前汇聚,形成一个旋转的漩涡。
“萧辰,剑气开路!战兄,打碎前方触手!卡琳娜,圣焰护住两侧!陈静,盯住后方!苏姑娘,准备冲过去!”
“你要做什么?”战无极问。
“给它们来点狠的。”林风眼中闪过厉色。
他双手猛地向前一推。
混沌气漩涡脱手而出,在空中急速膨胀,化作一个直径三丈的灰色球体。球体表面流淌着奇异的纹路,散发着吞噬一切的气息。
“去!”
灰色球体向前滚动,所过之处,噬魂藤触手如冰雪遇火般消融。不是被斩断,不是被烧毁,而是被直接“化”掉——触手被混沌气接触的部分,迅速分解成最原始的能量粒子,融入球体之中。
这是《万化源诀》的初步应用——“混沌吞噬”。
虽然林风现在只能维持片刻,但足够了。
“跟上!”林风喝道。
六人跟在灰色球体后方,向前狂奔。
噬魂藤似乎感受到了威胁,所有触手不再攻击,而是疯狂向灰色球体缠绕,试图将其困住。但混沌气的特性就是“化万物为源”,触手缠上来多少,就被吞噬多少。
“林兄,你这招……”战无极看得目瞪口呆。
“撑不了多久。”林风额头见汗,“快过桥!”
桥对面已经近在眼前,只有不到十丈。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桥身剧烈震动。
那些暗红色的封印符文,终于彻底黯淡,然后……破碎。
不是一个个破碎,而是整座桥上的符文同时炸开!
红光碎片如雪花般飘散,落入崖下黑雾。黑雾中传来更加狂乱的嘶吼,仿佛有无数沉睡的凶物正在苏醒。
“封印……崩了!”苏晓晓失声道。
“别回头!冲!”林风咬紧牙关,将混沌气输出催到极限。
灰色球体又向前滚动了三丈,然后开始剧烈颤抖,表面出现裂纹。
林风闷哼一声,嘴角溢血。强行催动“混沌吞噬”的负荷远超想象,他的经脉已经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还有五丈!”萧辰长剑连斩,将几条从侧面袭来的触手斩退。
“我来!”
战无极忽然暴喝,周身气血沸腾如岩浆。他一步踏出,越过灰色球体,双拳合握,对着前方密密麻麻的触手网,轰出了有生以来最强的一拳。
“战天——破!”
拳风如龙,气血如潮。
前方五丈范围内的触手,在这一拳之下寸寸断裂,墨绿汁液如暴雨倾盆。
但战无极也付出了代价——他的双拳皮开肉绽,指骨可见,血水顺着胳膊流淌。
“走!”
六人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空隙,全力冲刺。
最后五丈。
四丈。
三丈。
两丈。
一丈——
“到了!”
萧辰第一个踏上对岸崖边,反手一剑斩断追来的触手。卡琳娜、陈静、苏晓晓紧随其后。战无极和林风最后跃出。
就在林风双脚离开桥面的瞬间,灰色球体轰然炸碎。
混沌气反噬,林风眼前一黑,险些栽倒。萧辰一把扶住他,快速退到安全距离。
六人回头望去。
石桥已经彻底被噬魂藤触手淹没。那些触手疯狂蠕动,试图爬上岸边,但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阻挡——对岸崖边也有一圈微弱的符文,虽然黯淡,却勉强维持着最后的防线。
“它们过不来。”苏晓晓松了口气,“两岸的封印是独立的,桥上的封印崩了,但岸边的还在。”
“能撑多久?”林风抹去嘴角的血,沉声问。
苏晓晓仔细观察那些符文:“看这亮度……最多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
他们必须在三个时辰内找到星火前哨,完成探索,然后……找到另一条离开嚎哭峡谷的路。
因为回不去了。
“先处理伤口。”陈静从行囊里取出药瓶。
战无极双拳的伤势最重,骨头都露出来了。但他浑不在意,咧嘴笑道:“没事,我们战族的恢复力强,两天就能长好。”
话虽如此,陈静还是仔细为他清洗伤口、敷药、包扎。卡琳娜的圣焰有微弱的治愈效果,也帮忙处理了萧辰和林风的伤势。
林风盘膝坐下,运转《不灭经》。
脏腑如雷,气血如汞,髓血如浆。三层功法同时运转,体内损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再加上《万化源诀》调理能量,一刻钟后,他已经恢复了七成战力。
“你这恢复速度……”战无极看着林风站起来,眼睛瞪大,“比我们战族还变态。”
“一点传承秘法。”林风没有多说,看向前方,“该办正事了。”
对岸崖边是一片相对平坦的岩台,向前延伸百余丈,连接着嚎哭峡谷的核心区域。
这里的天空更加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腐朽气息。地面上散落着许多白骨,有人形的,有兽形的,还有一些形状怪异、难以辨认的骨骼。
“这里就是上古战场?”陈静警惕地扫视四周。
“应该是外围。”苏晓晓蹲下检查一具人形骸骨,“骨骼表面有被腐蚀的痕迹,但不是岁月侵蚀,而是……被某种力量侵染过。”
她翻过骸骨,指向胸骨位置。
那里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边缘光滑,像是被什么东西贯穿后,又经过了漫长的腐蚀。
“寂灭之力。”林风沉声道,“这具骸骨生前被寂灭之力击中,血肉和灵魂都被侵蚀殆尽,只剩骨头。”
