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石门缝隙的瞬间,卡琳娜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一片纯粹的光之海洋。
没有天,没有地,四面八方皆是柔和却无处不在的乳白色光芒。身体失重般漂浮,感官被剥离,只剩意识在这片光芒中沉浮。耳边响起低沉的嗡鸣,那是纯粹的光属性能量在共鸣。
“稳住心神!”福斯特低沉的嗓音在她意识中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大地般厚重的回响。这是他们在试炼回廊中生死与共后,彼此间产生的一种微弱精神共鸣,在特定环境下能够传递简短的意念。
“空间稳定,无实体依托,能量浓度极高,存在精神引导。”上川彻冰冷而精准的意念紧随其后,他的“邪眼”在这种环境下似乎更加敏锐。
卡琳娜收敛心神,将体内融合了古老光明法则的圣力缓缓外放,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带着虔诚信念的光膜。这光膜与周围的光芒接触,非但没有排斥,反而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产生了一种和谐的共鸣。她感到一股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力量在“牵引”着她的意识,向着某个方向“流动”。
她没有抵抗这股牵引,只是保持着警惕与自我。“跟随牵引,看看这试炼究竟如何。”
三人的意识(或者说被光芒包裹的灵体)在这片光海中随波逐流,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很久。前方,光芒的深处,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景象片段——
巍峨的、完全由光铸就的殿堂,无数身披光甲、面容模糊的身影在其中祈祷、演练、战斗……
一场席卷天地的黑暗风暴,光之军团在风暴中悲壮地冲锋、陨落,光明的殿堂崩碎,碎片如流星般散落无尽虚空……
最后,是一点微弱的、却顽强燃烧的光明火种,被小心翼翼地封存于某件器物之中,随着空间的乱流漂泊、隐匿……
这些景象断断续续,充满了悲壮、牺牲与不屈的意志,如同古老的记忆烙印,冲击着三人的心神。
“这是……此地曾经文明的记忆碎片?”卡琳娜心中震动,她能感受到那些景象中蕴含的纯粹光明信念,与她自身的圣力核心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与悲戚。
“更像是‘资格审核’的一部分,让我们了解此地的‘过去’与‘传承’的意义。”福斯特分析道,“看起来,这里曾经是一个强大的光明文明据点,毁于某种大灾变。这‘圣耀之门’,可能就是他们留下的最后火种与试炼地。”
上川彻的意念带着一丝异样:“邪眼看到,这些景象背后,有更深层的‘枷锁’和‘哀伤’……不仅仅是毁灭。”
还没等他们细品,牵引之力猛地增强!四周光芒急剧收敛、凝聚,脚下传来坚实的触感,视觉、听觉、触觉等感官瞬间恢复。
他们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宏伟得超乎想象的巨大殿堂之中!
殿堂高不见顶,四壁与穹柱似乎都由纯净的光明能量凝聚而成,散发出温暖而神圣的辉光。地面是光滑如镜的乳白色玉石,镌刻着无数流转着金光的复杂纹路。空气中有若有若无的圣歌在回荡,庄严肃穆。
而在他们正前方,殿堂的尽头,矗立着三尊高达十丈的光明神像!神像并非人形,而是三种象征物的形态:左侧是一本摊开的、由光芒构成巨大书籍;中间是一面雕刻着山川日月、散发着不动如山气息的巨盾;右侧则是一柄剑尖朝下、剑身笔直插在地面的光芒巨剑!
三尊神像静静矗立,却散发出如山如岳的恐怖威压,那威压并非恶意,而是纯粹的力量与法则的彰显,让人心生敬畏,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
“书籍、盾牌、剑……对应着我们三人展示的特质?”卡琳娜目光扫过三尊神像。
“看来,试炼是分开的。”福斯特活动了一下手腕,看向那面巨盾神像,眼中战意升腾,“各自对应,各自为战?”
