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回去了。”
林风的声音在空旷的观测站大厅里回荡。他收起泛着微光的盟约之书，目光扫过三位同伴。卡琳娜掌心的圣焰已经稳定下来，陈静正在检查装备，苏晓晓则小心翼翼地将那些从储藏室带出的样本和存储介质收进特制的密封容器。
“带着这些情报，”林风继续说，“带着这座星图的印记。战无极他们应该等急了。”
他转身走向来时的通道。身后传来脚步声，三人都跟了上来。
穿过那道半掩的金属门，重新踏上盘旋向上的阶梯。空气中的灵能浓度逐渐降低，那种无处不在的压抑感也减弱了些。但林风能感觉到，怀中的盟约之书还在微微发热，像是某种警示。
“林风，”苏晓晓在身后开口，声音在阶梯间显得格外清晰，“刚才观测站长说的那些话……你怎么看？”
林风脚步未停：“‘寂灭低语’、‘守望者’、‘彼岸’——这些都不是巧合。我们手上有钥匙，太阴古星上有守望者，而星盟在覆灭前就已经知道这些。”
“所以星盟覆灭不是因为弱，”陈静接话道，“是因为他们没来得及找到钥匙，或者……”
“或者他们找到了钥匙的持有者，但没来得及去太阴古星。”卡琳娜的声音很沉稳，“那个站长提到，‘寂灭’的主力正在围攻太阴古星。如果星盟还在，他们一定会去支援。”
林风点头。他脑海中浮现出晶石板上那些最后的画面——暗红色的能量潮汐吞噬星域，星盟人员脸上绝望的表情。一个横跨三千六百星区的庞大文明，在那种力量面前也显得如此脆弱。
“但我们不是星盟。”他说，“我们人少，目标小。而且……”
他顿了顿：“而且我手上有他们没来得及集齐的东西。”
阶梯尽头，那道裂缝就在前方。外界的光线从裂缝透进来，虽然微弱，但比观测站里那种永恒的昏暗要让人安心得多。
林风率先侧身挤过裂缝。外面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戈壁特有的干燥和尘土味。天色已经暗了，流放之地的夜空没有月亮，只有稀稀疏疏几颗星辰在厚重的云层间时隐时现。
他们又回到了锈蚀峡谷的深处，但这里的位置和之前进入观测站时已经不同——那残碑传送显然有空间偏移。
“能判断方位吗？”林风看向苏晓晓。
苏晓晓从包里取出一个罗盘状的工具，表面刻着复杂的星图纹路。她注入一丝灵力，指针开始旋转，最后停在一个方向。
“东北方，”她说，“距离集市大约……三十里。以我们的速度，两个时辰内能到。”
“那就出发。”林风没有犹豫，“保持警戒。观测站里的怪物可能不止我们遇到的那一个，而且这峡谷深处从来都不安全。”
四人沿着峡谷底部行进。两侧岩壁高耸，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风从岩缝间穿过，发出呜呜的声响，偶尔夹杂着远方不知名野兽的嚎叫。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相对开阔的地带。地面上散落着巨大的碎石，像是从岩壁上崩塌下来的。碎石间，隐约能看到几具骸骨——有人形的，也有兽形的，都已经被风化得只剩骨架。
“等等。”林风突然抬手。
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那几具骸骨上。《数据真解》在识海中运转，分析着现场的数据：骸骨分布不自然，像是被拖动过；地面有轻微的能量残留，很微弱，但确实存在；空气中……
他深吸一口气，混沌气在体内流转，增强着五感。
“有血腥味。”他低声说，“新鲜的。”
话音刚落，右侧岩壁的阴影里，突然窜出三道黑影！
速度快得惊人，在夜色中几乎看不清形体，只能看到三道暗红色的轨迹。它们直扑队伍最侧翼的陈静！
“小心！”卡琳娜反应最快，圣焰瞬间膨胀，化作一道火墙挡在陈静身前。
“嗤嗤嗤——”
暗红轨迹撞上火墙，发出腐蚀般的声响。圣焰剧烈摇曳，但终究挡住了这一击。火光映照下，三人终于看清了来袭者的模样。
