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十七分，昆仑基地。
刺耳的警报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咆哮，撕破了荒原的寂静。不是常规的警戒警报，而是最高级别的“入侵红色警报”——这种警报自基地建立以来从未响起过，它刺耳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绝望感。
“所有人员注意！所有人员注意！侦测到大规模异常生命反应正在靠近！数量……无法统计！重复，数量无法统计！”
广播里的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变形。技术中心的环形屏幕上，代表生命反应的红点正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无数滴血珠落入清水，迅速扩散、蔓延，最终在基地周围三十公里处汇成一片猩红的海洋。
“距离三十公里……二十五公里……二十公里……它们在加速！”陈静的声音在指挥频道里颤抖，“不是步行……它们在……在地面滑行！速度每小时八十公里！预计十五分钟后接触第一道防线！”
周卫国站在指挥台前，脸色铁青。他面前的战术地图上，代表敌人的红色潮水已经将代表基地的绿色光点彻底包围。更可怕的是，这些红点的分布呈现出诡异的规律——不是散乱冲锋，而是分成了七股，每股指向基地的一个关键防御节点。
“这不是盲目进攻。”秦老盯着屏幕，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冷光，“有人在指挥它们。而且……这个人对我们的防御布置了如指掌。”
“内鬼不止四个。”周卫国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启动‘熔炉协议’。封锁基地所有出口，切断外部通讯，激活内部防御系统。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直接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任何区域。”
命令下达，基地内部传来沉重的机械轰鸣。一道道厚度超过一米的合金闸门从天花板落下，将基地分割成数十个独立区块。通风管道内喷射出淡蓝色的气体——那是高浓度灵能抑制剂，能暂时压制超凡能量的活跃度。
训练场里，刚刚入睡不到三小时的学员们被紧急集合的警报惊醒。他们匆匆穿上作战服，拿起武器，在黑暗中奔向各自的战斗岗位。
李卫国——那个老家在南京的年轻少尉——跑在队伍最前面。他的手在颤抖，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愤怒的激动。他想起了父母和妹妹，想起了新街口那晚的黑暗，想起了林风白天说的话。
“我们在这里，是因为身后有十四亿同胞。”
这句话此刻在他脑海里轰鸣。
“第一班到第四班，防守东侧通道！第五到第八班，西侧！第九班作为预备队！”苏雨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训练场，这个女少尉在关键时刻展现出了惊人的冷静，“记住训练内容！混沌之力覆盖全身形成护盾！暗影生物怕光，怕正能量！你们的破灵步枪是唯一有效的远程武器！”
学员们迅速就位。训练场四周的墙壁上，十二个紧急武器库同时打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破灵步枪和能量弹匣。更令人惊讶的是，武器库深处还摆放着一些他们从未见过的装备——通体银白色的手雷，表面刻满符文的近战武器，甚至还有几套看起来就很沉重的动力外骨骼。
“所有装备，按需取用！”苏雨吼道，“这不是演习！重复，这不是演习！”
东侧通道入口，林风站在那里。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刀。手中握着“混沌星图”，刀身上灰蒙蒙的气流缓缓流转。在他身后，陈墨默默站着，这个年轻中尉的手臂上，灰黑色纹路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荧光。
“队长，你的身体……”陈墨欲言又止。
“还能撑住。”林风没有回头，“陈墨，等会儿战斗开始，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什么？”
“找出指挥者。”林风说，“这些影傀的行动太有规律，一定有人在附近指挥。用你的暗影之力去感知——同源的力量会互相吸引。找到那个指挥者，标记它，然后告诉我。”
陈墨重重点头：“明白。”
就在这时，基地外墙传来了第一波撞击声。
不是爆炸，不是枪响，而是某种粘稠、沉重、仿佛无数肉体同时拍打金属的声音。那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层层叠叠，汇成一片令人作呕的浪潮。
“它们到了！”了望塔上的哨兵嘶声报告，“数量……太多了！整面墙都是！”
