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她是国营咸菜厂的,以前还有些瞧不上这个邻居在个体户那里当工人。
结果人家不但工资不比她少,还有各种奖金和福利,还老说老板对她们工人可好了,每天上班都有一定的休息活动时间,上一天班下来,也不怎么累。
当时她还觉得,给个体户打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倒闭了,还是国营厂好,可是铁饭碗。
现在风水轮流转,咸菜厂几个月发不出工资,人家竟然还来找咸菜厂代加工了。
“可不是,我侄女的同学,就是岁安咸菜作坊的,她前阵子还成了采购员,不但加了工资,工作也更轻松了。”这人想想都羡慕了。
“大家可别忘了,咱们厂落到今天这地步,都是拜这个岁安咸菜所赐!要不是她非要办那个什么咸菜大会,把咱们厂踩到脚底下,那什么酸还上了报,咱们厂至于这样吗?头发长见识短。”有个抽着烟的男工人听到这两人对岁安咸菜的艳羡,给她们泼冷水。
这话,让在场不少工人想起了前年的咸菜大会,她们厂确实是从咸菜大会之后,开始走下坡的。
尤其是上了淮山晚报之后,她们还被熟人调侃了,说她们国营厂干不过一个个体户,多丢人啊!
当时她们只是觉得不服气,后来,各个单位开始取消和厂里订咸菜,她们的产量就开始一路下滑。
现在更是直接停产停工停薪了。
“没错!都怪那个岁安咸菜,都是她害得咱们没工资发!”有个脑子直,脾气冲的,直接把所有错都怪到了岁安咸菜身上。
现场还真有不少人,被这一两个人火上浇油给煽动了情绪。
“死也不给个体户干活!抵制资本家入侵!”有个情绪上头的,立刻喊起了口号。
“抵制资本家入侵!拒绝给资本家干活!”这人的好兄弟也跟着喊上了。
这两人都是厂二代,平时在厂里就是混日子的,有没有工资,都饿不死,反正不用干活才好呢。
还有几个人也被他们煽动了,也跟着上头喊了起来。
旁边几个老工人,看着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也各有心思。
有人担心干了活,照样没工资。
有人觉得让这些人闹一闹,说不定还能捞点好处?
总之,一个小道消息,就这么在厂里传开了。
那些喊着抵制资本家的,冲去厂长办公室,大喊大叫。
副厂长陈冠东和销售科的李主任,躲在办公室里,偷偷观望外面的情况。
消息自然是他们放出去的,那一两个带头的人,也是他们暗示的。
笑话,岁安咸菜让他们丢了那么大的脸,还被上头狠狠批了一顿,如今想找咸菜厂帮忙加工,哪里有那么容易。
“厂长,您这一招,高!实在是高!”李主任一昧拍着陈冠东的马屁。
谁不知道,黄厂长不到两年就要退休了,陈冠东很可能就是下一任厂长,副厂长位置,不就是他的了嘛。
这个秦岁安这时候横插一脚,不知会给厂里带来什么变化,反正,不能让她如了意。
黄厂长正头痛地看着外面那些闹事的人。
也不知道谁放出的消息,这就闹了起来,这个所谓的加工合作,看来是不成了。
“老吴,你怎么看?”老李看着眉头紧皱的老吴,心里也有些不安。
她一面期待能开工,能拿工资,一面又担心厂子里有什么大的变动。
当然,也有人对这些莫名其妙闹事的感到不满。
“我说赵四海,李东,在这里煽什么风点什么火!还觉得厂里不够乱是不是!”说话的是腌制车间主任张大福。
她也早就来了,观望了一阵子,听了大家的声音。
张大福是厂里的老师傅,十六岁进厂,是现存厂里资历最老的那一批老工人。
她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赵四海和李东听到张大福出声,声量顿时低了下来。
张大福从小看着他们长大,要真惹到她,那个巴掌可不是开玩笑的。
“人影都没一个,自己先乱起来了,丢不丢人!给我滚一边去,这里没你们说话的份!”张大福一巴掌把两人挥到一边。
“我只代表我自己,只要是对厂子好的,我个人都接受安排。”她早就看不惯好好的一个厂,变成这样,从上到下,不是混日子,就是结党营私,中饱私囊。
她在这里干了一辈子,快退休了,沦落到连工资都发不出的地步,实在难受。
她心里其实也很矛盾,一方面怕厂子被个体户搞得更乌烟瘴气,一方面,又渴望有人能肃清厂里的歪风邪气,让她的手艺能重见天日。
张大福的话,代表了大部分工人的声音,只要是对厂里好的,其实她们都能接受。
目前咸菜厂这一摊死水,似乎只能靠一个个体户来搅一搅了。
“我们派出几个代表,去问问厂里领导再说?”老吴也站了出来。
老吴也是老工人了,和张大福差不多一批进的厂,她在工人里人缘不错,她的话,也有人听。
于是被煽动的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
老吴和张大福作为代表,去敲了厂长办公室的门。
“请进。”黄厂长早就听到她们的动静了。
这次,不能避而不见了。
“厂长,到底怎么回事?你可要给我们一个交代。”张大福盯着黄厂长。
“咳咳,其实事情都还没定下来呢,我连人家的面都还没见。我倒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黄厂长鸡贼得很。
“我们只想能正常上班,正常领工资。”老吴搓着一双满是煤垢的手说,她都快忘了自己是个腌咸菜的工人了。
“我也一样想法。”张大福点头。
“那我代表咱们厂子,好好和这位秦老板聊一聊。”黄厂长想了想说,如果谈不成,那也不能赖她。
“我也想听一听秦老板怎么说。”张大福可不太信任这个黄源。
黄厂长只能点头。
这个张大福资历比她老,在工人里说话也有分量,她不听还不行。
第二天,是双方约了谈合作的日子。
秦岁安带着朱阳和周会计,还有王雪,来到了咸菜厂。