他话音刚落,殿堂中央,那片光滑如镜的地面上,金光纹路骤然亮起,交织出三行古老而威严的文字,并非已知的任何地球语言,但其蕴含的意念却直接传入三人脑海:
“传承之殿,存续火种。”
“以虔心,叩问知识之门。”
“以坚毅,承载守护之重。”
“以锋芒,斩破虚妄之障。”
“通过试炼,可得馈赠,延续星火。”
“失败,或迷失于光,或永镇于此。”
文字显现片刻后缓缓淡去,与此同时,三尊神像同时震动起来!书籍、巨盾、长剑神像各自射出一道凝练的光柱,分别笼罩向卡琳娜、福斯特和上川彻!
光柱及体,三人瞬间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传来,眼前景象再次模糊、变幻,彼此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对方视线中。
卡琳娜只觉得身体一轻,下一刻,已身处一个截然不同的空间。这里像是一座无垠的、由光构成的图书馆。无数由光芒凝聚的书架林立,书架上摆放着并非实体,而是由流动光符构成的“书籍”,每一本都散发着古老浩瀚的气息。
她的面前,那本巨大的书籍神像虚影浮现,缓缓翻开。一个平和、苍老、仿佛蕴含着无尽智慧的声音在她心中直接响起:
“后来者,你身具纯净光明之息,心怀信念。然,光明非唯力量,更是智慧与道路。”
“知识之门第一问:何谓‘光明’?”
声音刚落,周围无尽光之书架上,成千上万的光符书籍同时微微震颤,散发出各种不同的意念波动:有的强调光明是驱散黑暗的利剑,有的认为光明是孕育万物的温暖,有的视光明为绝对秩序与真理,有的则觉得光明是慈悲与救赎……
无穷无尽关于“光明”的定义、理解、感悟,如同浩渺的信息海洋,瞬间涌入卡琳娜的脑海!每一种理解都似乎有其道理,都蕴含着部分光明真意,却又彼此矛盾、冲突!
这不是简单的知识拷问,而是直接的理念冲击与道路选择!她必须从这纷繁复杂、甚至相互对立的信息洪流中,找到属于自己的、能够坚守的“光明”定义!一旦迷失,意识可能被这无尽的信息同化、分解,永远沉沦在这知识之海中!
卡琳娜脸色微白,立刻盘膝坐下,闭目凝神,以自身虔心圣焰为核心,开始艰难地梳理、辨析这海量的信息冲击。“我的光明……”
另一边,福斯特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荒芜的、布满裂痕的焦黑大地上。天空昏暗,大地震颤,远处,无数狰狞的黑影如同潮水般涌来,散发着毁灭与绝望的气息。而他身后,是一个散发着微弱光芒、仿佛随时会熄灭的避难所,里面传来无数惊恐、无助的哭泣与祈祷声。
那面巨盾神像的虚影,矗立在他与避难所之间,散发着沉重的压力。
苍茫的声音响起:
“守护之重,在于抉择。”
“力量有限,灾厄无穷。”
“护一人,或护众生?”
“守一刻,或守永恒?”
“以你之躯,承载此重,至力竭,至身碎,意志不溃,方为守护。”
话音落下,那潮水般的黑影已呼啸而至!它们并非实体,而是各种负面能量、精神冲击、绝望意志的聚合体!冲击不仅针对肉身,更直接撼动灵魂!福斯特必须在这仿佛无穷无尽的冲击中,守住身后的避难所,更要守住自己“守护”的信念!每一次冲击,都在消耗他的力量,拷问他的意志:值得吗?能守住吗?放弃吧……
福斯特低吼一声,双臂上的金属纹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银光,他猛然将双拳砸向地面!轰!一道厚重的、布满龟裂却顽强屹立的土黄色力场屏障瞬间升起,将他与身后的避难所笼罩!他如同一尊最坚定的礁石,直面汹涌而来的黑暗潮汐。“来!”他眼中只有不屈的火焰。
上川彻所在的空间,则是一片绝对的、令人窒息的纯白。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声音,没有气味,甚至连自身的存在感都在这片纯白中变得模糊。那柄长剑神像的虚影,悬于这片纯白世界的中央,剑尖指向他。
冰冷的声音直达意识:
“虚妄之障,在于认知。”
“所见非真,所感非实。”
“斩破迷障,方见真实。”
“真实为何?你为何?剑为何?”