透过监控画面，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幅地狱般的景象——
基地高达十五米的外墙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漆黑的影傀！它们像蚂蚁般层层叠叠，用利爪扒着金属表面，用身躯撞击着防御工事！更可怕的是，这些影傀的形态比南京遇到的更加完整——有的长出了翅膀，有的生出了额外的肢体，甚至有几个体形特别庞大的，竟然在撞击时在墙体上留下了深深的凹痕！
“开火！”
周卫国的命令通过通讯网络传遍每个战斗岗位。
下一秒，基地外墙上的十二座自动炮塔同时开火！这些炮塔装备的不是常规弹药，而是特制的高频灵能脉冲炮！幽蓝色的光束如利剑般刺破黑暗，所过之处，影傀如雪花般消融！
但敌人的数量太多了。
第一批影傀被消灭，第二批立刻补上。第三批、第四批……仿佛无穷无尽。炮塔的射击频率已经提到最高，枪管开始过热发红，但影傀的攻势没有丝毫减弱。
“它们在消耗我们的弹药！”秦老盯着能量储备读数，“照这个速度，炮塔最多还能支撑十分钟！”
“那就放它们进来。”林风突然在指挥频道里说，“打开第三区、第七区、第十一区的外墙闸门。”
“你疯了？！”周卫国吼道，“放它们进来，基地就完了！”
“不放进来，我们永远不知道敌人在哪。”林风的语气异常冷静，“而且……我们的学员需要实战。真正的实战。”
沉默。
三秒后，周卫国咬牙下令：“按林风说的做！但只开三分钟！三分钟后，无论战况如何，立即关闭闸门！”
命令执行。
基地外墙的三个位置，厚重的合金闸门缓缓升起。门外的影傀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涌入！
“第一班！跟我上！”
李卫国怒吼一声，第一个冲向涌进第三区的影傀潮！他手中的破灵步枪喷吐出幽蓝火舌，三连射精准命中一只影傀的头部！那只影傀惨叫着化作黑烟，但更多的影傀从他两侧涌过！
“结阵！背靠背！”
学员们迅速组成三人战斗小组，互为犄角。破灵步枪的射击声、能量弹爆裂声、影傀的嘶叫声响成一片。不时有人受伤倒下，但立刻有预备队员补上位置。
而在战斗最激烈的第三区中央，林风动了。
他没有使用“混沌星图”，而是双手结印，口中念诵起古老的咒文。那是昆仑祭坛传承中记载的，专门用于净化污染的“清心咒”。
随着咒文响起，以他为中心，淡金色的光芒如涟漪般扩散。金光所过之处，影傀的动作明显迟滞，身上的黑气也开始消散。而学员们却感觉精神一振，体内混沌之力的运转速度提升了近三成！
“队长在辅助我们！”有人惊呼。
“别分心！继续射击！”
战斗进入白热化。
陈墨穿梭在战场边缘，没有参与正面战斗。他闭上眼睛，将暗影之力以最细微的方式释放出去，如同撒出一张无形的网。暗影之力在空中飘散，与那些影傀体内的同源能量产生共鸣。
然后，他“看见”了。
在基地外三公里处的一个小山坡上，站着七个身影。它们穿着破旧的人类衣服，但面容完全被黑暗笼罩。七个身影围成一个圆圈，中间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黑色晶体——正是南京出现过的那种深渊核心的放大版！
“找到了。”陈墨睁开眼睛，在通讯频道里报告，“七点钟方向，距离三公里，七个指挥者，一颗大型核心。”
林风眼神一凛。
“周局长，我需要一支突击队。”
“我给你二十个人，但林风，你的身体——”
“足够了。”林风打断他，“陈墨，你带路。苏雨，挑十九个表现最好的学员，跟我走。”
三分钟后，一支二十人的突击队从基地侧面的紧急出口悄然离开。他们绕开正面战场，在陈墨的暗影之力掩护下，如同幽灵般穿梭在荒原的阴影中。
距离山坡还有一公里时，林风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它们发现了。”他低声说，“陈墨，你带十个人从左翼佯攻。苏雨，你带另外九个人从右翼。我正面突破。记住，目标不是杀敌，是摧毁那颗核心。”
队伍分三路散开。
山坡上，那七个身影同时转头，面朝三个方向。它们没有眼睛，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种冰冷的“注视”。
战斗一触即发。
陈墨率先发动攻击。暗影之力在他手中凝聚成七根黑色长矛，如闪电般射向山坡！七个身影同时抬手，七面黑色盾牌凭空浮现，轻松挡下了攻击。
但就在盾牌出现的瞬间，苏雨带领的右翼小组开火了！九支破灵步枪集火射击，幽蓝光束如暴雨般倾泻！这一次，盾牌没能完全挡住——其中两面盾牌表面浮现裂纹！
“就是现在！”
林风从正面冲锋！
“混沌星图”出鞘，刀身上的灰蒙光芒亮到极致！他每一步踏出，脚下的大地都会荡开一圈淡金色的涟漪——那是神血之力被催动到极致的表现！
七个身影同时发出尖锐的嘶鸣！它们放弃了防御，全部力量注入那颗悬浮的核心！核心骤然膨胀，化作一个直径五米的黑色漩涡！漩涡中伸出无数漆黑的触手，如章鱼般抓向林风！
“斩！”
林风不退反进，长刀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刀锋与触手碰撞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然后，无声的爆炸。