那是三只类似狼的生物，但体型更大，肩高足有半人。它们的皮毛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暗红色，眼睛是纯粹的漆黑，没有眼白。最诡异的是它们的嘴巴——咧开时能看到里面不是牙齿，而是一圈圈螺旋状的、布满倒刺的口器。
“蚀骨狼。”苏晓晓快速说道，“流放之地的变异生物，群居，擅长潜伏袭击。它们的唾液有腐蚀性，能溶解骨头。”
说话间，三只蚀骨狼已经散开，从三个方向围了上来。它们没有立刻进攻，而是压低身体，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那声音不像野兽的咆哮，反而更像……哭泣。
林风没有动。他在观察。
《万化源诀》在体内悄然运转，分析着这些生物的能量构成。暗红色的皮毛下，有微弱但熟悉的侵蚀性能量在流转——和观测站墙壁上的痕迹同源，只是稀薄得多。
“被‘寂灭’污染过的本土生物。”他得出结论，“不是完全畸变，但已经被侵蚀了。”
“能对付吗？”陈静握紧匕首，身体微微下沉，进入战斗姿态。
“试试看。”
林风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很轻，但落地时，地面微震。
三只蚀骨狼同时动了！它们从三个方向扑来，暗红色的身影在夜色中拖出残影。它们的速度比之前更快，口器中分泌出粘稠的黑色液体，滴落在地面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林风没有躲。
他右手抬起，五指张开。混沌气从掌心涌出，不是攻击，而是化作一张无形的网，向三只狼罩去。
“吼——”
蚀骨狼撞入混沌气网中。那一瞬间，它们身上暗红色的能量像是遇到了天敌，开始剧烈波动。狼群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在空中扭曲，想要挣脱。
但林风不会给它们机会。
《万化源诀》——源炼法，发动。
混沌气网开始收缩，将三只狼牢牢束缚。同时，网中的混沌气开始侵蚀、分解、炼化它们体内的暗红能量。这个过程比炼化观测站墙壁的残留要容易得多——因为这些能量没有“意志”，只是纯粹的污染。
短短三息，三只蚀骨狼停止了挣扎。它们身上的暗红色迅速褪去，皮毛恢复成正常的灰褐色。眼中的漆黑也消散了，露出野兽原本的琥珀色瞳孔。然后，它们软软倒地，气息全无。
不是被杀，而是体内的侵蚀能量被彻底炼化后，这些早就该死亡的生物终于迎来了真正的终结。
林风收回手。掌心多了一小团暗红色的能量结晶，米粒大小，比从观测站怪物身上炼出的要小得多，但也纯粹得多。
“这……”卡琳娜看着那三具恢复正常的狼尸，又看看林风手中的结晶，“你把它们……净化了？”
“算是。”林风将结晶收起，“《万化源诀》能炼化各种能量，包括这种侵蚀污染。不过这些狼体内的污染浓度很低，炼化起来不难。”
他顿了顿，看向峡谷深处：“但这也说明，‘寂灭’的污染已经扩散到了流放之地的本土生物圈。虽然浓度不高，但范围恐怕不小。”
苏晓晓蹲下身，用工具取了一些狼的血液和组织样本。“我要带回去分析，”她说，“如果‘寂灭’污染真的在扩散，那流放之地可能已经不安全了。”
“从来就没有安全过。”陈静收起匕首，“只是现在更危险了。”
四人继续前进。接下来的路程没有再遇到袭击，但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林风能感觉到，怀中的盟约之书一直在微微发热，像是指引，又像是警示。
两个时辰后，锈蚀集市的灯火出现在视野尽头。
那是一片建在峡谷边缘缓坡上的聚居地，简陋的木屋和石屋杂乱地挤在一起，外围用削尖的木桩做了简易的围墙。围墙上插着火把，火光在夜色中摇曳，映出哨塔上守卫的身影。