声音消失,周围的纯白开始扭曲、变幻。时而化作瑰丽诱人的仙境,仙音袅袅,宝物光华;时而变成他最恐惧的记忆场景,尸山血海,故人哀嚎;时而又变成绝对的空无,连自我都要消散;时而又出现无数个“上川彻”,演绎着不同选择下可能的人生道路,有的功成名就,有的沉沦堕落……
幻象重重,真真假假,不断冲击着他的认知与心防。更可怕的是,那柄悬停的长剑虚影,不时会斩出一道看似真实不虚、足以致命的剑气,逼迫他在幻象中做出判断与闪避。若将幻象当做真实去应对,会耗尽心力;若将真实攻击误判为幻象,则可能瞬间重伤甚至死亡!
上川彻独眼中的紫芒剧烈闪烁,邪眼的力量被他催动到极致,试图看穿重重虚妄。他右手缓缓握住了腰间的黑色长刀刀柄,身体微微低伏,如同一头在迷雾中蛰伏、等待致命一击的凶兽。“虚妄……真实……”他低声呢喃,意识在极致的冷静与洞察中,寻找着那一线破绽。
圣耀之门内的试炼,以各自的方式,激烈展开。
……
东海,蓬莱秘境。
三艘灵能勘探船已经驶入七彩云雾的较深处,周围能见度不足百米,神识探查也被压缩到船体附近。空气中浓郁的灵气几乎化为液态的灵雾,呼吸一口都让人精神振奋。
“停船!前方三百米,空间褶皱剧烈,疑似正式入口!”居中楼船上,负责探测的修士大声报告。
船队缓缓停下。
指挥室内,秦老、周卫国、陈静透过加强过的舷窗和探测屏幕,看到前方云雾翻滚,渐渐显露出一片相对清晰的区域。那里,海面之上,悬浮着三座呈品字形分布的翠绿小岛,小岛之间云雾缭绕,隐约可见一道高达百丈、由七彩祥云自然汇聚而成的拱门!拱门之后,景象朦胧扭曲,显然通向另一片空间。
“就是那里!蓬莱秘境入口!”周卫国沉声道。
“探测到入口能量稳定,无明显排斥反应。外围三座小岛生命反应活跃,但未发现高威胁目标。”陈静快速汇报。
秦老点头,看向早已整装待发的探索队。
队伍前方,站着三人。
居中一位,身着青色道袍,头戴莲花冠,面如冠玉,三缕长须,手捧一柄白玉拂尘,周身清气缭绕,正是龙虎山当代天师首徒张清云,修为已达丙级后期,精通道法符箓。
左侧一位,背负一柄古朴长剑,身着简朴灰袍,面容冷峻,眼神开阖间似有剑光闪烁,乃是蜀山剑宗执剑长老凌虚子,同样丙级后期,剑心通明,杀伐果断。
右侧一位,则是一身黑色特制作战服,身形魁梧如铁塔,光头,脸上有一道狰狞疤痕,气息剽悍沉稳,是“龙影”部队第一大队长雷烈,丙级中期巅峰,觉醒的是罕见的“雷霆霸体”,近战能力极强。
身后四十五名队员,各持法器、装备,气息凝练,显然都是精锐。
“张道长,凌长老,雷队长。”秦老郑重道,“蓬莱秘境,事关重大。探索重任,就交给你们了。切记,安全第一,探索第二。若有发现,尤其是文字、图像、特殊纹路等信息,务必详细记录。遇到无法应对之危险,立即撤退,保全力量。”
“谨遵秦老之命!”三人齐声应诺。
“出发!”
随着命令,四十八人的探索队驾驭飞剑、施展轻身术或启动单兵飞行器,离开楼船,化作数十道流光,谨慎地飞向那七彩云门。
穿过云门的瞬间,如同穿过一层冰凉的水膜,眼前豁然开朗!
后方是翻滚的七彩云雾壁垒,前方却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瑰丽世界!