不是声音的爆炸，而是能量的湮灭！黑色触手与混沌刀芒接触的部位，如同正反物质相遇般迅速消融！但更多的触手从漩涡中涌出，无穷无尽！
林风的身体在颤抖。他能感觉到神血本源正在疯狂燃烧，每斩断一根触手，寿命就在以天为单位缩减。但他没有停，也不能停。
“队长！我们来帮你！”
陈墨和苏雨带领的小组从两侧杀到！暗影之矛与破灵光束交织成网，为林风分担压力。
但七个身影的力量远超预期。它们的配合天衣无缝，无论突击队从哪个方向进攻，总能被精准拦截。更可怕的是，那颗核心还在不断吸收周围的暗影能量，变得越来越大。
“这样下去不行！”苏雨在通讯频道里嘶喊，“它们在拖延时间！基地那边的压力太大了！”
林风咬紧牙关。
他知道苏雨说得对。基地的防御不可能无限支撑，一旦外墙被突破，里面的学员、研究员、所有的一切都将毁于一旦。
只有一个办法了。
“陈墨！”他暴喝道，“把你的暗影之力，全部注入我的刀！”
“什么？！”陈墨愣住了，“两种力量会冲突——”
“照做！”
没有时间犹豫。陈墨咬牙，将体内所有的暗影之力凝聚成一道黑色洪流，注入“混沌星图”！
刀身剧震！
灰蒙的混沌气流与漆黑的暗影能量在刀内疯狂冲突、碰撞、撕扯！刀身表面浮现出无数裂纹，仿佛随时会炸裂！
但林风没有停。
他将最后的神血之力，也注入了刀中。
这一次，不是冲突。
而是……融合。
在神血之力的调和下，混沌与暗影这两种本该互斥的力量，竟然开始缓缓交融！刀身上的裂纹被金银双色的纹路覆盖，灰蒙的底色中流转着深邃的暗影！
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在刀中诞生。
“这一刀，”林风双手握刀，举过头顶，“叫做‘混沌暗影螺旋’。”
刀落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细如发丝的灰黑色细线，从刀尖延伸而出，缓缓飘向那颗黑色核心。
细线所过之处，空间开始扭曲。
不是破碎，而是……被“重写”。
黑色核心接触到细线的瞬间，如同蜡烛般开始融化。不是爆炸，不是消融，而是从最基本的能量结构开始崩解。构成核心的暗影能量被细线中蕴含的混沌规则强行拆解、重组、最终化作最纯粹的无属性能量，消散在空气中。
七个身影发出最后的惨叫。
它们想逃，但细线已经扩散开来，化作一张覆盖整个山坡的巨网。网中，所有暗影能量都在迅速崩解。
三秒后，山坡恢复了平静。
七个身影消失了，连灰烬都没留下。那颗巨大的核心也不见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林风单膝跪地，以刀撑地，大口喘气。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渗出一缕鲜血。
而基地那边，随着核心的摧毁，所有影傀的动作同时僵住。它们失去了指挥，变成了混乱的个体，很快就被守军逐个消灭。
黎明，终于到来。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在这片满目疮痍的战场上。
突击队互相搀扶着，缓缓返回基地。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但眼神里都多了一些东西——那是经历过生死，并且活下来的人才有的光芒。
基地大门缓缓打开，周卫国和秦老站在那里迎接。
“伤亡统计出来了。”周卫国的声音很轻，“学员阵亡七人，重伤二十三人。警卫部队阵亡十四人。研究员……无人伤亡。”
林风闭上眼睛。
七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他们可能昨天还在训练场上抱怨太苦，可能还在憧憬着成为超凡者后的未来，可能还在想着家里的父母。
“他们的名字，会刻在纪念碑上。”秦老说，“但林风，你救下了更多人。如果没有你摧毁核心，伤亡会是现在的十倍，百倍。”
林风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头看向天空。阳光很刺眼，但他却感觉不到温暖。
因为他知道，这场战斗的胜利，是用什么换来的。
意识深处，数据流给出了冰冷的评估：
【神血损耗：8.3%】
【预估寿命缩减：9年7个月】
【当前剩余预估寿命：19年4个月】
十九年。
他今年二十三岁。
“队长，”陈墨走到他身边，声音沙哑，“我感觉到……那个小女孩。她在看我们。”
林风猛地转头：“在哪？”
“不知道方向。”陈墨摇头，“但那种感觉……就像在南京停车场时一样。她在透过某种方式，观察着我们。”
基地技术中心里，陈静面前的屏幕上，那个小女孩的监控画面突然跳动了一下。
画面中，熟睡的李小雨，嘴角再次勾起那丝诡异的微笑。
她的嘴唇轻轻开合，这一次说出了完整的句子：
“第一回合，平手。”
画面恢复正常，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不是幻觉。
战争，才刚刚开始。
而下一回合，很快就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