集市的大门敞开着——在这种地方，关门也防不住真正的威胁，不如敞开方便交易。门口有几个守卫，都穿着铁岩堡的制式皮甲，腰间挂着刀。
林风四人走近时，守卫中有人认出了他们。
“是林风大人！”一个年轻的守卫喊道，“你们回来了？战无极大人他们前天就回来了，一直在等你们！”
“带路。”林风点头。
守卫连忙在前面引路。四人穿过集市大门，走进那片混乱但充满生机的街区。即使入夜，集市里依然热闹，酒馆里传出喧哗声，摊贩还在叫卖，空气中混杂着烤肉、劣质酒和汗水的味道。
铁匠铺在集市东侧，是少数几栋像样的石砌建筑之一。铺子门口挂着两盏油灯，火光下，一个高大的身影正靠在门框上。
是战无极。
他看到林风四人，眼睛一亮，大步迎了上来。
“你们可算回来了！”战无极的声音洪亮，一巴掌拍在林风肩膀上，“去了四天！我还以为你们被那残碑传送到什么绝地去了！”
“确实是个绝地。”林风说，“不过有收获。你们呢？枯骨涧的任务完成了吗？”
“完成了，但……”战无极的脸色沉了下来，“进去说。”
几人走进铁匠铺。铺子里烧着火炉，暖和得很。雷烈、福斯特、张清云和凌虚子都在，看到林风回来，都站了起来。
“林风兄弟！”雷烈咧嘴笑道，“回来就好！我们还商量着明天要是再等不到，就组织人手去找你们呢！”
“让各位担心了。”林风拱手，“先说说枯骨涧的情况。”
战无极让众人坐下，自己拖了把椅子坐在火炉旁。火光映着他的脸，那张平时总是带着豪爽笑容的脸上，此刻满是凝重。
“枯骨涧深处，有东西。”他开口，声音很低，“我们按照任务要求，去采集‘阴魂草’。那东西长在涧底最阴寒的地方，平时虽然危险，但以我们小队的实力，应该没问题。”
他顿了顿：“但这次不一样。我们下到涧底时，发现那里的‘腐烂之源’浓度比之前高了至少三倍。而且……有活物。”
“活物？”林风皱眉。
“对。”战无极点头，“不是野兽，也不是畸变体。是……人形的东西。穿着破烂的衣服，皮肤是暗红色的，眼睛是黑的。它们躲在阴影里，我们一开始没发现，等靠近阴魂草生长区时，它们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出来。”
他握紧了拳头：“数量很多，至少三十个。我们边打边退，杀了十几个，但它们的血……妈的，那根本就不是血，是黑色的粘液，溅到身上会腐蚀护甲。”
“你们怎么脱身的？”卡琳娜问。
“用了一张保命的‘炽阳符’。”战无极从怀里掏出一块已经碎裂的玉符残片，“我爹给我的，能爆发出相当于七阶修士全力一击的阳炎。那些东西怕火，被烧死了一大片，我们才趁机冲出来。”
他把玉符残片扔在桌上：“但这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我在撤退时，听到了声音。”
战无极抬起头，看着林风：“不是那些怪物的叫声，是……低语。直接钻进脑子里的那种。我听不清内容，但那声音让我想吐，想发疯。雷烈他们也听到了。”
雷烈点头，脸色发白：“对，那声音……我现在想起来还头皮发麻。像是有人在耳边不停地说着什么，但你仔细听又听不清。”
福斯特也开口：“我们回来后问过集市里其他去过枯骨涧的队伍。他们说最近两个月，涧底的‘腐烂之源’浓度确实在升高，而且开始出现那种人形怪物。以前从来没有过。”
林风和苏晓晓对视一眼。
“我们也有发现。”林风说，“我们被传送到了一座星盟废弃观测站。”
他简要把观测站里的经历说了一遍——星盟的覆灭记录、“寂灭低语”、站长的最后留言、关于太阴古星和“守望者”的信息。他没有提盟约之书的具体细节，只说是“钥匙”。
听完，铁匠铺里一片寂静。
只有火炉里的木柴噼啪作响。
良久，战无极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所以……流放之地深处的‘腐烂之源’，和导致星盟覆灭的‘寂灭’，是同一种东西？”
“应该是不同浓度的表现。”苏晓晓接话道，“观测站里的是高浓度侵蚀，能瞬间让活人畸变。枯骨涧里的是低浓度污染，长期接触会导致生物逐渐变异。但本质是一样的——都是那种具有高度侵蚀性的能量。”