天空是清澈的蔚蓝色,悬挂着三轮颜色各异的“太阳”——一轮金黄,一轮银白,一轮淡紫,洒下不同性质却同样浓郁的灵光。下方并非海洋,而是连绵不绝的、悬浮在云海之上的仙山群岛!山峰青翠欲滴,流泉飞瀑,仙鹤翔集,灵猿攀援,琼楼玉宇的残垣断壁掩映在古木奇花之间,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异香,灵气浓郁到几乎化为灵雨。
“好一处洞天福地!”张清云忍不住赞叹,手中拂尘轻挥,感应着天地气机,“此地灵气属性中正平和,蕴含造化生机,确是上古仙道正宗所留。”
凌虚子目光如电,扫视四周:“建筑残破,有战斗痕迹,但年代极为久远。此地并非自然衰败。”
雷烈则更关注实际:“各小队分散警戒,保持通讯!探测组,扫描地形,标注能量反应点!采集组,就近采集那些发光植物和泉水样本,注意安全!”
探索队立刻高效行动起来。他们降落在一座较为完整、有着巨大白玉广场的山峰上,建立临时营地。
很快,初步发现汇报上来。
“报告!东侧三里处发现一片药圃废墟,有部分灵药顽强存活,品阶不明,但药香浓郁!”
“报告!西侧山崖发现石刻文字,疑似上古云篆,保存相对完好!”
“报告!北面云海深处探测到强烈而稳定的能量源,疑似核心区域,但有复杂阵法阻隔!”
张清云、凌虚子、雷烈对视一眼。
“先去查看石刻文字!”张清云道,“文字是了解此地历史的关键。”
众人来到西侧山崖,只见光滑如镜的崖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龙飞凤舞的银色文字,那些文字仿佛有生命般,在灵光下微微流动。队伍中两位专攻古文字的教授立刻激动地上前,结合带来的典籍和仪器,开始艰难破译。
半晌,一位老教授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撼,声音颤抖:“这……这是……《蓬莱守藏录》残篇!记载的是……守藏一脉的职责与……一场‘大劫’!”
“守藏一脉?大劫?”凌虚子眉头紧锁。
老教授指着崖壁上的几段被重点破译的文字:“‘吾,蓬莱守藏使,奉星盟之约,镇守此方洞天,藏文明之种,待薪火之传’……‘然,纪元劫至,黑潮吞天,万界烽火……盟约断绝,通路崩毁……吾等力战,不敌,洞天受损,封闭沉眠……’‘后来者,若见得此文,吾辈或已湮灭。洞天核心‘藏经阁’与‘育灵池’或有残存……慎取之,延续文明星火……切记,劫未消,敌仍在……光明之耀,或存一线……’”
星盟!纪元劫!黑潮!守藏使!
这些关键词,如同惊雷在探索队众人心中炸响!这与林风从星盟信息中获知的“纪元大劫”、“寂灭者”(黑潮?)线索,隐隐吻合!蓬莱秘境,竟然是上古某个“星盟”下属的“守藏”据点之一!是为了在大劫中保存文明火种而设立的!
“光明之耀……难道指的是阿尔卑斯那个‘圣耀之门’?”雷烈猛地联想到。
就在这时,负责探测核心区域的队员突然紧急呼叫:“队长!道长!核心区域阵法出现异常波动!能量反应急剧变化!还有……我们携带的、与昆仑基地联通的备用通讯器,接收到极其微弱的、类似林风界主陨圣令牌的能量共鸣信号!信号源……似乎在阵法深处!”
“什么?!”
张清云三人脸色大变。陨圣令牌的共鸣?难道这蓬莱秘境深处,有与林风、与星盟直接相关的东西?
几乎在同一时刻,临时营地上空,那三轮异色“太阳”中的淡紫色太阳,光芒忽然诡异地闪烁了一下,洒下的紫光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的不协调感。
而远在昆仑基地,医疗舱内。
枕边那枚陨圣令牌,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清冷星芒!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医疗舱!
沉睡中的林风,身体猛地一震,眉头紧紧蹙起,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蕴含着巨大痛苦的闷哼。他灵台深处那缕混沌火种,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疯狂跳动起来,与令牌星芒,与那冥冥中来自遥远东海的共鸣,激烈呼应!
星空深处,那三座如同墓志铭般沉默的肃清者要塞。
中央要塞表面,那根一直缓慢闪烁灰黑色的巨大指针,在这一刻,闪烁的频率,微不可察地……加快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