“那边还有更多。”萧辰指向岩台深处。
众人向前走去。
越往里走,骸骨越多。开始是零星几具,后来是成片堆积,到最后,整个岩台上几乎铺满了白骨。有些地方甚至堆成了小山,踩上去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
“当年这里死了多少人……”卡琳娜握紧剑柄,圣焰在剑身上不安地跳跃。
“星盟与寂灭仆从的决战,规模不会小。”苏晓晓翻看着古籍,“但这片战场被封印了,外界记载很少。我只知道,那一战之后,星盟元气大伤,百年后彻底覆灭。”
“寂灭仆从是什么?”战无极问。
“被寂灭之力侵蚀、改造的生物。”林风接过话,“它们没有自我意识,只知道吞噬和毁灭。按照星盟的记载,寂灭仆从分为很多种,有的擅长物理攻击,有的擅长能量侵蚀,有的……甚至能操控死亡。”
他停下脚步,看向前方。
岩台的尽头,是一道向下的斜坡。斜坡通向一片更加广阔、更加阴森的谷地。
谷地中,矗立着许多残破的建筑遗迹。
那些建筑风格奇特,材质非金非石,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苔藓,但依然能看出曾经的宏伟。有的像高塔,有的像堡垒,有的像祭坛。
而在这些建筑之间,散落着更加巨大的骸骨。
有些骸骨长达十几丈,像是某种巨兽;有些骸骨生有翅膀,虽然皮肉早已腐烂,但骨翼的轮廓依然清晰;还有些骸骨……根本不像任何已知的生物,扭曲、怪异,透着说不出的邪异。
“星火前哨……就在这片遗迹里?”陈静问。
“按照坐标,是的。”苏晓晓取出星位仪,注入灵力。
仪器的指针开始旋转,最终指向谷地中央,那座最高的残塔。
“在那里。”
众人望向那座塔。
塔高约三十丈,已经坍塌了小半,但主体结构还在。塔身表面刻满了奇异的纹路,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隐隐泛着微弱的蓝光。
“星盟的能量纹路。”林风认出来了,“和观测站里的很像。”
“那我们……”战无极话没说完,忽然神色一凛。
几乎同时,林风、萧辰、卡琳娜都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右侧百丈外,一片残垣断壁后方。
有三道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黑袍,遮面,气息阴冷死寂。
正是从黑石城一路跟踪而来的那三个黑袍人。
他们终于现身了。
“果然跟来了。”萧辰长剑出鞘半寸。
“比预想的晚。”林风平静道,“他们在等我们过桥,等我们受伤,等我们……放松警惕。”
三个黑袍人停在五十丈外,呈三角站位。
中间那个黑袍人缓缓抬头,兜帽下的阴影中,两点猩红的光芒亮起。
“交出……剑……”他开口,声音嘶哑破碎,像破风箱在拉扯,“否则……死……”
“剑?”战无极一愣,看向萧辰,“他们要你的剑?”
萧辰握紧青霄剑,眼神冰冷:“青云剑宗的传承剑,他们也配?”
“不……”黑袍人摇头,猩红的目光转向林风,“是……另一把……”
林风皱眉。
另一把剑?
他哪来的剑?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星钥忽然微微发热。紧接着,盟约之书也传来异动。
林风心念一动,从怀中取出星钥。
星钥在他掌心悬浮,表面泛起淡淡的银光。银光中,隐约浮现出一柄长剑的虚影——剑身细长,剑格处有星辰图案,剑柄末端镶嵌着一枚蓝色晶石。
“星盟……传承剑……”苏晓晓失声道,“那是‘星辉剑’,星盟最高议长的佩剑!星钥是它的剑钥!”
黑袍人看到星钥,猩红光芒大盛。
“交出……剑钥……和剑……”
“原来你们是冲着这个来的。”林风收起星钥,冷笑,“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战斗,一触即发。
但三个黑袍人没有立刻动手。
他们同时抬手,黑袍下伸出苍白如骨的手臂,指尖在空中划出诡异的符文。
符文落地,融入白骨堆中。
下一刻,岩台上的骸骨……动了。
咔嚓,咔嚓,咔嚓——
成百上千具骸骨从地上站起,空洞的眼眶中亮起幽绿的光芒。它们拾起生前的武器——锈蚀的刀剑,断裂的长矛,破损的盾牌——然后,转向林风六人。
骸骨大军,苏醒了。
“控尸术……”苏晓晓脸色惨白,“这是高阶寂灭仆从才有的能力!他们不是普通黑袍人,他们是……寂灭使者!”
三个黑袍人同时后退,隐入残垣断壁的阴影中。
而骸骨大军,如潮水般涌来。
“结阵!”林风喝道,“向残塔方向突围!星火前哨里可能有防御设施!”
六人再次结成圆阵,向谷地中央的残塔冲去。
前方,是数以千计的骸骨战士。
后方,是三个虎视眈眈的寂灭使者。
头顶,是昏暗压抑的天空。
脚下,是堆积如山的白骨。
而在更深的谷地阴影中,那双猩红的眼睛再次缓缓睁开,静静地“注视”着这场即将爆发的血战。
雾中,传来一声满足的叹息。
“开始了……”
“这场戏……终于……开始了……”
黑雾翻涌,将低语吞没。
只剩下骸骨行走的咔嚓声,以及风中传来的、越来越近的厮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