她拿出从观测站带回的样本容器：“我需要时间分析这些样本，如果能确认成分一致，那就没错了。”
“如果真是同一种东西，”张清云沉声道，“那问题就大了。星盟那么强大的文明都覆灭了，我们……”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林风看向众人：“星盟覆灭，是因为他们没来得及集齐对抗‘寂灭’的关键。但我们有钥匙，太阴古星有守望者。星盟站长说，只有集齐钥匙和守望者，才能找到通往‘彼岸’的路。”
“彼岸？”凌虚子皱眉，“那是什么？”
“不知道。”林风摇头，“但应该是唯一的希望。”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窗外集市的灯火：“枯骨涧的污染在扩散，观测站的记录显示‘寂灭’正在围攻太阴古星。时间不多了。”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屋里每一个人：“我要去太阴古星。不是为了拯救什么，而是因为如果‘寂灭’吞噬了太阴古星，下一个可能就是流放之地，然后是更远的星域。无处可逃。”
战无极也站了起来：“我跟你去。”
“战兄，”林风看着他，“你的族人那边……”
“我爹给我传讯了。”战无极说，“战族故地也出现了类似的污染迹象，族里正在组织防御。但他让我留在流放之地，说这里有更重要的事。”
他咧嘴一笑：“现在我明白了。枯骨涧的异常，星盟的遗迹，太阴古星的求救……这些都指向同一个敌人。我战无极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打架，但这种关系到无数世界存亡的战斗，我不能错过。”
雷烈一拍桌子：“算我一个！妈的，那些黑色的玩意儿看着就恶心，不杀干净我心里不踏实！”
福斯特、张清云、凌虚子也都站了起来，表示要一起。
卡琳娜和陈静自然不用说。
苏晓晓推了推眼镜：“我需要一个实验室来分析样本。但给我两天时间，我能整理出所有关于星盟、‘寂灭’、太阴古星的情报。这些对你们的行动会有帮助。”
林风看着这一张张面孔，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些人，有些是地球来的同伴，有些是流放之地结识的战友。他们背景不同，性格不同，但此刻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好。”他说，“那就准备。苏晓晓负责情报分析，其他人整备装备，采购物资。两天后，我们制定详细计划。”
他顿了顿：“但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
众人都看向他。
“我们需要更多人手。”林风说，“去太阴古星不是旅游，可能会面对‘寂灭’的主力。光靠我们几个不够。”
战无极想了想：“我在集市里认识一些人，实力不错，也可靠。我可以去联系。”
“我也认识几个独行的高手，”雷烈说，“虽然脾气怪了点，但都是真本事的。”
“那就分头行动。”林风点头，“记住，心性第一，实力第二。如果心术不正，再强也不能要。”
众人应下，各自散去准备。
林风留在铁匠铺里，站在火炉旁。火光跳动，映着他沉思的脸。
怀中的盟约之书又一次微微发热。他取出书，翻开。书页自动停在一页，上面浮现出新的字迹——不是之前的星图，而是一段话：
【钥匙已动，守望将醒】
【星陨之前，盟约当立】
【然寂灭之眼，亦将注视】
【小心暗处的影，小心心中的种】
林风合上书。
窗外，流放之地的夜空中，云层突然散开一片。星辰显露，其中有一颗，正闪烁着不正常的暗红色光芒。
那光芒很微弱，但在林风眼中，清晰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